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宗師之作
一大早,伊克賽斯酒店湧出一撥人,也不等候會議組織方的接送車輛,三三兩兩往印第安陶瓷工坊方向走去。
金盛文與諾傑斯倆人一手三明治一手牛奶,邊走邊吃。
昨天傍晚,威爾斯和譚耀東倆人,終於完成各自三件作品的拓坯成型。昨天晚上,這六件泥坯,將入窯進行第一次素燒。
所謂素燒,就是在八百攝氏度的恒溫中燒泥坯,形成瓷坯。
瓷坯出窯後,用浸釉法施釉,根據製品色澤要求,一次或二次施釉,用還原火燒成。
因為時間關係,大家包括金盛文倆人,都沒能看到昨天素燒以及昨晚的釉燒過程,不過,經過昨夜十多個小時的燒製,現在趕過去,正好能看到成品出窯。
等金盛文倆人趕到印第安陶瓷工坊時,電窯間的門口,擺放著一張長條桌,桌上鋪著絨毯,上麵安放六隻仿汝窯器,正是威爾斯和譚耀東昨天的六件瓷器。
先不論結果,單看這一幕,許多經銷商已經讚歎不已。
嘖嘖,真牛!
六件瓷器,全部燒成,成品率百分百!這印第安陶瓷工坊的水平夠可以的!
現場沒有看到威爾斯和譚耀東兩人中的任何一位,估計昨天熬夜燒瓷,這會還在休息。不過,結果已經出來。
站在桌旁的是銷售部的美女經理蘇瑞,還有一位是年輕的黑人小夥子萊斯利。
金盛文打眼一掃,隨即明白,譚耀東可能已經走了——勝負結果,非常明顯。
譚耀東所作的瓷器,碟形洗、口盂丞、奩式筆筒,造型精雅別致,開片均勻,天青釉,釉色肥厚,光澤潤怡,算得上精品之作。
萬物不能比,一比現優劣。
威爾斯李那三件仿汝窯瓷器,分別是天青釉圓壇洗、月白釉著蓋捧壺水注、天藍釉弦紋樽式筆筒。三器三釉,各具其美,各有神韻。
宋代“青瓷之首,汝窯為魁”絕非浪得虛名,無論釉色的靜謐,還是胎體的精巧,亦或器形的雅致,都似乎有種神秘色彩浸潤其中。
威爾斯所作三件,深得其中味。
一代詩文宗師歐陽修的《汝窯花觚》曾這樣盛讚汝窯,“誰見柴窯色,天青雨過時,汝窯磁較似,官局造無私,粉翠胎金結,華胰光暗滋,旨彈聲戛玉,須插好花枝。”
威爾斯所作的月白釉著蓋捧壺水注,遠觀為粉翠,中觀為月白,近觀為淡青,一瓷三變色,譚耀東能不落荒而逃?
這手藝,這瓷器……
嘖嘖,原本還以為高立青瓷與宋瓷有一拚之力,原來自己想多了。
金盛文呆呆地注視著這件水注,良久無語。
“嘿,西蒙,結果怎麽樣?”諾傑斯推推他,問道。
回過神來的金盛文卻沒有理他,一把抓住那位美女銷售經理的胳膊,語氣急切:“威爾斯在哪裏?這件月白釉水注賣給我行嗎?阿裏漢在哪?我要找他!”
蘇瑞被這位英俊的東方人當眾抓住胳膊,臉色一紅,這是老板的朋友她沒好意思當場發作,隻是努力掙脫開來,“西蒙先生,我們老板在休息室休息,我不建議你現在去打攪他。另外,阿裏漢總經理在辦公室,你在那裏可以找到他。”
金盛文也意識到自己唐突,微微鞠躬致歉,“謝謝你的告知。”
他帶著諾傑斯,擠出人群,朝辦公室方向走去。
“你打算購買那件……瓷壺?”諾傑斯無法用詞語形容“水注”,隻得用瓷壺來替代,倆者還真有點像,不過水注的嘴很短小。
嗯,金盛文鼻腔發音,腳步依舊快速。
“東西確實很漂亮,但你也沒必要……”諾傑斯為跟上他的腳步,不得不小跑幾步追上。
“你不懂。”金盛文放慢腳步,“那是一件已經蘊含一絲宗師意味的作品,這樣的作品很難得,我想買下來品鑒研究。”
“宗師?”諾傑斯腳步一頓,驚詫的站在那裏,連忙又緊追兩步,“你……確定沒看錯?”
這時,金盛文停下腳步,語氣相當的鄭重,“我師傅也有幾件作品,同樣帶有一絲宗師之境,那是他畢生最得意的幾件作品。”
“這件水注上的意蘊,我不會看錯。”他又重複一遍。
“喔哦!宗師!”諾傑斯誇張的張開雙臂,哈哈笑道,“難道說威爾斯會成為下一個達芬奇?或者肖邦?畢加索?貝多芬?這類人物?”
宗師,大師之上,並非中華文化圈獨創,歐美對藝術方麵傑出成就者的尊稱,也是宗師。
金盛文沒在意他口中的揶揄,反而非常認真的辯駁:“不過,他的作品中,已經超越大師範疇,至於有沒有達到真正的宗師之境,我說不準。”
“你是認真的?”諾傑斯對瓷器不太了解,可他了解金盛文。
金盛文點點頭,“我想買下那件瓷器,帶回去讓我師傅看看。”
“其它的呢?隻有哪一件有……宗師之境的感覺?”
