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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眼鏡套裝

  這是一副典型的三折老式玳瑁眼鏡。


  正圓寬邊鏡框,架梁部位隆起鏤雕雲紋,無鼻翼托,主框為正片玳瑁雕刻,色深沉,蠟狀光澤、呈半透明到微透明,黃底色上點綴富麗的褐色斑點。


  框與架之間卡簧為黃黑色,黃銅所製,因保養不善,呈黑色。


  兩側支架為直杆,端部為折拍杆,中間同樣為卡簧相連,可以扣在後腦勺上。


  雙卡簧設計,可以折三折,古董行稱之為“三折玳瑁鏡”。


  與一般的三折玳瑁眼相比,它在支架折扣部位又包鑲了一個銀鏈扣,兩側支架都有,一根約一尺五長、灰黑色的細銀鏈,可以讓佩戴者將其掛在脖子上。


  整副玳瑁眼鏡,做工相當精細,年代較為久遠,應該是清代中後期的老東西。


  挺有意思的是,這副玳瑁眼鏡還有一副鯊魚皮眼鏡盒,形製和匕首刀鞘一樣,像一隻扁扁的大號荷蘭豆。


  眼鏡連同鏡盒,都被放置在一隻紅木匣子中,絨布墊襯,看得出主人很愛惜。


  李承蹲下來,向那位帶著眼鏡的四十來歲中年工程師示意,“我可以拿起它麽?”


  那人笑著聳聳肩,“當然可以。不過,這是貴重物品,請小心。”


  拿起這副玳瑁眼鏡,李承將其展開,通體完好,有九品相,僅僅在拍杆頂端圓環部位有一絲磕碰裂痕。


  往眼前湊了湊,一陣暈眩,是水晶磨製的老花鏡,度數不低。


  眼鏡起源考證甚多,但普遍認為真正意義上的眼鏡誕生於歐羅巴,後傳入絲國。


  歐陸有關眼鏡最清晰的記錄是1268年,英倫哲學家、科學家、煉金術士羅傑·培根在他的《大著作》一書中記載,他用水晶或玻璃製成用於放大的凸透鏡“讀書石”。


  事實上,在這一記錄之前,威尼斯的能工巧匠,已經可以在凸鏡的基礎上,研磨出可以調節屈光度以矯正視力的真正眼鏡。


  此後幾十年,眼鏡東渡成功。


  南末末年趙希鵠(趙室宗裔,宋元之交收藏家)所撰寫《洞天清錄》記載:“老人不便細書,用黢謎掩目則明,元人小說言靉靆(音愛戴)出西域。”


  眼鏡傳入西域,最早名為u阿拉伯文,後傳入絲國,音譯為“靉靆”。


  由此也能看出當時研磨眼鏡的水平不高——靉靆有“雲氣很厚”的意思。


  此後,眼鏡逐漸在絲國推廣,並成為有錢人和上層權貴的專享。


  在絲國曆史博物館所藏的明人繪畫《南都繁會景物圖卷》中,有觀看雜耍把戲的鬧市場麵,其中一位老者戴一副眼鏡,坐在掛有“兌換金珠”招牌的金店門口。


  這副夾在鼻梁上的夾鼻鏡,是最早出現在絲國繪畫中的“眼鏡”。


  額,順便別忘了關注老者背後的招幌——金銀珠飾店鋪,絕對的有錢人!

  到了清朝,受到乾隆皇帝喜好的影響,玳瑁眼鏡迅速風行,一舉成為絲國眼鏡市場的主流,並受到皇室貴族、達官貴人的熱烈追捧。


  乾隆五十六年,乾隆親自以眼鏡為題,為大考翰林命題,來自江蘇的阮元(一代文宗)作《靉靆》一詩:“引鏡能明眼,玻璃拭試磨。佳名傳靉靆,雅製出歐羅……”


  眼前這件玳瑁眼鏡,李承能看到十八世紀末,也就是乾隆到嘉慶之交,妥妥的老東西,而且一定是當時的某位老者的心愛之物,否則不會搭配這麽好的鯊魚皮鏡盒。


  將眼鏡放下,李承又拿起眼鏡盒。


  折扣搭蓋式,長一摣,扁平,像一根超大荷蘭豆,鯊魚皮蒙麵有磨損痕和兩道劃痕,盒邊為內嵌式縫製,單邊走線,內裏為硬牛皮。


  裏麵還有一小塊手絹類的物品,李承掏出來,展開,看了眼,手情不自禁的抖了兩下。


  我去!暈!竟然是一塊邊長尺餘的緙絲作品!


  竟然用緙絲做眼鏡布?

  李承很快意識到自己猜錯了,不是眼鏡布,肯定是用來包裹眼鏡的。


  緙絲表麵有些髒,依稀能辨認出圖案為《仙山樓閣圖》。他撚了撚這塊緙絲的邊緣部位,心底有譜。


  一寸緙絲一寸金!更何況這是一幅完整的乾隆朝蘇織緙絲圖!


  嗬嗬,今天怕是要撿漏。


  不動聲色的將這塊緙絲重新塞入眼鏡盒,又將眼鏡盒放入木匣中,歸置好,這才起身,和那位戴眼鏡的聊起閑篇,“你這幅玳瑁眼鏡挺不錯的,也不占地方,怎麽不帶回去呢?”


