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南丫尋蹤
“後生，你找馬崇峰是看東西還是掌眼？”老先生眼神古怪，嘴角笑意不禁。
老先生的怪笑，嚇李承一跳，該不會運氣這麽好，自己在遊輪上就遇見馬老？忙態度恭謹地問道，“您老貴姓？”
“後生，我不是老馬，我姓楚。”老先生擺擺手，笑容正常一些。
在剛才的一瞬間，李承還還真以為對方是馬老呢，這會聽說不是，他又有點失望，擠出一絲笑容，解釋一句，“我找馬老有點私事。”
楚老一副了然的模樣，又露出一絲怪笑。
嗯？這老爺子肯定有問題。
李承瞥瞥對方手指上一枚翠綠的碧璽指環，心中一咯噔，突然意識到，此老隻怕是同行。
正準備開口詢問，遊輪輕輕一震，靠上碼頭，導遊站在船舷邊舉著大喇叭開始招呼大家排隊下船。楚老起身，李承瞅了眼，他身邊沒有隨從也沒有包裹，不太像旅遊的。
李承越發認為自己猜對了。
跟在楚老身後出艙，海風一吹，人整個清爽許多，隻是，抵達南丫島榕樹灣，已近中午，這烈日，有些煩人。
將墨鏡扣上，又見船身有些晃蕩，李承往前走兩步，虛扶老爺子一把，順道笑嘻嘻問道，“您老和馬老一樣，也從事古董行？”
楚老穩健的很，一步上岸，回頭朝李承笑笑，“喲？饒老的眼光果然不錯，收的弟子夠機靈啊，難怪能將西洋古董鋪子經營得風生水起。你看出來啦。”
李承揉揉眉心，有點鬱悶啊，合著人家早就認出自己是饒固庵的弟子。那麽，他的怪笑，就能理解——自己去找馬崇峰，為的是掌眼師傅，這位楚老估計，也存著這份心思。
自己當“競爭對手”的麵，詢問馬崇峰的消息，這不很尬麽？
“您老，曲身哪家？”李承重拾心情，依舊跟在楚老身後。
“嗯？”李承的韌勁似乎有些出乎楚老的預料，他背著手慢慢晃蕩，回頭瞅了一眼，“鬆心閣，你聽說過吧。”
當然聽過，荷裏活道排名前三的大店鋪，東家姓林，祖孫三代都從事這行當，號稱荷裏活道第一古董世家。荷裏活道一條街上，他們家開了三家店。
規模和影響力上，自然要比自己的三人組公司大得多。
“原來您老就是楚源盛楚老？真是失敬！”李承對他拱拱手。
楚源盛，就是林家鬆心閣的掌眼大師傅，也是張博葵老爺子口中說的一位“有能力但已經在職”的老掌眼之一。
“薄名，薄名，不值一哂！”李承的態度讓他大為受用，擺著手，又以誇獎的語氣道，“你不錯，不愧是名師高徒，連南丫島劉香這麽個小人物，也知道的這麽清楚。連我這個南丫島長大的老頭子，都沒聽說過這麽詳細的講述，講得真不錯。”
“俠州原本英傑不多，難得有個能留名史書的人物，勿論令名還是惡名，都值得拿出來研究，所以就……”李承聳聳肩。
“是啊，俠州巴掌大的地方，還是太小啊。”楚老隨之感慨一句。
接觸幾分鍾，李承就摸到楚老的一個小毛病——喜歡看著人說話，即便並排走著聊天，他都要將臉側過來對著人開口。
這算職業毛病——鑒定不僅是一件看物品的活，看人也很重要。通過對話，觀察貨主或者客戶的細微表情，來捕捉他的心理狀態。
楚老又一次側過臉來說道，“你這次找老馬，掌眼？還是坐堂掌眼？”
他這句話中，掌眼，指的是鑒定一次物品；坐堂掌眼，那就是聘請擔綱掌眼師傅。
馬上要到馬老家了，李承也不隱瞞，笑笑，“晚輩在旺角盤了家鋪子，想請馬老坐堂。”
李承的來意，楚老已經猜到，他又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李東主，那就巧了。鬆心閣三處周學良周掌櫃的膽囊結石手術，那也缺人，我這不……回家找找老馬幫忙頂一段時間。”
他又看看李承，笑著說道，“我可不是存心和你撬杠哦，實在是巧了。那稍後，我們就各憑誠意？”
雖然心有猜測，可真聽到這話，李承還是有些沮喪，還想罵娘——
馬崇峰閑置兩年時間沒人請，自己剛準備請，立即來了這麽一尊大佛擋路！
自己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且不說鬆心閣在俠州古董圈的大名，單說楚老與馬老自幼長大，又一起出島打工的交情，就不是自己能比的。
輸人不輸陣……李承堆起幾許笑容，很想硬杠。
可最終出口的卻是一句求饒的話，“您老何必和晚輩爭呢？鬆心閣有您，還有歐陽掌眼（鬆心閣二處掌眼師傅），您二位稍稍兼著點，就過去了。再說，膽囊結石手術，頂多半個月，到時候周學良周掌櫃就回來。又何必再來請馬老？”
