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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關家山水

  拉夫特正和一位春波蕩漾的大和少婦吹牛皮呢。


  聽威爾斯說要離開,終究舍不得眼前即將上手的美色,揮手送別時不忘喊道,“明天,明天一定要去找我,我給你介紹一筆大業務!”


  小潘有司的目光掃過,問道,“橋君同學?”


  “雇傭關係。”威爾斯李聳聳肩,語氣中帶點無奈,“我學的是電子工程,他是打字機二手市場銷售商,平時雇傭我幫他修理一些小物件。”


  “哦!”小潘有司若有所思,點點頭誇獎一句,“電子工程?好專業。”


  五人兩輛車,小潘有司載著威爾斯李,直奔紐瓦克來學院教工樓。


  路上,威爾斯李得知,橫山冠一不僅僅在紐來市立大學擔任東方藝術教授,他還兼職紐瓦克來學院的漢文研究員,紐來大都會博物館遠東藝術館特約評鑒師。


  威爾斯李雙手握拳襯著下巴,望著窗外迷離的城市燈火,神飛九霄。


  今天的那種發自內心想要擁有的強烈衝動,已經是出院後的第二次。他都有些懷疑,是不是上次摔壞腦子?

  雖然失憶,可自己的感受還在,總覺得身體中擠入兩個靈魂,一個性情很宅,另一個狂放不羈;腦海中有著兩段互不相幹的記憶,一段有著強烈的使命感,而另一段則詭詰狡詐。


  不過,當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靈魂,在遇到好東西時,給身體的指令出奇的統一,那就是——擁有它,不擇手段的去擁有它!


  當兩者合二為一發出強烈指令時,那種感覺讓人發狂,自己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


  現在腦海中考慮的隻有一件事——關仝的《秋山圖》究竟是不是真品?如果是真品,怎麽盡快拿下這件至尊級藏品?

  威爾斯李用力搓著下巴,看向夜色燈火的眼神,出奇的亮。


  紐瓦克來學院並不大,穿過幾座教堂般的實驗樓和教學樓後,就抵達教工宿舍樓。橫山冠一的地位不低,住處被安排在一棟聯排別墅的西北角,旁邊就是一片落葉林,清靜而雅致。


  橫山夫人並不住常在這裏,她住在紐來SOHO區,兒子在紐來約克中學讀書,那邊的條件要比紐瓦克來更好。


  家中沒人,岡本多樹對這裏很熟,徑直去冷藏櫃倒出幾杯清酒,端到客廳中來。


  “來來,嚐嚐秋露(東來清酒品牌),雖然不如大關醇厚,可自有風味。”橫山冠一端起一杯,做了個請酒的手勢。


  “白露曖秋色,月明清漏中。”橫山郡品了一口,誇張的啊的感歎道,“長兄所藏秋露,可奪大關五分秋色。”


  橫山郡用唐朝詩人雍陶的兩句詩來奉承這酒,也算是急智博文,逗得橫山冠一哈哈大笑。


  東來人等級森嚴,盡管威爾斯李自言是橋本雅邦的“後裔”,也不過是讓另外三人稍稍留點情麵,談話核心,依舊是橫山冠一,以及尚未謀麵的關仝《秋山圖》。


  威爾斯李不以為意,笑吟吟端著酒杯,聽他們四人吹牛打屁。另外三人,將橫山冠一的作品吹得天下少有,隻差梵高、畢加索半籌,聽著挺有意思。


  聊了片刻,橫山郡終於忍不住問道,“長兄,時間也不早了,能不能……”


  言下之意別磨嘰了,趕緊亮幹貨吧。


  二樓書房中,威爾斯李終於見到這幅史書留蹤的畫作。


  高約有140厘米,寬幅約60厘米,絹本淡設色,清蘇裝。


  畫麵有兩處破損,一處為毛蟲孔,這是蟲蛀痕,好在位於留白左上角,未曾傷及畫麵;另一處較為嚴重,為茶杯蓋大小的焦黃碳痕,正落在畫幅中上端,應該是過火所致,讓人心揪。


  畫麵正中畫峭拔的主峰,山澗叢生寒林秋樹,澗水懸瀑曲折而下,氣勢壯偉。高峰峻峭,巍峨矗立,中有泉瀑,迂回而下,景致幽深,奧曲奇偉。山石皴畫筆力雄渾,墨色凝重,表現出厚重結實的質感;並以朱色賦染樹葉,和畫枯枝樹來形容秋日時光。


  遠山各自矗立,無論是描繪陡峭的山壁,或者臨水岩石的數個塊麵,畫中直率而粗放的線條都傳達出山石雄偉的氣勢,而這正是曆來畫史認為關仝最擅長的部分。


  一睹畫風,威爾斯李已經有九成把握斷定,這是,真品、正品、珍品!

