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二次鑒定
高德畫廊俠州總部，設立在渣甸山花園大廈。
這裏雖然不算俠州藝術品主流商圈，但是附近豪宅雲集，大坑道、深水灣道、畢拿山一片，都是傳統意義上俠州豪宅區，最有名的就是塑料花李家城堡。
從公司選址就能看出來，安德海的運營思路很清晰——專為頂端人士提供服務。
李承還是第一次來，靚麗養眼的工作人員帶他繞過前麵大廈，來到後排頗有味道山水意境的一座庭院中。院中一彎月牙形的人工池塘，移植過來的榕樹枝繁葉茂，不遠處是二層的辦公小樓。
這位置，也不知安德海怎麽找的？典型的鬧中有靜！
“這是埃爾斯沃思總經理購置的私人產業，原屬於花園大廈的配套物業，經簡單改造，成現在這樣。”迎接李承的是高德畫廊的公關經理，碧水語名字叫麥瑞可，顏值頗高的一位職業女性，她微微躬身向李承介紹道。
“不錯！”李承點點頭，看看四周，問道，“安先生人呢？”
“請跟我來。”麥瑞可微笑著支起手臂，做出請的手勢。
一樓會客廳中，一共坐著四人，李承掃了眼，認識三。
見李承進門，安德海率先起身，高高的舉著雙臂，歡迎過來，“嗨，威爾斯，就等你了！”
“不好意思，你給我電話時，我在沙田江城中大，趕過來有些遲。”
與他擁抱後，李承又對另外兩位熟識的人點頭招呼，“沃爾特先生您好，方簡先生好。”
沃爾特是俠州拍賣公會秘書長，方簡則是景國納高拍賣俠州分公司老總，李承認識他們，他們可不認識李承，但剛才與安德海閑聊時聽他提過。
兩人不失禮節的起身，笑著對李承點點頭，分別伸手過來與李承握了握。
“威爾斯，你認識這兩位？那我就不用再重複介紹。”
安德海擔心這兩位因年輕而輕視李承，介紹很正式，“這位是威爾斯。北羨新進崛起的三人組藝術品公司，正是威爾斯先生的產業之一，他還是北羨知名的瓷器品牌，舟國陶瓷工坊的老板。舟國陶瓷，在北羨中高端瓷器市場，很有競爭力。”
說得李承有些飄。
大家都是生意場上人，花花轎子抬人，沃爾特和方簡更是精明到家，都是八麵玲瓏的角色，即便有些輕視也不會顯露出來。
李承想要裝打臉，人家也不給機會啊。
這兩人與李承一樣，都是高德畫廊的“藝術顧問”，今天受邀為安德海掌眼。
還有一位四十來歲的華裔，名叫吳孟臣，任職藝術總監，是高德畫廊的真正掌眼師傅。一直沒怎麽說話，完全藏在安德海的身後，挺低調的一人。
彼此認識之後，安德海打了個哈哈，“今天請三位來的用意，電話中我也簡單說明過。”
“九月十六日，高德畫廊俠州分部正式開業，貨品準備已經齊全。雖然開市展出的貨品，我很滿意，可還是有些不放心，請三位幫忙再檢查一遍，查遺補缺！”
“還要辛苦三位！”
說完，他還按照東方禮節，正式給三名顧問深鞠躬。
高德畫廊主打客戶為頂級富豪，售賣的是高端藝術品，至於未來是否售贗，不好說，最起碼，高德畫廊的開市展出，一定不能出現贗品或者鑒定不夠精準的物品。
李承估計類似的核查，在自己三人之前就已經進行過幾輪，所以倒也沒什麽壓力——提不出疑問才是正常。
安德海領著大家出辦公區，來到一樓西側的展廳。
難怪剛才進來沒看見招牌，原來高德畫廊的正門開在西南向，與辦公區背對背，合著自己走後門花園進來的。
高德畫廊與三人組店鋪的風格完全不一樣，更類似於畫展，更強調展現單件作品中藝術家的靈魂描述。
因此，他們利用屏風或者一麵麵可移動人工牆，隔出一個個不同的小空間，讓每一件藝術品都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成為本區域內視覺唯一焦點。
並通過燈光、用色、材質、用料等，來提取、強化和放大觀眾自己在觀賞時的感受與闡釋。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最高明藝術展所追求的——讓觀眾自己說服自己去購買！
展廳一共兩百平米，分別是油畫水彩、丹青雅集、至臻陶瓷、歲月吉金。四個區域代表高德畫廊的四個經營方向。
當然，其它類別的商品，譬如木器家具、金銀器的生意肯定也會做的。
根據安德海的介紹，夕羨油畫和水彩畫，有十二幅；以明代為主的絲國傳統畫作十六幅；唐三彩、陶器、瓷器二十件；青銅器八件，總計在開業當天展出四十八件物品。
李承、沃爾特和方簡三人，就是為這四十八件展品做鑒定，說是鑒定，其實不太準確。
此時，每一件展品前麵，都擺放著一張打印好的，有關展品的解說詞。