金盛文的眼神有兩分鄙視:“你也是鑒定師,你覺得畢加索的每張畫都是宗師級作品嗎?”
諾傑斯一拍腦門,還真是糊塗了。宗師級別作品,需要在特定環境下才能創作出,畢加索的很多作品,其實也隻有大師級。
馬文濤今天淩晨三點多才睡下,一直堅持到威爾斯與譚耀東倆人為瓷器上釉裝窯複燒後才迷瞪會。
創業果然比留在芝城守業更刺激!這一個多月來,為了陶瓷工坊的品鑒大會,馬文濤都不記得已經熬過多少次夜,好在一切完美!
這幾天苦咖啡喝得有點多,亢奮,他打了一盆涼水撲撲臉,今天還有最後的談判工作需要全力以赴,不能懈怠!
將臉浸在涼水中,使勁搓搓,這時聽到有人在門外喊道,“阿裏漢,有空嗎?”
呃,聽聲音是李承的韓裔朋友,對此人,馬文濤的印象不錯,比那鬼手譚耀東強的太多。聽說他想拿到北美韓裔社區的銷售代理權,這件事還得考慮考慮,畢竟韓裔社區一般都不大。
拿過毛巾胡亂擦兩把,揚聲道,“進來!”
“西蒙,哦,諾傑斯,你也在?進來!”馬文濤笑臉相迎,招呼倆人落座。
“西蒙,我想購買威爾斯那件月白釉水注,沒問題吧。”阿裏漢一落座,直入主題。
嗯?不是來談韓裔社區代銷權限的?
與專職研究瓷器的金盛文相比,馬文濤在製瓷方麵,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亦或是眼光,都要差他一截。早晨起來後,他也看過威爾斯和譚耀東剛燒製好的三件瓷器,能感覺威爾斯勝出,可還真的沒注意到什麽宗師之境的氣韻。
不過,他人夠精,很快意識到問題,眼前這家夥為什麽單買一件?
他輕笑一聲,沒有立即答應,推脫到威爾斯的身上:“那三件瓷器是威爾斯的私人物品,包括鬼手譚的三件,我們工坊沒權利售賣。需要稍後我幫你問問嗎?”
金盛文稍稍有些失望,他還是禮節性的致謝,“那就謝謝你了。稍後遇見威爾斯,我自己也會問一聲。”
見倆人談完正事,諾傑斯插話:“譚呢?離開了?”
“也許……離開拉瑪小鎮,也許還在賓館睡覺,我不知清楚。”馬文濤聳聳肩。
昨天譚耀東的挑釁,現在看來並不壞,他已經有預感,稍後的代銷權談判,會非常火爆,所有,他的心情很不錯。
“威爾斯的年歲並不大,為什麽能有如此高超的製瓷手藝?不是說,年齡越大成就越高嗎?還是有什麽‘師門秘訣’?”諾傑斯饒有興致的追問。
“答案隻有上帝知道!”馬文濤攤手感慨的這麽說道。這個答案他也想知道,這家夥不僅鑒定眼力了得,製瓷手藝也非常全麵高深,真不知怎麽學習的。
“有一種才華叫天賦!”金盛文更相信天賦說——除此之外沒有其它更合理解釋。他自己、譚耀東,都是製瓷方麵有一定天賦的人,隻不過,李承那家夥的天賦更好。
三人閑聊幾句,喝完一杯咖啡後,工坊那邊已經熙熙攘攘,許多意向經銷商已經來到。
金盛文朝窗外看了看,忽然回頭對馬文濤說道:“阿裏漢,我們可以加強合作。”
“合作?你是指代銷權?”
金盛文擺擺手,很認真且誠懇的說道:“不僅僅是代銷權,而是全麵合作。”
“全麵合作?”馬文濤一時間沒理解他什麽用意,伸伸手示意繼續。
“對瓷器文化認識最深的,其實是亞洲,無論是東瀛還是韓城,乃至近些年經濟日漸活躍的中華,港澳台地區,亞太東南區,精品瓷器的消費水平,還是不錯的。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這些市場?”
微笑的馬文濤不由得微微一愣,這提議很好,可想得太遠了吧?印第安陶瓷工坊產量有限,這次大會後,估計連北美市場供貨都有些困難,哪來精力去為亞洲市場供貨?
就聽金盛文繼續說道:“當然,以印第安陶瓷工坊現有生產能力,肯定支持不了亞洲市場的供應,因此,我希望……”
他斟酌語氣後提高聲量,“印第安陶瓷工坊,可以與我的歐麥韓瓷合作,在韓城開設新的窯口,主攻亞太市場。”
似乎為說服對方,他揚揚手臂,“歐麥韓瓷在東瀛有九家精品店渠道,在韓城有二十二家精品店渠道。新成立的窯口,可以由這些渠道代銷。”
“當然,如果你們想自建渠道,我原則上不反對!”
嗯?馬文濤注視著眼對方,眼神飄忽。
對方的提議,偷師學藝的本心肯定有,可是,合理性和前瞻性確實不錯
不說其它,單是東瀛市場,就足以讓人心動——那可是全球第二大消費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