  關仝是五代梁朝的畫家,曾師事荊浩,和荊浩、董源、巨然並稱五代四大山水畫家。他繼承了荊浩刻苦摹寫現實物象的精神,麵對關陝一帶的壯麗景色,長期磨煉,創造了一係列饒有個性,富於氣勢的山水畫,因而有“出藍”之譽。《圖畫見聞誌》等書稱之為“關家山水”,並說他畫的山水往往“石體堅凝,雜木豐茂”。


  這幅畫就是重字當頭,把“石體堅凝”“色若精鐵”的主峰畫在畫的正中,奔泉自山巔直瀉而下,整個畫麵塞得滿滿的,縱橫博大,氣勢雄強,而用筆肯定、簡約。確像人們說的:“筆愈簡而氣愈壯,景愈少而意愈長”。


  整幅畫作,充分展現了一種陽剛壯偉的氣魄。


  書畫作品作偽,最難的並非構圖,也並非紙張做舊和色澤的模仿,而是氣勢!仿作者沒有原作者的氣勢。


  這是關仝大家的原作,這是典型的“關家山水”!

  威爾斯李眼神複雜的看了眼橫山冠一,這家夥,正欣賞著眾人的驚訝,滿臉自得,真想一拳頭把他揍暈,搶過這幅畫就走!

  畫作中有兩處題記,九枚鈐印,傳承曆史再清晰不過。


  第一處體積為顏體楷書,“大石叢立,矻然萬仞,巍巍長色,色若精鐵”,落款讓威爾斯李咋舌不已——“鹹熙”!

  古代作畫,少有題記,更無鈐印,甚至連題款都很少,正如台台宮所藏《秋山晚翠圖》,畫上無款,僅邊幅上有明代王鐸題語,指明為關仝真筆。


  而這一幅,竟然是大師作,大師題!這就了不得了!


  “是士大夫之宗的題記?真是極品啊!”這幾人都不算外行,橫山郡指指“鹹熙”二字,驚訝的喊道。


  “鹹熙”“士大夫之宗”,都是指五代及北宋大畫家李成。


  李成,字鹹熙,李唐舊人,擅長畫郊野平遠曠闊之景,多作平遠寒林,畫法簡練,筆勢鋒利,好用淡墨,有“惜墨如金”“士大夫之宗”美譽。


  關仝、李成、範寬一起被稱為三家鼎峙、百代標程的大師。


  李成師關仝,算是關仝的弟子,亦師亦友,他的題字,為這幅畫增色,何止千金!


  在他們四人討論“鹹熙”題款時,威爾斯李又發現一枚半印——鈐在絲絹雙拚縫隙上的那枚朱文印記上。


  印文為模模糊糊的“司印”。


  這就是當代鑒定行無數大家曾為之激烈爭吵的“稽察司”和“紀察司”事件。


  朱檀(朱元璋第十子)墓出土的宋人《葵蝶紈扇》、宋人《金碧山水》和錢選的《白蓮》三圖卷,均鈐有寬邊朱文“司印”二字押縫印。按《墨緣匯觀》(清安岐編著的書畫藏品集論)著錄唐宋以來的繪畫名跡,多半鈐有此印,如戴嵩《鬥牛圖》軸,董源《瀟湘圖》卷等,並記載此半印的全文為“稽察司印”。


  可是,鑒賞大家馬衡(故宮博物院院長)認為,《墨緣匯觀》記錄有誤,“稽察司”實為“紀察司”;更不是明朝之前的朝廷鑒定專用印簽(《墨緣匯觀》這麽認為的),而是明代司禮監之前身,典禮紀察司用來記錄查抄物品的專用印簽!

  此論點一出,引來無數爭議。


  馬老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正確,遍翻明典,最終找到相關記錄:

  《明史職官誌》三,宦官十二監,其一曰司禮監,旋改為典禮司,又改為典禮紀察司。


  又劉若愚《酌中誌》卷十六:司禮監職掌古今書籍名畫冊葉手卷筆墨硯綾紗絹布紙劄,各有庫貯之,選監工之老成者掌其鎖鑰。


  又傅維麟《明書》卷六十六職官誌二內官條雲:又詔定宦官禁令,複令禮部議考糾內官之法,署內正司司正,司副二人,專糾內官之不法者。尋改典禮司,又更典禮紀察司。又洪武二十八年,頒皇明祖訓,遂有定製雲。


  因此,典禮紀察司乃司禮監之前身,職掌書畫庫。胡惟庸、陳寧、塗節等之伏誅,在洪武十三年,王蒙嚐謁維庸於邸中觀畫,坐是被逮,瘐死獄中。


  馬老懷疑鈐有此左半印之書畫,皆由查抄而來,其右半當鈐於冊中。


  也就是說,原本的鈐印是完整的,隻不過,一半印在作品上,另一半印在司禮監的檔案記錄冊上。


  最終馬老的觀點獲得絕大多數人的認可。


  眼前這幅畫作,想必在明代流傳時也曾遭受過“查抄”,因此被鈐上“司印”記錄在冊。


  這一司印,在未來,都會成為“正品”的代名詞——不要小看明代司禮監的那幫太監,他們的眼力是受過皇宮無數精美畫作熏陶的,絕非普通文人所能比。


  有了司印記,對這幅作品,威爾斯李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至於其它鈐印,都不太重要,譬如收藏大帝的“乾隆禦覽之寶”、“秘園”等。另一處題款為邊款,為乾隆皇帝所提九句,還真真不愧為“鈐印、題字狂魔”。


  年代最近的一款為黑白陰陽印“橫山玉成”。


  這是橫山大觀的私人賞印,落在威爾斯李的眼中,分外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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