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官瓷
事情沒李承想得那麽複雜。
杜老雖然沒有介紹家庭出生,但能成為第一批留學極北國的選送生,他家當年一定不會簡單。老爺子沒說,李承也不好刨根。
根據杜老的說法,這三件皇家瓷器,來自基輔著名的手工藝品交易市——安德烈斜坡。
安德烈斜坡的大名李承聽說過,是世界知名的藝術品集散地。
基輔建城曆史已有一千五百年,公元九世紀到十三世紀,基輔更是“基輔羅斯時代”斯拉夫人的都城和經濟文化中心,有“羅斯城市之母”之稱。
安德烈斜坡,位於基輔古城上城與下城交接處,是基輔最古老的文化街,早在基輔羅斯時代,就已經是手工業者和藝術家的居住中心。
這三件沙俄精品瓷器,是杜邵華和兩位同學,在一次“集裝箱市集”拍賣中偶然得到的。當時物品有很多,大約十七八件,老銀器、套娃、油畫什麽的杜老不是很懂,最後他挑選了三件最熟悉的瓷器。也就是李承眼前的三件皇家瓷器:遊蛇瓷盤、金瓷花籃、衝鋒者瓷偶。這三件作品,都有瓦列裏安的簽名。
集裝箱市集是歐羅巴傳統的二手貨處理方式,類似於北羨的倉庫拍賣。主辦方會將各種倉庫庫存或者稍有價值的物品打包成箱,然後按箱拍賣,裏麵有些有價值,有些全是垃圾,全憑運氣。杜老幾人能在集裝箱市集中買到如此出色的藝術品,還真是讓李承意外。
不過,想想安德烈斜坡周邊的居住者——絕大多數都是畫家、藝術家,又有些可能。這三件東西指不定就是哪位藝術家的藏品,又因為某些不可知原因,房子被房東沒收,所有物品被當成垃圾或二手貨處理呢?
總之一句話,杜老的運氣,真是好到爆!
至於托爾若克金製刺繡禮品盒,是杜老1955年回國前特意為這三件瓷器購買的,現如今也成為價值不錯的老貨工藝品。
杜老的話,李承相信七八分,其實真假不重要,有人背書就行,完全可以上拍賣會。李承最擔心的是來曆不明,別又像朱允烈所藏的菅原道真那幅“天王寺之寶”一樣,雖然也有渠道可以出貨,但總歸太麻煩。
沒再糾結來曆,現在,他對瓦列裏安是何方神聖來了興趣,笑著問道,“杜老真是好運!對了,您說襄南博物館對這三件東西感興趣,能和我說說怎麽回事?”
“周世榮老周你認識麽?”杜老問道。
這人李承沒聽說過,搖搖頭,杜老隻得繼續說,“老周在襄南考古界挺有名的,你都不認識?聽說是文物研究所的專家……”
李承忍不住翻白眼,絲國這麽大,自己怎麽可能所有人都認識都知道?不過,聽杜老介紹,這位“老周”確實還有兩把刷子。
馬王堆漢墓曾出土一百多塊木牌,這些木牌都是竹笥(盛放衣物絲綢的方形竹器)的介紹說明牌,其中有兩塊上麵篆刻“聶敝(幣)千匹”。
在絲國貨幣史上有貝幣、鏟幣、刀幣等,從未見過“聶幣”,“聶幣千匹”木牌的出現給人們帶來了諸多疑惑:“聶幣”到底是什麽?它有何作用?
正是這位老周,第一個提出“聶幣”是“冥幣”的猜想,並很快得到考古界的認可和證實。別小看“這點成就”,這一結論絕對是絲國錢幣學史上的重大發現。
老周是杜老的朋友,早在七十年代就看過杜老的三件極北國瓷器藏品,曾經勸捐過,杜老沒舍得。再加上這三件瓷器是極北國瓷器,屬於異域瓷器,胎質不算絕頂,襄南博物館也沒太重視,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也正是這位老周教授,在看過這三件極北國瓷器後,回去查找資料得知,這潦草的簽名,竟然是極北國皇家瓷器廠曆史上最著名的廠長——1832年到1860年任職的瓦列裏安葉梅利亞諾維奇加利亞明的親筆簽名。
此人是十九世紀頗有名氣的水彩畫家和雕塑家,他曾把自己的兩本水彩畫冊呈送給女皇,最終得到認可。
在他領導期間,皇家瓷器廠的技術、審美都取得長足的進步。
他利用自己藝術家的身份,邀請眾多藝術大師來為皇家瓷器廠工作,包括古典主義雕塑代表皮緬諾夫等。
另外,他還建立瓷廠醫院、藥房、養老院、瓷器藝術家學校、工廠員工子女學校等等配套設施。在建廠100周年時,還建立了博物館,用來保存和展出瓷器樣品。
因此,瓦列裏安被譽為皇家瓷器廠曆史上最為優秀的管理者,皇家瓷器從一躍成為夕羨著名的瓷器製造中心。
瓦列裏安的來曆終於弄清楚了,李承搓搓臉,自己的知識麵還是不夠啊。
現在,新問題又來了,這三件極北國古董瓷器,該如何估價?
