第581章 告別泰州

  “國內的變化真大！”朋濟明下車後扭扭僵硬的身子，見到李承後說的第一句話。


  “朋哥，你以前不是常回國麽？”李承笑著伸手接過他的皮箱，引他走進酒店。


  “以前就在深城和明城進貨，江南還真沒來過。沒想到一個小縣城，現在也建設的這麽漂亮。”


  泰州今年升地級市，在城市建設上很是下了一番工夫，確實不錯，古樸厚重又不乏活力，和深城、明城這類純粹的新城，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前台登記時，朋濟明又問道，“你找的對接人呢？”


  “在興化市呢。”李承白了他一眼，“這裏是泰縣，明天我帶你去見他們倆。”


  “靠譜麽？”


  “你稍後看看我從他們那收來的貨。”李承聳聳肩。


  說一千道一萬，不如直接上幹貨。在李承的房間中，朋濟明見到他展示出來的八十多本古籍善本……眼睛瞪得溜圓！

  醒過神的朋濟明，伸手拍拍李承肩膀，“啊哈，阿承，這是你給我收的貨？放心，哥哥我不會虧待你的！”


  “想得美！你接觸王家兄弟之後，這類古籍善本，不會少的。”李承瞪了他一眼。這些書籍，不打算出給朋濟明——不好要價啊。


  朋濟明立即不幹，抬手抗議，“這東西誰嫌多？不行，至少容給我一半！”


  相比李承的“古董商”角色，朋濟明更像“收藏家”，他藏有不少古籍珍本。


  “等我回香江再說吧。”李承沒把話說死，指指這些古籍，“朋哥，你這次回港，幫我找家機構，這些書絕大多數都需要修補。”


  朋濟明手指隔著真空包裝袋摁了摁封麵，有點軟，眉頭立即皺了起來，“糟糕，這次來得匆忙，忘了準備多一些真空袋。”


  “明天讓饒哥安排人送一趟吧，剛好你還要用車。”李承攤攤手，“我隻能陪你明天一天，後天就要北上，我的整個行程已經被壓縮得很緊。”


  “哦，你走你的，我稍後給老饒去電話。”他和饒恕是撒/尿和泥的交情，不用李承中間摻和。


  “不過……”朋濟明又問道，“興化市距離這裏遠麽？我想晚上……請他們吃頓飯喝點酒，剛好了解一下兩人品行。”


  李承聳聳肩，既然朋哥自己不覺得累，他無所謂，去興化不過一個鍾頭時間。


  弘海昌是興化市老字號酒樓，主打淮揚菜，頗有名氣。


  王二炮將今天上午購置的時風三輪貨車停靠在路邊，抬頭瞅瞅燈火籠罩中的招牌，對著弟弟嘿嘿一笑，“沒想到，我們兄弟也有在弘海昌被人宴請的一天，對方還是港商。”


  弟弟王三炮跳下車鬥，扯扯身上帶褶皺的西服，搓搓手，語氣中有點不安，“二哥，汪麻子他們也在收貨，聽說往中海送，會不會和咱家……”


  上午買完車後，他們兄弟二人開著三輪貨車，跑了市裏幾家廢品收購站，卻意外發現有競爭對手出現，以前的老同行，汪冠汪麻子，也在四處收貨。


  王二炮不以為意，擺擺手，“他收他的，我們收我們的，興化市這麽大，總不能隻我們一家吧？再說……我們往泰縣、海陵遠點的地方跑跑。”


  “就怕他汪麻子和我們想法一樣。”王三炮看看哥哥，說出心中顧忌。


  “他汪麻子敢明刀明槍的搶，我們王家也不怯他！”


  此時的國內，各行各業，都充斥著“野蠻”生長基因。


  他們王家兄弟怎麽收貨，李承和朋濟明管不著

  飯桌上，雙方聊得還不錯，基本達成共識，一個月交易一次，貨款兩訖，交易地點放在金陵——這是李承的建議。


  這座城市雖然幾經劫難，可畢竟是六朝古都，在人文底蘊方麵，要比中海更深厚，值得深挖。


  另外，大眾書局在金陵設點，可以和三人組公司的中海聯絡點形成互補，雙方可以互兼業務，在短時間內，不用再另行投入。


  朋濟明對此非常認同——相比三人組公司的財力雄厚，大眾書局還差點火候。


  晚餐後，王家兄弟離開滿腔幹勁的離開。


  李承與朋濟明則另選一家茶樓，要了一壺碧螺春，幾碟茶點，閑聊中等候另一位朋友的到來。


  聊及對王氏兄弟的印象，朋濟明對這兩人的……怎麽說呢？過於草根了一些，王二炮身上有股子草莽味道，王三炮機靈可眼界低了些，算不上太滿意。


  可正如李承所言，野蠻生長時代，不以出身論英雄。興許，這對兄弟能給自己帶來驚喜呢？

  兩人坐了二十分鍾，於中興姍姍來遲，麵色通紅，滿身酒氣。


  “於哥，你這是喝多少？”李承將他引薦給朋濟明認識後，又為他倒杯茶，醒醒酒。


  “嗐！別提了！晚上設宴歡送參加興化書市的來賓！興化博物館作為主辦方之一，不喝不成呐！要不是你電話來得及時，又有師兄（塗永成）幫我脫身，我今晚肯定要翻。”他咕咚一口涼茶，哈了口氣。


