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十二) 談心
有呂夢澗這等醫中聖手調理醫治,加上紫瑾不吝搬空紫嬋宮藥庫,赤王又從契丹各地搜羅來各式珍藥,展昭這回雖說被狠狠傷了底子,但在天材地寶地灌補下,仍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氣色一天勝過一天。
而在此期間,也是發生了一些大事的。
原本紫嬋宮上下已達成共識奉紫瑾為主,誰想繼任大典上,紫瑾當著眾人的麵竟把小戚推上玉座,單方麵宣布小戚成為新一任宮主,這可把眾人驚了個半死。紫嬋宮一幹長老哪裏肯依?苦口婆心勸著,絮絮叨叨念著,弄得紫瑾不勝其擾,此外也怕小戚年少身居高位會鎮不住這些老狐狸,遂主動提議頂了個副宮主的新名頭。
本以為紫瑾這番舉動是彰顯與小戚間的兄弟情深,結果展昭私下悄悄一問,紫瑾不無得意道:“我又不傻。當了這宮主,等於一輩子沒了自由,要被困死在這紫嬋宮養尊處優。這等破事,誰愛當誰當。”
見展昭因他的回答愣了半晌,莫名顯出幾分呆萌,搔得紫瑾整顆心癢癢的,忍不住靠過去戲謔道:“當然,你若想我當,也可以。除非……你答應一輩子留在紫嬋宮陪我。”
不等紫瑾搭住臥病在床的展昭手背,占上一把便宜,白玉堂已經怒氣衝衝上前揮掌拍開:“做你的春秋大夢!”
紫瑾眼神明顯一寒,卻不若以往暴跳如雷,反不動聲色道:“這麽緊張。怎麽,莫不是你怕展昭會應了我不成?”
白玉堂往地上狠啐一口,譏諷道:“紫瑾你哪來的迷之自信?別說貓兒這輩子不會應你,下輩子,下下輩子,你也休想。你們理念背道而馳,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你死纏著貓兒不放,他豈會跟你有任何牽扯?”
白玉堂口不留情,說話十分難聽,但偏偏他說的又都是事實,無形中戳中紫瑾的痛處。其實他明白的,每當他覺得自己向那人邁進了一大步,實則隻有毫厘。無論他怎麽努力靠攏,思維與處事方式早已成型,總跟展昭格格不入。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展昭是個極心軟的人,他主動去改變自己的努力對方仍是接收到了,幾次不顧性命挺身相護,那人也看到了並動容了,就憑著這樣一次次付出,他才逐漸扭轉了頹勢,讓展昭慢慢開始對他有了好臉色。
可還是不夠啊,他所求的,又何止這些?
不得不說,他有多嫉妒白玉堂,就有多恨他。展昭若不接受男人,他還能心安理得安慰自己隻是輸給了性取向,如今見那兩人出入成雙夜宿成對,心頭就像生了一根刺,別提多紮心了。
不過輸人不輸陣,紫瑾不甘示弱道:“我與展昭是不是牽扯,與你何幹?你又算哪根蔥那顆蒜,在一旁瞎蹦躂?不要以為展昭如今青眼於你,你就這般趾高氣昂。人的感情會變的,你又怎知今日是你,明日展昭不會與我走到一起?”
偷偷挖牆腳的,白玉堂見多了,但像紫瑾這樣明目張膽當麵挑釁放對的,還真是生平僅見。每次麵對紫瑾,白玉堂就覺得他的理智能被氣少七成。若按著平日,他已然氣炸了,可他轉眼想到先前展昭對他的承諾,心頭已然底氣大增。
“感情會變,那是因為無聘無媒,無天地見證。可我和貓兒不一樣,定會天長地久。因為我們定好了,擇日便拜堂成親,到時記得來觀禮隨份子。”
坐在不遠處桌旁原本淡定喝茶的南宮惟、呂夢澗與謙和道人三人聞言同時一愣,接著不約而同噴了彼此一臉茶水。南宮惟怒起拍桌:“白小子,你胡謅些什麽?!”
“師父,玉堂沒有胡謅。這事是我提議的。”應完南宮惟,展昭複看向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紫瑾,淡淡道:“份子就不用隨了,來喝杯喜酒吧。”
紫瑾死死盯著展昭的眼睛,實在難以接受。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本以為是白玉堂存心唬他給他難堪,展昭附和幫腔開個玩笑。誰想盯了半天,展昭眼神毫不避讓,始終直麵著他,目光如斂,深沉如水。他這才確認展昭竟是認真的。
“能勞煩幾位師長去院外小坐片刻嗎?我想和紫瑾單獨談談。”
南宮惟三人麵麵相覷,起身踱步屋外。
白玉堂見展昭抬頭看他,不依道:“我得留下。誰知道那家夥萬一發瘋會對你做什麽。”
“玉堂,我剛才說了單獨,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去外頭伺候幾位師長吧。”
白玉堂見展昭態度堅決,心知無法蒙混,隻得一邊腳步拖拉著往外挪,一邊威脅道:“姓蕭的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貓兒一根手指頭,我一定將你大卸八塊,絕不含糊!”
