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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三) 殺心

  眼看木槿段與昆兀相繼步入房內,紫瑾卻沒空搭理。他的心始終懸在展昭身上,既明了對方設局,心知展昭此刻情況絕不正常。毫不遲滯把人妥帖放靠一旁太師椅上,抓腕探脈,少頃,紫瑾猛地瞪向兩人。驟然變色的紫眸詭異駭人,目光烈得猶如熊熊燃燒的燎原之火。


  “你們對他下了什麽藥?”


  昆兀被其眼神震懾,一時語塞。待緩過勁來自不甘露怯,對木槿段氣急敗壞道:“我說什麽來著?不出所料,果然有問題。”


  木槿段瞥他一眼,沒應聲,繼而回轉視線再次望向紫瑾,眼神幽深不知在思索什麽。須臾,嗬笑出聲,看似滿麵自嘲,然其昏黃的眼中隱過一抹陰狠,全無半點笑意。“放心,他死不了。隻是瑾兒,為師掏心掏肺待你,卻不想你用這種方式回饋,終是叫為師錯付了。”


  紫瑾譏諷道:“用卑鄙手段將我等囚在此處,還敢說什麽掏心掏肺。木槿段,這世間的無恥之徒你若排第二,怕是沒人敢認第一。”


  終是連虛假的笑容都擠不出了。木槿段冷聲道:“你這樣口無遮攔隻圖一時痛快好嗎?瑾兒,就算你已適應了體內毒性,無以畏懼,但你別忘了,那展昭的小命可還捏在老夫手裏呢。”


  展昭果然是他死穴,但凡提及,紫瑾縱有千般幽怨萬般忿恨也不得不吞咽回去。


  紫眸微眯,收斂起滿目淩厲:“我想知道,到底是從哪裏看出破綻來的?”


  昆兀見紫瑾服軟,不無得意。“這還不簡單?我給你們下的毒旨在蠶食爾等內力,如今兩廂消磨,展昭體內空空如也,比個尋常的普通人還不如。而上人見過你與那人動手,功力不分伯仲。按說若那人真是覬覦美人前來報複,實不該留手,那展昭怕是早成了一具屍體。”


  “怎麽?展昭沒死反倒成了最大的破綻?”紫瑾心裏固然明白,對方之所以讓展昭活著純粹是為了鉗製他。但親耳聽到對方漠視展昭的性命,紫瑾又覺抓狂憤怒。


  木槿段冷漠道:“與其說是破綻,不如說是疑點。所以為師才設局試你一試。我知那展昭聰慧過人,他若清醒未必中計,所以才讓昆兀在其湯藥裏下了點能致人昏迷的料。然瑾兒你不一樣,你自小就愛強橫施為,最煩動腦子,這也是為師馬失前蹄被你一時糊弄的根本所在。再加上你對展昭關心則亂,沒有清醒的頭腦,自然真真假假,一試即知。”


  “現在你既然什麽都知道了,你打算如何?殺了我們?”


  木槿段搖頭苦笑:“瑾兒,為師對你知根知底,可你怎麽到現在都對為師一無所知?也是。你除了自己重視的人,從不關注旁的。自我為你卸下桎梏,允你留待展昭身邊,你滿眼滿心都是他,再不肯多看旁人一眼。你就這麽喜歡他,非他不可嗎?”


  “若非他,你以為當初我能乖乖投鼠忌器,甘願被困?” 紫瑾一聲冷笑,忽而沉了麵孔,強硬道:“木槿段我警告你。你若不動展昭,你我相安無事。你若對他動些不該有的心思,別怪我與你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木槿段聞言先愣怔片刻,忽而哈哈大笑。笑罷,一步一步徐徐走向紫瑾,明明腳落無聲,偏生的那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沉悶得駭人。


  “真是可笑,多年師徒,你果然一點都不了解為師。為師豈是被嚇大的?”木槿段見紫瑾繃直了身體,滿麵戒備,遂停住腳步,以一種莫測高深的眼神凝望著對方。“自幼我教了你那麽多道理,你一句沒放在心上。偏偏與那展昭相識不過數載,竟已近墨者黑,就算他功力全無宛若廢人,居然仍有本事教導你來哄騙於我。很好,好極了!原本還想容忍他一段時日,如今看來怕是留不得啊。”


  紫瑾心一緊:“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


  話音未落,木槿段冷不防一個箭步竄前,毫無征兆右手呈爪掏向椅中展昭的心窩。若非紫瑾戒備,早一步抱起展昭閃身避過,想必四分五裂的木椅便成了展昭的下場。


  “你要殺他?”紫瑾緊了緊懷裏的人,隻覺睚眥具裂,胸膛劇烈起伏。


  “不趁早殺了,難道還留他過年嗎?事到如今,為師也算看明白了。就算我留下他,你也不會記我的好。瑾兒,你全心全意撲在他身上的樣子,真是礙眼又惱恨。既然你眼裏心裏都沒我,我又何必委曲求全討你歡心?你不是恨我嗎?那我現在就把展昭殺了,你不妨更恨我一些,起碼你現在的眼睛裏能看得見我啦。”


