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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銀鎖之謎

  書房中,李承正在伺弄烏龍茶,招待來訪的楊玉林、郭學磊兩人。


  門外走廊,傳來喬亞的囉嗦叮囑,和重複告誡,“輕點……你不能再小心點嗎?別粗手粗腳的!慢點……稍等,我讓你倆……哎呀,怎麽不小心?沒磕壞什麽吧……籲,還好!”


  他那邊在分批鑒定,主要是被李承堆放在兩個房間的明清家具,需要抬出來,一件件重新鑒定、拍照、編號,以便於做價值評估。


  這家夥太嘮叨,楊玉林示意郭學磊將書房門掩上。


  他手指輕敲茶台,示意對李承斟茶的感謝,“李生,深博的邀請是誠摯的,還望你好好考慮一下。”


  就在剛才,楊玉林代表深博,向李承發出邀請,聘任他為深博藝術顧問,如果李承同意,不日會將聘書送達。


  李承猶豫了。


  深博的藝術顧問,與高德畫廊的藝術顧問,那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高德畫廊的藝術顧問,主要看眼力,以鑒定為主,李承不怯場。可深博是國家一級博物館,它的藝術顧問,卻是以“研究”為主,以理論成果說話,它需要厚重的曆史積澱和考古經驗,這方麵,李承還不敢稱大。


  以李承二十多歲的年紀,接任深博的藝術顧問聘請,勢必會在文博界引起議論。都不用猜想,肯定有媒體認為他“濫竽充數”“因師而成”。


  他不太想卷入這種無聊的紛爭當中去。


  所以,他笑笑頷首,“謝謝楊老和郭老的看重,我會考慮的。”


  其實,李承想多了,楊玉林口中的“藝術顧問”,沒那麽複雜。


  這種博物館編外顧問,更多的是“名譽銜”,根本不可能參與博物館的核心事務,隻是用來吸引收藏家或古董商,構成博物館捐贈生態圈的。


  可這話,誰也不會挑明的。


  郭學磊隱蔽的瞄了眼自家老大,邀請李承擔綱深博藝術顧問,是抵達江城後老大冒出的主意——他想用這種方式拉近李承關係,從而達到勸捐目的。


  貌似沒用,眼前這年輕人,沉穩的如老狗,根本不接招。


  現在,又該怎麽辦?

  楊玉林端著茶杯笑眯眯的抿著。


  他對李承的印象還不錯,對方在文物鑒定還有史學縱論方麵,都超出他來之前的預期,待人接物也很恰當,有些名家弟子風範。


  一邊琢磨著該如何勸捐,一邊看著李承在擦拭茶海。


  這件茶海,也是一件不錯的古董,黃金樟整體根雕,周邊浮雕乘風破浪圖,間或鏤空,具有典型的清末廣式家具風格。


  這東西也想搬回博物館——典型的廣式吃茶文化代表,不知道他出不出手?

  眼光順著他擦拭的手移動,那隻手拿起一件銀飾放在幹燥處,楊玉林的目光很自然就落在那件銀飾上。


  一件殘破的銀鎖,孩子百日或者周歲佩戴的那種祈福銀鎖,很普通,不知他為什麽要放在手邊?


  目光轉移開來,忽然,楊玉林又扭過頭,再度聚焦在銀鎖上。


  “承天之佑?”他覺得這枚銀鎖有點熟悉,讓他有印象的,就是這四個字。


  孩子佩戴的銀鎖,又叫長命鎖。


  舊時代,孩子的夭折率很高,稍稍有錢的家庭都喜歡給孩子佩戴這種銀飾,以避禍驅邪、祝願長命,因此,鎖上的銘文,一般不離“長命”這一主題,譬如長命富貴、福壽萬年、長命百歲、玉堂富貴等大俗大雅的詞匯。


  像“承天之佑”這種祝詞,雖然詞義貼切,但過於文氣,換句話說,就是不夠通俗,饒舌,不太適合給孩子做祝福的話。


  正因為些許“不合時宜”,他才會有點印象。


  自己應該在什麽地方見過這枚長命鎖,或者說同樣刻有“承天之佑”的長命鎖。


  隻是,時間太久遠,想不起來。


  放下茶杯,楊玉林手指輕敲太陽穴,努力想了一番,依舊記不起來。


  他沒敢說自己認得這枚銀鎖,李承的身世,他多少知道一些,萬一這枚銀鎖真是年輕人小時候的隨身佩飾,而自己又想不起來,豈不是讓人空歡喜一場?

  不過,他依舊想確定一下銀鎖的來曆,萬一自己能想起來呢?於是,笑著指指銀鎖問道,“李生,怎麽放塊銀鎖在身邊?俠州不是流行翡翠麽?”


