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津工鼠籠
有關祖母綠原石的猜測，讓威爾斯李冷靜許多，再也不敢小覷天下人，所以，原本還想著聯絡“非洲傻大個黑人兄弟”蒂帕，這會兒也沒這想法。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還真的很傻——一個能從坦桑尼亞偷渡出境，並從巴拿馬漂泊到美國的非裔，還能很快成為一方大佬，能是一位簡單人物？
利益熏心，讓自己耳背目盲而已！
好在自己有馬家典當渠道，不僅沒出問題還小賺一筆，萬幸！
和老爺子吃完午飯，威爾斯李匆匆告辭。
途徑小客廳時，他再度看到那幅贗品任伯年《花鳥圖》，午飯前還想著挑明以此來顯示自己眼力不錯，現在他隻是稍稍駐足，一晃而過。
畫幅中隱藏“馬”款，很明顯是馬家人自己幹的，挑明也沒啥意思。
馬老心細，送威爾斯李出客廳時注意到他的駐足，撫須頷首也沒詢問。
等到威爾斯李出門後不見身影，馬老這才回身，盯著這幅《花鳥圖》撫須輕笑，“小子，你有對手嘞。”
也不知說威爾斯李還是馬文濤。繼而又搖頭感慨，“一代新人換舊人，不服老不行啊。”
…………
滋賀縣甲賀市信樂町近江旅社，是大版地區有名度假村，前臨琵琶湖，背靠比睿山，山水之間，自然是遊客攬勝之地。
近江旅社靠後山的一棟帶溫泉的小院子，被人包月，一位富家子弟帶著兩名保鏢出入期間，旅社老板很有眼力勁，沒事從不去打擾。
今天，店老板大津一郎有事前往後山。
路過小院時，他隔著竹籬笆，看到奇怪的一幕——那位年輕人，正用長長的竹筷從一隻木盆的溶液中，挑起一幅薄薄的絲絹，將其晾於竹竿上。
此時，竹竿上已經有五六幅同樣的絲絹，迎風飄蕩。
看那透光度，大津一郎猜測那是上等絲絹，不知這年輕人在幹嘛？雖然有些好奇，他還是挺有職業道德，沒想著繼續偷窺下去。
因為有溫泉淡淡的硫磺味幹擾，他並沒有聞到飄蕩在空氣中那絲高錳酸鉀味道。
高錳酸鉀是製贗的四大常用工具之首。
它具有強氧化性，溶於水，低溶度的高錳酸鉀溶液，能夠讓紙張變黃變陳舊，同樣它也可以讓有機絲絹變得更有曆史感。至於是發黃還是發褐，隻需調節溶液濃度即可。
馬文濤此時正拿著高清晰大幅照片，與晾曬的絲絹進行顏色對比。
仿製名作是一項巨大工程，除了畫麵臨摹，還需要紙張仿製、印章仿刻、印泥調和、墨色追蹤、題跋拓印、歲月痕跡仿作等一係列工作。通常情況下，仿製名作往往是團夥作案，一般四到五人，有精於刻印、有精通臨摹、有擅長調色等分工明確，才有可能成功。
馬文濤性情自傲，自認能獨自完成，通過一周多時間的觀摩揣度，他突然心血來潮靈感迸發，自覺得動手時機已經成熟，於是迫不及待的開工仿製。
動手之後，他才明白，這次仿製工作量之大，遠非仿製任伯年等近現代大師畫作的工作量所能比擬，兩者的難度，更難相提並論。
準確說，馬文濤才剛剛開始正式仿製的第一步——製作《秋山圖》的絲絹，就遇到不小困難。單單一個絲絹調色，就遠不是畫紙做舊那麽簡單。
用去他足足一周時間，結果還不算滿意，更差點讓旅社老板發現。
保鏢阿全進來時，他正眉頭緊皺，正在凝視幾幅絲絹的顏色變化。
聽說剛才店老板窺見院內情形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想在東瀛完成仿製，根本不現實。
得！抽時間再去觀摩幾日，另外多拍攝一些高清照片，還是返回芝城仿製更安全！他選擇最明智的做法。
首尾處理幹淨後，當天下午，馬文濤退了此處房間，另尋落腳之地。
…………
威爾斯李駕車離開芝城之時，一架由東瀛大阪至紐約的客機緩緩降落。
安田建是住吉一家的北美部長代行，在小潘有司部長不在北美時，由他代行部長職責。
他帶領幾位屬下，站在出口處，迎接前往東京二十多天的小潘有司部長回返。
他的眼睛落在緩緩降落的客機上，泛出一線莫名的光彩。
如同很多組織的老大和老二關係一定不太好的慣例，安田建與小潘有司的關係，同樣算不得多融洽，但倆人平時還是比較克製的。
在安田建眼中，小潘有司是典型的學者型領導。