等展昭目送白玉堂離開,轉頭對上的卻是紫瑾憤怒到極致的眼眸,在一抹紫意渲染下,邪肆魅惑又可怖。
紫瑾突然低吼一聲撲向展昭,將展昭試圖反抗的雙手拉過頭頂牢牢抓住,並近乎整個身子壓在了展昭身上。像是被先前白玉堂的話刺激了,紫瑾愈發歇斯底裏:“說我瘋,那我就瘋給你看。不讓我碰,我偏要碰。”
說著用空出的那隻手曖昧地撫弄展昭的臉龐,接著頭一偏作勢吻落下去,卻在觸到展昭那雙始終直視著他飽含無限深意的眼睛後戛然而止。
“你不反抗?”紫瑾疑問。
“你若真要對我做什麽,我的反抗有意義嗎?其實我反不反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想。紫瑾,不要為了一時意氣,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紫瑾冷笑:“展昭我告訴你,我現在最後悔的便是當初沒在神權山莊就送那白玉堂上路。讓這賊鼠苟延殘喘至今,到頭來偷了我心愛之人。你說,我現在殺他還來不來得及?”
始終鎮定淡然的展昭倏地怒容拂麵,狠聲威脅:“你敢動他試試!”
紫瑾心中一片哀戚,展昭此刻的態度已經是明確回答了他。他知道現在後悔太遲了,展昭的心已全然落在那白玉堂身上,如果他真殺了白玉堂,別說挽不回展昭,隻怕那人能將他恨之入骨。
展昭見紫瑾難得流露出軟弱的神態,心中低歎,溫聲道:“紫瑾,你放開我,我把所有人譴出去,就是想與你開誠布公好好談談。”
紫瑾鬆了手,頹喪地重新坐回床邊。“有什麽好談的。”
“紫瑾,你仔細想一想你我之間的過往,想一想你對我的感情的初衷到底是什麽。”
紫瑾困惑地看著展昭,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這個。
展昭見他平靜下來,深吸口氣,方道:“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你一開始將我抓到紫雲夢是因為覺得孤獨吧。你把這輩子最深的感情都給了你母親,然你母親不在了,所以你是把我當作替代品,用來抵禦這份情感上的孤寂。”
紫瑾急迫著解釋:“一開始或許是,但之後不一樣了。展昭,我用行動向你證明了那麽多次,你感受不到我的真心嗎?難道以為我還將你當作替代品?”
“我感情上確有些遲鈍,但還不至於無知無覺。我知道你沒有再把我當成你母親的替代品,但你仔細想一想,其實你對我執著的根由還是與原來一樣的。你希望的是你重視的人可以在意你認可你,陪在你的身邊,因為你害怕孤獨。”
紫瑾心頭發顫,訥騃著望向展昭,將眼神中的那份動容無限擴大到一種粘稠般的癡戀。
“紫瑾,你變了很多,已經跟原來不一樣了。原來的你霸道強硬,像個孩子一樣隻知道一味索取。可你現在會選擇妥協,會為別人付出,你真的不一樣了。尤其是你與小戚兄弟相認後,你有沒有發覺你的心態越來越平緩,行為舉止越發像個正常人,而不似從前那般情感上有所缺失,行為偏激,性格執拗?”
紫瑾越聽越困惑:“展昭,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的是你對我的執著,歸根結底源自你的孤獨,我越抗拒越將你往外推,你就越偏執覺得非我不可。可事實證明,就算不是為了我,你一樣可以改變。紫瑾,感情分很多種,親情、友愛、知己之情、兄弟之義,能溫暖心扉的並非一定要男歡女愛海誓山盟。我隻有一顆心,已經毫無保留給了白玉堂,然而除了情愛,我還有很多可以給予你的。你以前說想與我義結金蘭,那時我隻覺匪夷所思。但如今,我們之間經曆了那麽多,你改變了那麽多,我想過了如果你願意,我展昭願意與你結為異姓兄弟。”
“你的意思是,想和我當兄弟?”
“我已經認了小戚為義弟,再認你這個義兄並無不可。”
紫瑾一瞬不瞬地盯著展昭那雙略微泛白的唇一張一翕,後麵語重心長說的什麽他已經全然聽不進了。他看著展昭努力張開懷抱試圖接納他的樣子,既笨拙又真摯,心上不由泛起一絲柔軟,然更多的是點滴積蓄起的陰鬱、苦痛、偏執。
為什麽那個陪你一輩子不能是我?明明我才是最愛你的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那個。
這世間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求,我想要的隻有你一人。
而你呢?偏偏選擇了那個白玉堂,他到底好在哪裏?有什麽是他做得到,而我做得不夠的嗎?
我可以為你改變。事實證明,我已經為你改了那麽多。我有自信,我可以變成你最喜歡最能接受的模樣。
可是展昭,你為什麽不給我機會?為什麽?為什麽?!
展昭話未說完,紫瑾突然一把將他擁進懷裏,抱得緊緊的,摟得死死的。當展昭以為他又要故態複萌,剛想伸手推開他。紫瑾突然溫柔地在他耳邊呢喃道:“好啊,當不了情人,當兄弟也不錯。但展昭你要時刻記住你說過的話,我是個害怕孤獨、感情上有缺陷的人。就算當兄弟也一樣,一旦你向我伸出了手,你就不能後悔,不能辜負我背叛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更瘋狂的事。你聽明白了嗎?”
展昭對紫瑾能妥協已然喜出望外,並未細究他話中深意。他拍了拍紫瑾後背,滿口答應,喜悅之情終究是讓他錯漏了紫瑾眼底的那一抹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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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幾章過渡章真的卡得不行。後續情節隻有大致框架,但是怎麽構建出來卻全無頭緒。大家就飽含這幾章的無趣吧,我還在摸索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