這些解說詞在開業當天並不會放在展品旁邊，而是由專門的人員口述出來——如果解說詞不夠精確，被那些刁鑽精明的客戶所帶來的掌眼師傅挑出毛病，那就挺尷尬的。
高德畫廊畢竟不是拍賣公司——拍賣公司不會有解說，也不負責真偽。高德畫廊必須負責真偽的，而且還要為自己說出的每句話、每個字負責的！
所以，李承三人要負責為這些解說詞，挑錯、修正，使它更完善、精確。
“兩位，我們是一起？還是分開？”方簡攤攤手，還順帶著看看手表，下午四點一刻，他晚上還要去見朋友，可不想浪費時間。
“分開吧，我們的意見最終由安先生和吳先生他們匯總辨別，並不需要三人討論，不是麽？”沃爾特聳聳肩。
李承無所謂，點點頭，“那就開工吧，我從吉金開始。”
三人迅速分開。
李承身邊跟著笑眯眯的安德海，也不知他是不放心還是想借此探探李承的底。
無所謂，李承來到吉金區，這一小片區域一共有八件青銅器。
吉金，就是古青銅器。古以祭祀為“吉禮”，故稱銅鑄之祭器為“吉金”，現如今已經成為一切青銅鑄造的鍾鼎彝器的統稱。
李承入手的第一件，是青銅牛觥，觥籌交錯中的“觥”，一種青銅酒器。
牛首及背為蓋，腹內盛酒；頸部為流。此牛的頭部和角形，是江南地區常見的水牛形象，牛背上站立一虎，既是實用的捉手，又是一種裝飾。
牛身上還裝飾有鳳鳥紋、龍紋、獸麵紋等。
此觥的造型設計與實用性完美地融於一體，表現出了優良的工藝設計思想。
典型的商代後期的江南青銅器，雖然清洗過（國外古董商喜歡清洗幹淨青銅器），可依舊能找到一絲生坑痕跡。
李承忍不住說道，“埃爾斯沃思先生好手段！”
安德海自然明白李承說的是什麽，嗬嗬一笑，“都是朋友們的抬愛！”
這裏是俠州，物品隻要抵江城，都是合理合法的。
李承笑笑沒在說話，伸手拿過旁邊的解說詞——
“商晚期青銅盛酒器，長198厘米，高14厘米，壁厚02厘米；作水牛形，昂首，雙角扁平彎曲，角下有耳，雙眼凸出，腹部渾圓，四足分立，蹄足矮而粗壯，垂尾。牛觥以頭、背為蓋，頸為器之流；蓋頂施一立虎提鈕，虎頭前探，虎尾平直，尾端微翹，蓋後背突起一棱。”
“器身通體裝飾，以雲雷紋為地紋，以鳳鳥紋、夔龍紋、獸麵紋等為主紋。”
“牛觥兩側腹部各施一長尾鳳鳥紋，前後自牛觥前胛至尾部，上下自觥口沿至牛觥前後腿上部；鳳鳥昂首挺立，鳳眼圓大有神，喙呈直角下折，頭羽向後飛揚，鳳尾向上彎曲；牛腹中部施一卷曲龍紋，巧妙地填補了鳳鳥頭尾間的空白。”
“牛頸下前胸中施豎棱，兩側施對稱夔紋，下端為獸麵紋。牛尾椎部施一浮雕牛頭狀獸麵紋，尾中段施竊曲紋，下端飾羽狀紋。蓋頂背部為獸麵魚身主紋，魚尾直抵牛首，兩邊輔以雲雷紋。”
這幾段話寫的非常專業，讓李承頗為詫異，問道，“吳孟臣先生手筆？”
“諾斯（吳孟臣碧水語名）是京大考古係畢業，八四年留學北羨，專攻東方藝術，曾在天城大都會博物館學習。很榮幸，我父親能邀請他加入高德。為俠州分部的順利推進，父親將他派來擔綱我的助理。”安德海的笑容有些自得。
難怪了！原來是七十年代末京大重新開課後的第一批大學生。這種寫法，多數是絲國考古學界的手筆——國外漢學是沒有這麽嚴謹的，連和國也做不到。
李承又繼續往下看去——
“牛觥造型敦實凝重，製作極為精細，蓋、身相連的曲線自然流暢；通體裝飾，紋飾精美，構思嚴謹，布局有序，主紋與地紋相互映襯，繁縟而不雜亂。”
“主紋中的鳳鳥紋、夔紋、獸麵紋以及立虎提鈕，無不透出一種力的神秘與震懾，具有明顯的商晚期中原青銅文化的特點。”
這是供解說員抒發性的描述文字，同樣透著一股嚴謹。
通篇看完，李承覺得自己似乎沒什麽可修改的。
用詞嚴謹到位，鑒定精準無誤，即便是感性描述，也是就事論事並不誇張。
“非常棒！”李承笑著放下這張解說文書，稍稍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我有一點增補意見，安先生斟酌著使用。”
“你說！”安德海笑眯眯的，想要聽聽李承能“挑出什麽刺”，還特意扭頭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道，“一定要做好錄音及筆記。”
李承指指這件青銅牛觥，“這件展品，器型和尺寸比例，非常寫實，這與中原文化傾向象征和圖案化明顯不同……”
他的這段話，就器型本身的氣質而做出的增補鑒定，還是很到位的。
安德海是行家裏手，旋即鼓掌，“這是一條非常不錯的鑒定增補！威爾斯，你的眼力還是如此犀利！”
從已有的鑒定結果中二次發現，並不比做一次全新鑒定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