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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西蒙驚駭

  拉坯房裏裏外外都是人。


  印第安陶瓷工坊遭遇上門挑釁!如此火爆的消息,怎麽可能隱瞞得住?更何況還有人在推波助瀾!

  於是乎,這些意向經銷商們,幾乎全部湧來觀看。


  安格列斯搶占的位置不錯,拉坯室的窗戶邊,巨大的身軀占了大半扇窗戶,再加上兩米的身高,居高臨下,拉坯室內情況,一覽無餘。


  拉坯室內,十來個人,東方麵孔居多,安東尼因為是譚的朋友,也獲準入內。此時安東尼正在和一位東方麵孔,聊著什麽,估計那位就是上門挑戰者。


  設計這樣的攪局,對安格列斯來說,不過是信手之作。


  如果威爾斯輸了,那麽在稍後的經銷權談判中,印第安陶瓷工坊勢必會受到一定影響,經銷商們會有很大優勢,自己也許可以聯絡朋友,乘勢拿下更多經銷權名額。


  如果威爾斯李贏了……贏了就贏了唄,反正印第安陶瓷工坊也不會減少太多G體係中的經銷名額。


  這年頭,經銷代理權限的獲取,靠的是成績說話。


  以G二手店的業績,從不怕競爭。


  成與不成,與己無害!正是基於這種考慮,他在聽到安東尼聊起“譚耀東獻技”後,立即慫恿他給譚耀東施壓,當著眾人麵,挑釁陶瓷工坊。


  他沒指望譚耀東會成功,可是,萬一呢?

  室內。


  譚耀東看了眼正在套皮裙的威爾斯,“你的……你自己來?”


  他原以為威爾斯的“師傅”會現身,沒想到真的是他親自上手。


  威爾斯瞥瞥室內室外的人群,若是沒這些觀眾,他都有揍死譚耀東的心,隻是這會兒,最好的還擊就是打臉!


  “怎麽?堂堂鬼手譚,怯場了?”威爾斯雖笑,可語氣不怎麽好,反正用漢語,圍觀者能聽懂的不多。


  譚耀東混跡多年,自有血性,被他一句話撩撥,頓時哈哈一笑,“好!就讓我見識見識李先生究竟學到幾成大師功底。”


  是的,他到現在依舊不相信,那些精美的仿汝窯瓷器,出自威爾斯之手。


  馬文濤拍拍威爾斯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道:“拿下他,這是我們最好的廣告,全流程製作工藝的現場直播!”


  相比馬朱明和馬伯瑞,小馬同誌確實不太擔心。


  在他看來,鬼手名聲雖很響,可作品也就那麽回事,和自己的差不多,如果和李承這個妖孽相比……盡管嘴上不承認,可心底還是認可威爾斯李在製瓷的諸多基本功方麵要比自己強,其刻繪、釉色調製方麵,更是獨步。


  還真是這個理,威爾斯眼睛一亮,笑著說道,“那你找台攝像機,全程攝錄下來,以後可以放在網……放在展銷會上播放。”


  差點脫口而出網絡一詞,幸虧馬文濤被威爾斯的主意吸引。他一拍手掌,向人群外擠去,還真的找人來錄製。


  “威爾斯先生,汝窯三英,你看怎樣?”譚耀東此時已經放下包袱,想的就是如何戰勝這位“看不起人”的威爾斯,逼出一直未曾露麵的“大師”,所以,他主動提出自己最擅長的“汝窯三英”。


  汝窯三英,借助的是書房三英的說法,也就是筆洗、水盛和筆筒。


  清三代,仿汝窯器非常盛行,尤其是雍正帝,喜歡汝窯的清新淡雅,帶起一撥仿汝窯風潮,當時,清仿汝窯的書房三英很受文人喜愛,因此有“汝窯三英”的稱呼。


  譚耀東的意思是,這次比試的題目,也就是作品為汝窯三英,即他和威爾斯,每人之作三件仿汝窯的筆洗、水盛和筆筒。


  “如你所願!”威爾斯幹脆利落的點點頭,隨即又問道,“取一還是取三?”


  威爾斯問的是比試方式:是取三件中最好的那件來比試,還是將三件都拿出來做綜合評比?


  譚耀東嗬嗬一笑,“威爾斯先生很自信啊。我譚某初來乍到,簡單點,取一吧。”


  這麽選擇,譚耀東有自己的考慮。


  為了趕時間,稍後肯定要用烘幹機快速烘幹瓷坯、還要用電窯燒製,這裏畢竟是威爾斯的窯口,所有設備他肯定要比自己熟悉。萬一因為設備不熟,自己在燒製過程中失手,隻成就一件或者兩件,而對方品質雖然差點可三件都成,勝負豈不是說不清了?


  白紙扇的名頭可不是白給,他很快選擇出對自己最優的方案。


  金盛文眼睛眨巴,盯著威爾斯李,看他如何反擊。


  今天比試的題目是譚耀東提的,比試方式也是譚耀東規定的,威爾斯李占據什麽呢?