因為其學識不錯，這點對於改變美國人乃至美國政府對住吉一家的印象，非常關鍵，所以他才得被總裁及會長等人推上位。
在這一點上，小潘部長做得讓人稱道。
最近幾年，住吉一家在北美堅持“不以擴張為目的”，以“商貿獲利來補充組織經費”為主要任務，表現得遵紀守法，和親睦鄰，形象良好，以至於FBI對1992年東京都認定住吉一家為“指定暴力團”一事，都熟視無睹。
這些是小潘部長的功勞，當然，也僅僅如此，至於他的組織能力、開拓能力等，還不被“出生名門”的安田，放在眼中。
沒錯，安田出生名門，就是那個已經分崩離析的安田財閥的創始者安田家族。盡管安田建隻是旁係遠支，可畢竟流淌著高貴的“安田善次郎”血脈。
安田建在北美主要經營電器及電子產品貿易，同時還會針對日裔需求做一些小額短期放貸業務，與小潘有司的文化藝術產業，相隔甚遠。
兩人在貿易上一點衝突都沒有，這也是幾年來安田建與小潘有司關係不錯的原因。也正因為沒有貿易往來，安田建與小潘有司除了公事之外，接觸並不多。
所以，當國內安田家族來電話詢問，小潘本部長究竟在東瀛尋找什麽時，小潘有司有什麽秘密時，安田建啞口無言一無所知，也因此被族老安田容希罵得狗血淋頭。
一時間，安田建怒火難抑，自己是部長代行，住吉一家北美第二號人物，他小潘有司竟然敢瞞過自己獨自行事？
當安田建沉下心來，以部長代行的角色，重新盤查最近一段時間的資料後，赫然發現，小潘有司部長確實在布局什麽，亦或者說確實有個大秘密——小潘有司的心腹愛將杉木拓也一幫人回東瀛已經一月有餘，而這期間，小潘部長也在東瀛待了不短時間。
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麽？連帶著家族那邊都如此關心？
嘿嘿，小潘有司，你有種！安田建看著越走越近的小潘有司，嘴角勾出一絲笑容。
…………
威爾斯李一路狂飆，星光燦爛時，趕到奧馬哈。
一氣狂奔六小時，七百六十公裏的行程，讓他身體直達極限。
奧馬哈在印第安語中意思是“上遊的人”，諷刺的是奧馬哈印第安人基本被屠戮一空。
奧馬哈素有“美國中心”之稱，可惜名不副實，這座城市隻能算是地理上的中心，經濟上，它差東西沿海城市十萬八千裏。
夜晚的奧馬哈，大街上了無行人，幾盞路燈昏黃，遠處的高樓黑兀兀地杵在那裏，連燈火都沒有，這是因為九十年代美國中部地區電力短缺所致。
它在美國曆史上最值得被銘記的，就是橫貫東西的太平洋鐵路，正是這條鐵路成就現代美國，而聯合太平洋鐵路的起點在這座城市，其東段指揮統籌中心同樣也建立在這座城市。
找到一家賓館埋頭便睡，第二天一大早，威爾斯李被喧鬧吵醒。
拉開窗簾，吆喝，和昨天夜裏如果鬼城的模樣截然不同，賓館所臨的這條街道一側，擺滿了各種小攤位，另一邊則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不用說，自己又趕上奧馬哈周邊某一地區的集市。
美國中西部許多城市，依舊保留有當年西部開發時的傳統，譬如二手集市，就是西進團體與印第安族群之間“以物換物”的一種傳統的延續。
威爾斯李最喜歡這種集市，他們所陳列出來的貨品中，有收藏價值的自然極少，但是，如果發現一件，那一定是個不錯的漏。
洗漱一番，威爾斯李背包出門。
賓館門前的烤熱狗攤位，五美元兩隻大熱狗能讓人撐到中午。
沿著賓館前街，一路往西逛去。
依舊是二手服飾、小家電作為主打，這兩樣是美國二手市場永恒的主角。
其次是二手摩托，內布拉斯加州地形偏荒地、丘陵，摩托車一直是他們放羊牧馬的最愛。哈雷美國最大組裝工廠就建設在該州內，因此威爾斯李竟然在這次集市上，看到不少珍藏版哈雷機車，其中有一輛是出產於1908年的“自行車改裝款”，那架勢依舊皮實。貨主甚至還騎上去兜了兩圈，質量杠杠的。
東西真心不錯，可惜不是威爾斯李的目標。
快到集市盡頭，依舊沒有太多發現。轉身回頭，不經意瞥見一位小男孩，手中提著一隻倉鼠籠，坐在父親身邊逗弄著無毛倉鼠開心。
那男人的攤位上，售賣的是被處理好的各類鹿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