想要杜老報個價,杜老一副你看著給的模樣。
李承撓頭,這價不好報啊——關鍵是沒有市場參考。報的太低,即便杜老不說,自己也不好意思,報的太高,自己心底沒譜……
倒是可以問問安格列斯,那家夥是斯拉夫人,應該知道行情,不過這會北羨深夜,打電話不太合適。
盤算半晌,李承報出一個自己認為很有誠意的價格“十萬夕元”!
杜老一家也不是很懂,對這一價格並無疑義,杜老還關心的問了一句,“給這麽多你會不會賠啊?”
應該不會賠的,李承當時這麽想的。
此時,他還不知道,這筆交易占了杜家多大的便宜。
又成交一筆十萬元的生意,杜家人喜出望外,杜大媽更是翻箱倒櫃的尋找李承喜歡的醴陵紅色瓷器;杜海濱則幫忙聯絡當年與杜老一起前往醴陵陶瓷研究所幫忙的人家。
她已經翻出十二隻醴陵窯口的官瓷碗。
很完整的一套桌碗——宴會通常一桌十二人,大小統一,取十二月月花為主要圖案,花色各不相同,頗有“十二花神杯”的神韻。
這些小碗雖然達不到七四年的釉下五彩碗級別,可瓷胎透亮、釉色超薄,對著日光透明度極高,上麵附有釣魚台標、生產時間1966,以及絲國醴陵的楷書款。
妥妥的官窯精品。
杜大媽帶著兒媳婦,又找出長頸梅花執壺一把,配套的高腳紅梅酒盅八隻,又是很完整的一套。
可惜的是勝利杯未能配齊,梅竹杯早年間淬了一把,隻有月季杯、芙蓉杯和菊杯。又找到點染梅花醋碟六隻,也未能湊齊一套。
李承一共在杜家拿到十八隻醴陵官窯瓷器,品相都還不錯,杜老最終隻收了五千,與前麵的藏品三萬五湊成整數,聊表心意。
杜海濱夫婦幫忙將李承購置的東西打包,又幫吳偉將這些紙箱子搬到門口的花圃中盛放,稍後周典開車來接時,一起運走。
東西挺多,李承也動手搬運一箱送到門口。
杜海濱笑容殷切的遞過來一顆香煙,李承接過來,就著他的火柴點著拔了口,笑著問道,“還沒問杜哥在哪兒高就?”
杜海濱嗨了一聲,擺擺手,“高就什麽?在郴州地質一局。”
“那算是繼承老爺子的衣缽哇。”李承將香煙夾在手中,聞著煙絲燃燒的香味,又疑惑道,“郴州地質局還有幾個局?”
“嗯。”杜海濱點點頭,“郴州是礦業大市,一局是總局,六七十年代就將有色金屬單劃二局,前兩年煤炭鋼鐵那些人想要跳出去單幹,又劃了地質三局,估計這幫人想要成立煤炭鋼鐵公司。”
他眉頭微鎖,有點抑鬱,“現在市裏麵有想法,想要學沿海城市,將煤炭、鋼鐵這兩塊單獨成立企業集團,將地質三局撤編,混編到新的集團公司去,在征集意見,招募人手。我們現在也迷茫著呢,不知該何去何從。”
“你不是在總局麽?”
“總局也在縮編,準備精簡部分人員到新企業。”
“去企業發展也不錯啊。”李承撣撣煙灰,杜海濱今年才三十來歲,就沒了衝勁?
“不是我……”杜海濱看出李承的疑惑,夾香煙的手指指屋內,示意家中老頭子不讓。
這對話如果外人來聽,肯定聽不懂,李承不算外人。
兩人正聊著呢,對麵過來一位十六七歲的年輕人,拎著一隻大紙殼箱,朝杜海濱喊道,“杜叔,是您這說收瓷器?”
“額,小果,就擱這。”杜海濱指指門口幾隻箱子招呼那年輕人。
喲,電話有效果,又來生意了!
李承將煙蒂一扔,扒拉開紙箱,謔,一套四件醴陵主題如意大冬瓜瓶!
冬瓜瓶是絲國傳統賞瓷的基本瓶型之一,因貌似冬瓜得名,特點是給人穩重、踏實之美。如意大冬瓜皮則是冬瓜瓶的變形,將瓶身進行拉升,使得器型更顯修長、高貴和大氣,適合高檔場合擺設及收藏。
東西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