  那人本以為李承看完要問價的,沒想到來這麽一句。畢竟是工程師,不是正經商人,沒李承那麽多花花腸子,他攤攤手,“玳瑁……這東西在東方很流行,在英倫……”


  他聳聳肩,示意這種眼鏡在英倫不太受歡迎。


  世界眼鏡發展史,被乾隆皇帝劈了叉,他喜歡玳瑁眼鏡,所以東方的古董眼鏡多以玳瑁為主。而夕羨,則往金屬鏡框方向發展,例如英倫宮廷喜歡的銀邊眼鏡,聖國宮廷喜歡的金邊眼鏡,以及教堂傳教士喜歡的黑框眼鏡。


  李承嗬嗬一笑,意識到對方不專業,欺負他沒意思,直接問道,“怎麽賣的?如果價格合適,我帶走。”


  “兩百夕元!”他舉起兩根手指。


  這價位不算便宜,俠州市麵上清代玳瑁眼鏡,行價就在三千夕元左右。


  李承猜測對方估計是看他花費一百夕元買“藏寶圖”的傻缺行為,也想要啃一口——誰說理工男就一定老實?


  很不客氣的舉起食指晃晃,“一百夕元,這是我的心理價,超過,我不要!”


  其實還可以砍得更低,隻是李承有點顧忌眼鏡盒中的緙絲,不太願意多折騰。


  “OK!OK!成交!”這位也非常爽快,點頭成交。


  利落的將木匣子裝好,遞給李承是還笑著恭維道,“你的運氣真不錯,我今天才有空,要是早兩天,這好東西肯定輪不到你。”


  這種話,李承嘿嘿一笑,直接無視。


  逛了一圈,李承買了十來本英倫原版書籍,其他物品一件沒看上。


  收獲不錯,李承和吳偉兩人抱著一堆書籍,喜滋滋找飯館吃飯——都快餓癟了,那幫子英倫工程師也不知道請自己這個大主顧喝杯啤酒,真是小氣巴拉!

  他選擇性的遺忘,自己一共也才花了兩百二十夕元。


  心情好,吃頓好的,南丫島海鮮很有名。


  兩人美美吃了一頓剛上岸的海鮮後,時間快到下午三點。


  返回榕樹灣大街時,馬老的兒媳婦一見他,就連忙朝遠處一位正在整理漁網的老者喊道,“阿爹,找你的客人來了!”


  相距足有五十米,那女人的高音喇叭真厲害。


  馬老頭上戴著蘆葦帽,遮掩下看不清麵容,身材不高,身體應該還不錯,大團大團的漁網,在他的手下清晰的分離開來。


  他回頭看了李承一眼,應該是點頭了。


  李承將懷中的書籍放在雜貨鋪的櫃台裏麵,想想,又將那件玳瑁眼鏡取出來,讓吳偉塞進挎包中。


  他獨自往老爺子方向走去,相隔十來步,李承就喊道,“馬老您好!”


  馬老停下手中的活計,回頭看看李承,不認識,“您是哪家店鋪少東家?”


  他已經從兒媳婦那知道部分內容。


  “李承,您老叫我阿承就好。”這次,李承看清楚馬老的相貌。


  很樸實的一位老者,兩鬢斑白,眼睛眯眯看不出神采,瘦瘦的,皮膚黝黑光亮,估計是最近沒少出海,看起來更像一位老漁夫而勝過掌眼師傅。


  李承向他伸手,馬老爺子連忙後退一步,搖搖頭,“剛趕海回來,身上腥,就不和少東家握手了,擔待啊。”


  李承愕然繼而一笑,老爺子這是為稍後的拒絕,預留退路啊。


  也就不再強求握手什麽的,在老爺子旁邊站定,邊看他在整理漁網,邊和他敘話,“馬老,晚輩在摩羅街開了一家三人組藝術品店,最近在旺角盤了一間新店麵……”


  沒等李承說話,馬老再次停下手中的活計,抬頭看看李承,“是你啊。”


  雖然兩年沒出山,可老朋友還是不少的,三人組藝術品店在摩羅街快速崛起,馬老也聽說過,“你開的是西洋藝術品店吧,洋人的玩意……我不懂啊。你找我沒用。”


  額?這就拒絕了?

  “馬老,您可能還不太了解我們店鋪。”李承連忙解釋,“我們店麵經營的是西洋藝術品,可我這邊還是有不少絲式古董的業務。”


  “算了吧,我想清靜幾年。”這次,馬老頭都沒抬,直接拒絕。


  糙蛋鳥!李承有點懵!老爺子拒絕的這麽幹脆?


  “馬老,是張博葵張老爺子指點我來請您出山!還有……還有我師傅,上饒諱固庵,他也認為您非常合適。”李承一急,連忙將這兩位大神搬出來。


  呃,有效果。


  馬老第三次停下手中的活,回頭看看李承,“你就是饒先生的弟子?”


  李承忙不迭點頭。


  “你去店鋪坐會兒,我晾完漁網過去。”馬老爺子終於態度鬆動。


  還是師傅名頭好使啊!

  這會,李承才不會走呢,幫不上忙歸幫不上忙,可不能耍少爺派頭。


  他在想辦法增加老爺子對自己的好感……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馬老認可。


  李承忽然想到挎包中還有一件東西,可以拿出來做談資,“馬老,您知道俠州有哪家鋪子,擅長清洗緙絲圖嗎?剛在村頭天後廟入手一件緙絲紙品,表層有些汙……”


  一句話,引起馬老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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