  “哦,這呀,”李承拿起手邊的銀鎖,放在手心盤了兩下。


  “這是我小時候佩戴的,前些天收拾屋子找出來,有些感懷,所以一直放在手邊做個念想。讓您見笑。”他笑笑回複楊玉林的問話。


  楊玉林看了他一眼,伸手,“我能看看麽?”


  “呃,這不是古董,八零銀,沒什麽價值。”這要求有點古怪,李承還是將銀鎖放在他手上。


  這枚銀鎖拿上手時,黑乎乎、破破爛爛的都不能看,李承自己動手,將脫落的銀鈴鐺補齊,又將凹下去的部分重新錘起來,現在的模樣已經很完整,再加上他經常盤完,已經有老銀的光澤。


  楊玉林拿著這枚銀鎖,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正麵“承天之佑”,背麵雙魚戲水圖,越發肯定,自己以前見過。


  可是,在哪兒見過呢?一時間真想不起來。


  神色不變的將這枚銀鎖還給李承,順帶著還笑道,“能有一件兒時物件做念想,也是一種很特別的情懷。像我們這些老東西,想找一件年輕時的東西都難,別說兒時的了。”


  三人品茶聊天,等候喬亞他們鑒定組和評估組出結果。


  楊玉林的腦海中,始終琢磨著這塊眼熟的銀鎖。


  這塊銀鎖,肯定是自己參加孩子百日或周歲慶典時見過,也就是說孩子(他還不敢百分百肯定一定是李承)的父母,肯定是自己的朋友。


  按照深博查到的李承資料上描述,他是1972年出生,孩子慶典,要麽是七二年,要麽是七三年,當時自己在哪兒工作?


  這,楊玉林記得,二十四年前,自己和師傅一起,在樓西茂名地區下屬的一個叫做紅旗農場的地方,勞動改造。


  紅旗農場是樓西南最大的國有農場,麵積超過三萬畝,自己和師傅在那裏待了整整五年。也就是說,很大可能就是在紅旗農場時見過這方銀鎖。


  當然,也不排除回鄉探親時偶然參加孩子慶典遇見的可能。


  盡管他確定時間範圍和大概地點範圍,可依舊想不起來銀鎖究竟出自哪位朋友家的。


  也許,就是在其中一場喜宴上看到過這件銀鎖,並因為“承天之佑”四個字,而留下一絲印象。


  該不該和眼前的年輕人說?畢竟,自己還是想起來一個紅旗農場!

  萬一,眼前年輕人,真的是紅旗農場哪位住戶,當年丟失的呢?

  這也算一條線索。


  他完全可以去紅旗農場所在的水口鄉(紅旗農場跨八個鄉鎮,當時楊玉林師徒住在水口鄉)去查訪——查訪鎮上誰家在1975年丟了孩子,說不定就能查到自己身世。


  還是得說!


  楊玉林輕聲咳嗽,正準備開口。


  書房門從外麵推開,喬亞滿臉喜色的走進來,邊走邊抹額頭汗珠,“李先生,你的藏品果然很全乎,一家木作館,綽綽有餘!就是……那鳳櫃、畫桌,還有那平頭案,都讓給我們深博唄!”


  李承笑笑不語,目光看看楊館和郭館。


  他手中兩百二十七件明清家具,一共留下九套外加幾個大件,合計五十三件,準備升值之後再出手。


  當然,如果深博出的價格合理——李承不求高價,但不能壞行規,必須合理,也是可以出讓的,可是,誰讓他們隻帶了七百萬羨元?

  這六百萬中,還包括秦國櫟陽鼓、元代鮮於樞的《草書唐詩》,裴休拓本《化度寺碑》貼,大覺子的金碧山水、二居的八件套瓷器等二十七件字畫、瓷器。


  說實話,這筆交易,李承其實所賺不多!

  他掃貨維吉爾家花了兩百萬夕元,折合羨元三百萬,此後有投入四十多萬羨元購置李漢翔的藏品,又花了叁佰貳拾萬夕元折合羨元近五十萬羨元,掃貨何酋廣家。


  還有他購置那些字畫、瓷器的錢呢?


  所以,這次交易,李承真的很講良心,差不多隻有市場價的七成五左右。


  這一點,楊館和郭館心底明鏡兒。


  楊玉林瞪了這位手下愛將一眼,“坐下來歇會,喝杯茶,你吵吵個什麽勁?”


  喬亞的眼力、學識絕對是國內大師級鑒定水平,可這學究性格,怎麽也改正不過來。說話直來直去的,沒見自己和老郭正在想辦法麽?


  他這麽莽撞地來一句,自己該怎麽往下說?


  讓喬亞將房門重新掩上,楊玉林看了眼這位年輕人,籌措著話語,“李生,你這件銀鎖很別致啊,能給我再看一眼麽?”


  這話一出,不僅李承,連郭光磊也覺得有蹊蹺——一件很常見的銀鎖,三番五次的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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