李承說著說著，就發現，咦，自己這邊未必就毫無勝算。
首先，周學良隻是因病暫休，肯定還會回來的。那麽，你鬆心閣怎麽安置馬崇峰？
馬崇峰給鬆心閣哪位掌眼打下手，估計心裏都有疙瘩——畢竟是墨韻坊四十年的掌眼大師傅，行業牌麵在那呢。
如果真是打下手，那還真不如來三人組店麵任大掌眼。
其次，自己還有一張牌——饒老弟子身份。
馬崇峰老爺子和饒老有交情的，盡管後來隨著身份地位差距越來越大，兩人不怎麽來往，可那份交情還在的，自己作為饒老弟子，馬崇峰未必不賣個麵子。
想到這……李承又硬氣起來，“楚老，我說的是實情，您仔細考慮。如果能主動放手，我李承一定承情，算我欠您……還有鬆心閣一個人情，怎樣？”
“嘿嘿，”楚老嘿笑兩聲，背著手沒說話。
楚源盛和馬崇峰發小，十四歲那年，兩人一起前往江城打工，結果年紀小幹不動碼頭工作，誤打誤撞，入了古董行，一幹五十多年。
盡管個中也有各為其主的爭鬥，可五十多年交情依舊在。
馬崇峰“坑主”一事，楚源盛比別人了解更多，隻是沒法說話，這涉及到馬崇峰自己的選擇，他選擇自己扛東主的錯誤，別人沒法勸的。
楚源盛很想幫老友一把，隻是時間尚短，行業內的輿論還沒下去。這次湊巧，周學良病了，鬆心閣三店沒了掌眼師傅，楚源盛想起馬崇峰。
他的想法是讓馬崇峰先出江湖，然後再謀長久，真不行，可以包個鋪子自己幹。
總不能每天在家打漁曬網吧？
沒成想，今天來請馬崇峰的渡船上，竟然遇到李承也來邀請老馬。
這當然是好事。
楚源盛想著抬抬馬崇峰的身價，讓李承更重視。
不過，他說的填補周學良空缺一事，不是假的——如果老馬不願去那家西洋古董店，完全可以選擇去鬆心閣。
有楚源盛帶路，李承也不急，跟在楚老身後，晃晃悠悠。
島上不許行車，到處都是綠色的植物，香蕉林很多，空氣中蕩漾著一股青色的蕉汁味，路兩旁的棕櫚樹很高大，樹蔭下時有人躺在吊床上歇息。
榕樹灣存的房子建設得很規整，四五層高，有點英倫疊墅的味道，這裏居住了大約四五百夕羨人，他們服務於南丫島風力發電廠。
馬老的家，也在那一片。
楚老出生於南丫島，島上的人對他很熟，時不時有人過來笑臉招呼一聲，很悠閑自得。
老爺子忽然伸手，抓住一個從店鋪中竄出來的六七歲小男孩，那男孩子扭著腰想要掙脫，後麵緊跟著追出一位中年婦女，嚷嚷著作勢要打那個小男孩，見到楚老，連忙刹住腳，訕訕地招呼，“楚叔。”
楚老沒理會那女人，問小男孩，“你爺爺呢？在家麽？”
“出海打漁去了！下午才能回來。”小男孩的話又急又快，還沒說完，抽冷子掙脫楚老的手掌，遠遠的跑開。
“老馬的寶貝孫子，估計又在店鋪偷東西了。”楚老笑著搖頭，向李承介紹，說完這些，他才回頭看了眼那位婦人，“你公公出海打漁去了？”
合著這位婦人，是馬老的兒媳婦？
“爹地和阿華出遠海，回來恐怕要晚上了。您找他？”那位婦人對楚老很客氣，招呼他屋裏坐，“您老進來喝杯茶？”
“不了，我回老宅子看看。你招待好這位小哥，他來找老馬的，好事！”楚老指指李承，然後又指指不遠處的山腳，“李東主，我家在那邊，得回家看看。你是在老馬家小賣鋪等會？還是和我一起去我家坐坐？”
馬老出海？這六七十歲還出海捕魚？
李承撓撓頭，謝絕楚老的好意，“不了，我就在這邊等會。”
“那行，你等會，估計一兩個小時也就能回來。我先回去。”老爺子說完，背著手晃晃悠悠離開。
“您是……”剛才楚老說是好事，又喊東主，那位中年婦女猜到點什麽，探尋著問。
“想請馬老伯出山。”李承瞅瞅店內，這是一家日用雜貨鋪，兼賣一些泳衣泳帽太陽傘之類的旅遊用品。
做古董生意的都有錢，那位中年婦人也懂得一丁點內情，態度熱情許多，將李承往裏麵引，“您進來坐，外麵日光太毒，進來進來。”
已經中午，自己和吳偉還得找地方吃飯，李承不想進去，隨即擺擺手，“馬老大概什麽時間回來？”
“哎喲，那可能要到三點半四點。”
“我先逛逛，還沒來過南丫島，剛好四處瞅瞅，三點鍾再過來吧。”李承對那位婦人點點頭說道。
“那……天後古廟那邊挺有意思的，最近，一幫人在那賣東西。”那婦人連忙說道。
咦？那得去看看。
這幫人絕大多數都是工程師，知識分子收入很高，他們的家用品中，指不定會有好東西！
趕上了！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