  說話邏輯清楚，說明他還不是很多，酒量夠可以的啊。李承朝朋濟明努努嘴，“朋哥，你算是找到酒國知己了！”


  “那好啊，朋老師，明天咱找個機會，好好喝它一頓。”於中興立即轉頭看向朋濟明。


  “我酒量不行，就一愛好。再說……媳婦管得嚴。”朋濟明瞪了李承一眼，趕緊朝於中興擺手。


  李承哈哈大笑，朋濟明嗜酒，圈內有名，酒品挺好，喝高就睡覺，不鬧騰也不胡說八道。吳慈佩管得嚴是真的，可從未認真逼他戒過，就是因為這一點。


  朋濟明主動承認“妻管嚴”，那種“蔫吧樣”，同樣讓於中興哈哈大笑，朝對方搖搖大拇指，“朋老師，真性情！疼媳婦，才是真男人！”


  人與人交往，有時候一句話就能拉近關係……於中興和朋濟明聊得很投緣。


  把於中興介紹給朋哥認識，李承有自己的考慮。


  於中興雖然隻是一個縣級市博物館的員工，可身份背景並不弱。他是興化博物館館長塗永成的“學弟”——兩人先後畢業於金陵大學考古係，且都曾經在趙青芳先生（金陵博物館考古部主任、副院長、絲國著名考古學家）的門下求學過，因此，關係要比普通學長學弟更近一層。


  於中興本人是其次，李承更看重塗永成，以及塗永成所代表的蘇省趙門一係。


  塗永成曾經任職金陵博物館的中層幹部，在趙青芳老師去世（1994年）之前，他在金陵文博圈很有影響力。最終被調派到興化這麽個縣級市組建博物館，原因就相當複雜，據說與金陵博物館先後兩人院長自殺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師門恩怨）。由此也可以看出，塗永成在蘇省文博圈趙門一係中很有份量的事實——沒份量對手都懶得打壓！

  原本李承沒想起塗永成的背景，可昨天在縣衙後院閑逛時，他忽然翻出一段賈鄭廷的零碎記憶——有關塗永成和興化古縣衙的。


  2004年興化古縣衙被拆（準備建設商業綜合體），反對聲音最高的就是興化博物館館長塗永成，但當時拆得很利落。


  變化很快出現，2005年，金陵博物院（館已升級院）領導換屆，塗永成連跨幾級，直接被調任金陵博物院副院長。


  一直到2008年，興化市更換領導班子，做出“重建古縣衙”的決定，這件事才告一段落。


  這一記憶片段的核心主體——2005年塗永成會擔任金陵博物院副院長。


  此時，可能是他人生低潮期，如果……於中興是他小學弟，也是塗永成的得力幹將，通過於中興，交好塗永成……談不上投資，說接個善緣才對。


  所以，李承才特別叮囑朋濟明，與於中興及未來肯定會出現的塗永成交往時，心態放平和些。


  朋濟明對國內文博行當各派別的勢力博弈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李承為什麽會懂這些，可基於信任，他還是選擇按照李承的說法去做——況且於中興確實是個有趣之人。


  於中興畢竟喝下一斤白酒，言談要比昨日初接觸時，豪放許多，又與朋濟明“趣味相投”，兩人越聊越歡，開始“序齒”，結果朋濟明今年四十二，大哥，於中興四十，小弟。


  李承翻了翻白眼——倆人都不帶不喜歡喝酒的人玩！

  ……


  10月31日，興化書市最後一天。


  老鼠掉進米缸中，說得就是朋哥。


  在李承看來，低於百分之五十利潤的近代書籍沒啥搞頭，可朋濟明不這樣看。他向李承豎起兩根手指晃晃，示意大眾書局的日常毛利潤隻有百分之二十。


  這一天，在於中興的撮合下，朋濟明結識新華書店泰州分公司的副總經理梁鵬。


  晚上一頓大酒，幾人喝得醉醺醺的，雙方很快就新華書店泰州下屬各縣市店麵的積年庫存處理，達成初步合作協議。


  這算是明線。


  至此，朋濟明的大眾書局，在江南文興之地，一明一暗雙渠道供貨，布局完成。


  同是這一天，金盛文夫婦結束絲國之行，登上客機。臨行前，他與李承通了半個小時電話，就金陵、儀征兩地的雨花石開發市場提出他的看法——做精品不做普品！


  言語中，他對那位王月雅，印象甚好！

  掛斷電話的李承，搖搖頭。


  11月1日早晨七點十分，吉日吉時，付家公墓重新立碑，李承總算完成付老交代的事情，盡管不甚圓滿，可自己已經盡心盡力，問心無愧。


  至於那件佛像可能存在的風波，見招拆招吧。


  上午十點，諸事完畢，李承告別付大彪一家，繼續北上。


  臨行前，卻被付大彪攔住，他從自家車後備廂中捧出一件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紙盒。


  李承一掂量，立即猜到是什麽。


  大喜之餘，又有些慚愧——師傅說過幾次，心機過重的毛病，得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