  似乎隻有地利,連人和都沒有——在場大多數經銷商都支持譚耀東,金盛文自己都有些傾向鬼手獲勝,畢竟,譚耀東要是贏了,經銷代理權限,是不是更好談一些?

  可惜……什麽都沒有,隻見他淡然的笑著點頭,然後淡然的說了句“那就開始吧”。


  這一刻,金盛文竟然在他身上看到自己老師的影子——那一絲宗師風範,怎麽那麽相似?


  宗師?金盛文大駭!自己怎麽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

  金盛文的師傅,是韓城製瓷大匠曹友謨,康津高立青瓷博物館館長,韓城複古青白瓷第一人,也是韓城製瓷宗師級人物。


  此人與金盛文祖父關係莫逆。


  1973年,曹友謨在金家的讚助下,主持發掘全羅南道的康津沙堂裏高立王朝時代(與宋朝同一時期)舊窯址的發掘整理工作,曆時四年,整理舊窯址二百多處,發現高立王朝時代青白瓷完整器兩百七十多件,碎瓷片六十九噸。


  曹友謨在大弟子李龍熙(高立青瓷製瓷大師)的協助下,最終破解高立時代青白瓷的秘密,並重新恢複高立瓷器傳統技藝雙璧——象嵌與翡色的製作技法。


  韓城政府在發掘舊址旁,建設康津高立青瓷博物館,曹友謨擔任館長十年,一直到1987年他七十周歲才退休,繼任者為他的二弟子鄭良謨。


  金盛文十多歲就開始接觸家族窯口,但他最先學習的卻是歐陸骨瓷,一直到二十四歲,祖父帶他回去參加曹友謨的七十大壽,心智成熟之後的金盛文,終於讀懂高立青白瓷的淡雅之美,隨即,拜大師曹友謨為師傅。


  大學畢業後,金盛文聘任師傅曹友謨為技術總顧問,以高立青白瓷和仿歐陸骨瓷為主,創立歐麥陶瓷品牌。


  金盛文見過無數次師傅曹友謨出手製瓷,其靜心、靜意的風範,與威爾斯現在的表現如出一轍。


  他也曾經問過師傅,是不是已經進入宗師之境,可師傅的回答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既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隻是感慨了一句“圓潤之境何其難!”


  正因為這句話,他估測,師傅還沒有真正的踏足宗師之境,但已經不遠了。現在,竟然在比自己還要年輕的李承身上看到一絲宗師之意,他如何不驚訝?


  金盛文壓下心中的疑惑,目光重回威爾斯李的身上。


  心中帶著疑問,他看得很仔細,很快就發現威爾斯與譚耀東的不同。


  譚耀東與威爾斯倆人坐在轉盤機前麵,姿勢都很瀟灑。


  譚耀東身體傾斜,雙手扶著泥坯,神色莊重認真,注意力非常集中,似乎絲毫不受旁觀者眾多的影響,一心一意專注於泥坯塑形。


  威爾斯李同樣低頭,但腰部筆直,眼神似乎有焦點但偏偏又看不到重心,兩隻手掌來回交錯,舉止從容……


  對,兩者最大的區別就是從容。


  從威爾斯的姿勢、動作來看,就要比譚耀東多了一份自信與從容。


  就是這份自信,讓他的動作變得非常圓融,泥坯在他的手中,似乎在跳躍,在歡歌……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他在師傅的身上也曾經感受過!

  這小子真的摸到宗師之境的邊緣了?

  威爾斯這邊拉坯塑形的是筆洗,速度很快,也就自己一愣神的功夫吧,他已經完成基本瓷坯的塑形——圈足直壁洗,這是規範的汝窯筆洗製式。


  製式的東西,看起來變化不多,可它還有個同名詞:標準器。


  標準器想要出彩,很難很難!


  威爾斯沒有在造型方麵花費心思去琢磨以巧取勝,他這是信心十足?


  另一邊,譚耀東拉坯塑形也已經能看出端倪,是水盛,呃,也就是水丞。


  水丞被譽為“文房第五器”,是置於書案上的貯水器,多用於貯硯水,也就是給硯台加水的器物。帶嘴的為“水注”,不帶嘴的為“水丞”,多為圓形水盂,帶舀水勺。


  筆洗得其神韻者,需沿薄壁厚底肥;水丞得其精髓者,需小巧雅致脫俗。


  兩者都還在轉盤機上,隻是粗坯,金盛文暫時還無法判斷兩者孰優孰劣。


  現在是製瓷比試,沒那麽多時間,等候泥坯自然風幹,兩人都采用電吹風催幹——便於下一步利坯。


  利坯就是初修泥坯,用刮刀去厚壁,剖圈足和器底。利坯之後的泥坯,才算瓷胎粗坯;還要精修一遍,謂之精坯;精坯已經接近塑形橡皮泥,此時才可以上刻,也就是刻花或者印花。印上基本圖案之後,才送入烘房徹底幹透;在幹瓷坯上,可以繪彩上釉。


  兩人想要在天黑之前完成三件作品進窯的準備工作,嘿嘿,還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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