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奇怪方盒
這座郵輪的船幫上寫著“雙漁”二字,據說是傅老榕家族的三艘船之一。
李承登船時,船上的廣播已經在輪番介紹雙漁號郵輪的情況,以及今晚的流程安排。
這艘郵輪,甲板上三層及頂層觀星台,甲板下四層,一共一百二十四個房間。受邀客人可以訂購房間娛樂,當然,這是需要花費的。
今晚的拍賣,安排在負一層的大宴會廳,這裏可容納一千人晚宴;拍品展示,則在負二層的娛樂廳,也是船的客廳;船上的所有設備對公眾開放;甲板上層,有健身室、觀星台、短道高爾夫、遊泳館,這些全免費開放。
甲板上人非常多,有依欄杆護衛的安保,有穿梭其間的侍女,更多的是三兩交談的來賓,以及看風景的客人。
拉夫特身邊圍攏著不少人,這會李承顧不上為他翻譯,將這任務拜托給朋濟明。他順著人潮下到負二層,準備看看拍品。
一走入負二層,李承的耳朵便被喧囂的音樂,火爆的舞曲,還有無數人的嘈雜聲充斥。
大廳中的情形,讓他有些傻眼。
負二層的麵積,足有兩個籃球場大小,呈阿拉伯數字8字形相連。8字無論在傳統文化的中,還是在西方的占卜文化中,都是吉祥聚財的標誌,它有著“發”、“無窮變化”的多重解釋。
這裏已經聚集許多人。
這些人都是受邀客及隨行,其中當然不乏和他一樣心思,下來觀看展品。
船廳中間留有一條狹長的長桌擺台,台上堆積著各色物件,兩邊拉上警戒線,每隔三五步設一位安保看守。
查看拍品的人很多,李承夾在人潮中往前挪,工作人員在大聲吆喝著,“轉起來”——圍著展台轉一圈便離開。
當他靠近展台時,眼神一凝,贓物,果然在這裏!
這長達十米的站台上,展放著三尊綠油油的古青銅器。
一尊前流後扳的盉器,一方上下對稱的簠器,還有一尊大腹雙耳圈足的罍器。
黑市組織方也知道這三件青銅器物的價值,特意將它們分別擺放在長案的始、中、尾三個重要位置。
沒錯,這裏隻有三尊。
要麽是十三尊中有部分已經通過其它渠道放出去,要麽是組織方特意隻放出三尊,剩下的準備“細水長流”。
說起收藏,古青銅器是最具韻味的藏品,一紋一刻、片片斑鱗、點點鏽痕中都能讀出歲月流逝,山河變遷,曆史滄桑。
因此,這三件青銅器的展出,吸引眾多訝異目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
李承的眼睛在三件青銅器上一掠而過,這東西,隻要探得消息即可,絕對不會出手競價的。他的關注點,在其它小件拍品上,看看有沒有撿漏的可能。
順著人潮走動,走一圈,即便磨磨蹭蹭,也不過十分鍾,然後就被工作人員禮貌的邀請到一邊。如果想要再看,還得重新排隊。
李承還真的重新排隊去了。
剛剛第一輪的匆匆瀏覽,有一件物品,挺有意思,沒看明白,而且他還想多看幾件。
與李承做出同樣選擇的人不少,他前麵的兩位就是,剛才在李承前麵,現在依然排在他的前麵。一高一胖,年歲都在四十左右,正在壓低聲量小聲交談。
那個胖子抱怨道,“西貢黑市這是成心不讓人看貨嘛,這麽短時間能看什麽?”
確實如此!這裏足有近百件拍品,十分鍾能看啥?更何況還不能上手!
以李承現有的眼力勁,也不過隻看到七八件物品,一般古董店的掌眼師傅,能看明白兩三件,已經很不錯。
“嘿嘿,混水摸魚不懂嗎?不這樣,那些贗品有人競價嗎?你當它是蘇富比春秋大拍預展三天?”高瘦的那位,聲音更低,說完後還看看身後的李承。
這些話同樣有些道理。
李承剛才溜一圈就發現這個問題——贗品率很高,在他看明白的七件物品中,就有四件是贗品,都是當代贗,基本沒價值,買回去做紀念品都嫌用料髒。
“那還不如不展出!”那個胖子嘟囔一句。
“不展出你會應價?”高瘦男撇撇嘴,“人家手段高明著呢。東西好壞放一起,亮亮相,讓你心癢癢,到時候上拍,不怕你不應價。”
這位瘦高的中年人,應該是西貢黑市的常客,對組織方的手段研究很透徹。
組織方將真真假假的拍品混在一起,然後讓受邀者瞜一眼卻又不能全窺,撓撓癢癢肉,讓人不能自禁,最後拍賣時,忍不住就會應價。
至於說西貢黑市,為什麽不像大拍賣行那樣舉行長時間展示?