  說罷,再度攻了過去。


  紫瑾抱著展昭左躲右閃,溫嶺雖出手阻攔,但不敵木槿段,助力有限。房內的空間畢竟狹隘,施展不開不說,到處皆有阻礙。溫嶺見狀靈機一動,跑到一邊推開窗戶,叫了聲“這邊”,便率先縱身躥出。紫瑾當機立斷緊隨其後,於是一幹人相繼出得屋外。


  白玉堂被紫嬋宮宮人告知有訪客尋他時,還覺有些莫名,心想自己身在紫嬋宮應當無親朋知曉才對。雖懷揣滿腹疑竇,仍腳步不滯地趕赴宮門前。結果才透過微敞的宮門堪堪偷瞥一眼,就嚇得腿差點軟了。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師父謙和道人。


  那傳話的宮人不明所以還好心扶了他一把。“怎樣?可是認識的熟人?”


  “不認識,陌生人。”白玉堂下意識慫了,打算來個拒不相認。


  就在他想趁謙和道人沒發現自己,趕緊闔上宮門,突覺門被一股大力頂住了。白玉堂心道不妙,正想溜之大吉,就見狂風大作,巨大的宮門被一腳踹開。


  謙和道人殺氣騰騰朝他奔來。


  可惜巴掌還沒落下,就見白玉堂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幹脆利落地喊:“師父我錯了!”


  “呸!別叫貧道師父,貧道隻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謙和道人氣到肺快炸了,二話不說又要落掌。


  誰想白玉堂蔫頭巴腦雙手捏住自個兒耳垂,繼續軟萌討饒:“師父,人家真的錯了。剛才是看岔眼了,就算借玉堂十個膽子,我也不敢不認您啊。”


  “貧道看你身體裏裝了起碼有一百個膽子呢。還有什麽你白玉堂不敢的?貧道讓你留在龍虎山閉門思過,你偏偏想盡辦法逃出來。貧道費盡心機在洞霄觀四周布滿機關,你全給為師禍禍殆盡。貧道讓你為白家留種,你倒好,也不知你怎麽花言巧語迷惑人的,竟讓那柳如蕙盜了鑰匙放你出去瞎胡搞。”


  “我又沒瞎胡搞……。師父,你才瞎胡搞呢。”白玉堂的碎碎念雖然是含在嘴裏的,但謙和道人耳聰目明,聽得真真的,氣得吹胡子瞪眼。眼見師父就要作勢揍人,白玉堂連忙嚷起來:“柳如蕙是男的,怎麽為白家留種啊?這不是瞎胡搞是什麽呀?”最後一句又嘰嘰歪歪含混地藏在了嘴裏。


  謙和道人一聽懵了:“男的?真的假的?”


  起初還有些不信,直到白玉堂豎起三根手指發誓,這才驚出了一身毛骨悚然。


  好險,好險,他居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差點把徒兒白玉堂推進火坑。想到柳如蕙居然一直在他麵前男扮女裝,嬌滴滴地柔美可人,謙和道人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比起柳如蕙這種變態行為,他突然覺得白玉堂坦言自己喜歡展昭,反而光明磊落,叫他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白玉堂見謙和道人不再吭聲,本來有些好奇想問他是怎麽找到紫嬋宮的,結果就見昆姝抱著肥圓的昆齊兒挨著宮門探頭探腦往裏望。頓時心下了然。於是他的好奇就又變成師父謙和道人怎麽和昆氏姐弟湊到了一起。


  對了,昆氏姐弟不是跟賓曷老爺子在一起嗎?怎會不見老爺子身影,反而是這姐弟倆將謙和道人安然引到紫嬋宮來?


  滿肚子疑惑尚未開口詢問,隻因謙和道人那一掌終是落了下來,隻是沒有拍痛身上任何地方,反而在下落的瞬間由掌變爪,直接揪住白玉堂衣襟將他徑直拎起。


  “趕緊跟貧道走。”謙和道人麵色凝重地沉聲說了句。


  白玉堂卻駐足不前,倔強道:“我不走!”


  “不走?”謙和道人眯了眯眼,突然聳肩無所謂道:“好,那就不走了。展昭死活關我們師徒什麽事,由著他自生自滅好了。”


  展昭兩字此刻比什麽都能刺激白玉堂的神經。


  “師父你說什麽?你知道貓兒下落?”


  見謙和道人掀袍席地而坐,閉目不言。白玉堂心急如焚,想也不想竟又跪了下來。隻是這一跪與先前討饒玩鬧不同,雙膝之沉,擲地有聲。眼見謙和道人終於睜開了眼,白玉堂以大禮呈五體投地。


  謙和道人冷哼:“這算什麽?沒皮沒臉又跪?你可知男兒膝下有黃金?!”


  白玉堂始終保持叩地姿勢不起,悶聲道:“先前跪的是師徒之情,玉堂知師父疼我,膝下不輕賤,不屈辱。而這一跪為此生摯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為他屈膝為他叩首,玉堂甘之如飴。隻求師父將他的下落告訴我,事後即便千鞭萬撻,玉堂甘願領罰,絕無二話。”


  謙和道人喟歎一聲,默默起身出了宮門。


  白玉堂見狀大喜,直接跳起,也跟著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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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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