嗬嗬,自然有它的道理。真假摻混著拍賣是其一,另一個很重要的點就是擔心贓貨消息外傳,被警方盯上。
李承低著頭,偷聽兩人談話,讓他對西貢黑市的了解更深一層。
當他第二次來到展台前時,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件黑色的方盒上。這件方盒,是他第一次沒看明白但又覺得挺有價值的物件。
這件方盒,通體漆黑,呈怪異的梯形,高二十公分,底部長度在三十公分,盒頂部長度在十五公分,寬度在十公分左右,天地蓋,盒蓋材質與箱體部位流線嵌合得很緊密,宛如一個整體。呃,這件方盒,外觀上很像一件漆器——深紅漆器年歲久就會呈現黑色。
說實話,這種造型的漆器,李承還真沒見過,更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麽用?至於具體材質是木製還是金屬製,未能上手,更難以判斷。
隔著警戒線,身子向木盒方向探探,恰好船廳滾燈,帶有一絲暗紅色的光線,從方盒表麵劃過,有點流水韻的感覺——光線照在水麵上既視感。
嘖嘖,這東西隻怕不簡單。
他已經斷定,這方盒是一件漆器,而且是多層髹漆,且年頭不低於五百年——紅漆變成這種深黑至少需要五百年。
那也就是說,這件方盒是明以前的物件。
這是宋元漆器?還是唐朝、五代十國器物?李承腦袋轉得飛快,將一件件古文曆史中記載的各種漆器種類,往這件方盒上套……
李承忽然想起一件物品,與眼前這物件,有八分相似!
《宋史郭崇傳》曾經有過這樣一段話,“……郭崇嗜杯,日進鬥酒,祖嚐聞之,賜六方雲器……”。
郭崇,原名郭崇威,避諱周太祖(郭威)名諱,單名為崇。後唐五代十國時期的著名將領。史書記載他穩重寬厚沉默寡言,有謀略。
後唐清泰年間,為應州騎軍都校,後晉取代後唐,郭崇因抗契丹有功,改為護聖左第六軍都校、領郢州刺史,改領富州。
周太祖郭威(其時還未稱帝)平定河中時,郭崇率部眾投靠周祖,成為後周太祖郭威手下第一大將,周祖對他極為喜愛。郭崇不負周祖所望,他和當時的樞密使王峻兩人,合謀策劃澶州兵變,推舉周太祖郭威為帝,逼後漢劉贇退位禪讓。
這個人有勇有謀,但嗜好飲酒,每天要喝三鬥(虛詞),因此,周祖郭威聽說後,賞賜他一件雲器(梯形器物),用來盛裝美酒。
六方雲器是什麽,沒人見過實物,不過,根據史書前後文內容推測,應該是酒器。
酒器為什麽是方形?
這極有可能與郭崇的職業有很大關係。
郭崇出生在北方對抗契丹的最前線,屬於騎兵將領,這種上小下大的方扁平形狀的器物,便於掛在馬脖或者馬鞍上。
這一切,都是李承的推測,可惜不能上手。稍後去對麵再看看,如果能發現另一側有按扣或者繩扣,那基本就可以確定,這件方盒是雲器。
如果是雲器,那一定不是木質,肯定是銅質髹漆。
至於是不是郭崇大將軍使用的那件,並不重要。一件五代十國時期的漆器,已經足夠讓他出手。
心中有了基本判定後,李承心情大好,目光又落在展台的其它物件上。
除了贗品,這裏陳列最多的是“坑貨”,也就是來自地下墓葬中的隨葬品。
隨葬品,名字雖然不好聽,很多藏家對此有忌諱,可它卻是古玩古董中極其重要的來源之一。因為隨葬,這些古玩古董得已躲過天災人禍,又因為隨葬,它們才能完好無損的重見天日讓人一窺當年瑰麗。
隨葬品又分為貼身佩和隨配。
貼身佩(佩戴)主要包括口含、竅塞、手持、發戴、足履、腰裹幾類,這些隨葬,以珠玉金石為主。隨配(與地位相匹配)則要寬泛很多,基本上包括墓葬中,不在棺槨之內的所有物件,像唐三彩、青銅器、瓷器、字畫、陶器、兵馬俑等等。
展台上隨葬品不少,其中不乏陶瓷器具,這玩意不上手難以辨別真偽,李承不打算在這方麵出手,他的眼睛很快又停留在一件小件物品上。
這是一枚老銀鎏金禦賜令牌,其紋飾有唐宋風格。
結合剛才所推測的那件五代十國的雲器(郭崇病死於北宋乾德三年),李承很懷疑,是不是哪個土夫子團夥,盜掘某座宋代墓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