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城市檔案館（二）
“也就是說，這些資料最早能到第一次大清洗內戰以前。”
塞西莉婭捧著手上的書：
“還真是，奇怪的語法呢。”
她手中資料的閱讀有些艱澀，因為文字忠實地反應了兩三百年前人們的思維方式和文化背景，那與今天多次修改、簡化、整合過的文字完全不同，這迫使她不得不要時時停下閱讀，反複理解一句話的涵義，才不至於迷茫。
“確實很全麵啊。”
貓娘說著，又翻過一頁圖冊，圖冊上，是舊美索倫納城的樣貌——那些發生在三百年前的早期開拓史，巫師文明剛剛在這片土地上徹底站穩腳跟，開始對自然進行改造和清掃。
他們終於擁有了一片屬於自己的陽光下的土地。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次堪稱“革命性”的魔法技術飛躍——在這片淨澈的領域中，巫師們終於可以不受幹擾地發展了，現代魔法體係的雛形和早期版本的魔法普及都從那時誕生，那同時也是全民大建設的時代，整個阿瓦蘭迦新大陸上都是浩浩蕩蕩激情似火的家園建設———但陰影也在此時誕生。
第一次大清洗內戰的起因，“各種族分裂勢力”的隱患正是從這時開始埋下的。
“啪嚓。”
塞西莉婭繼續往前翻，翻到了某個拓荒團的合影。
“哈。”
貓娘感到了驚喜：她曾曾祖父就正好是當年北上拓荒團的一員，迪爾達克家的大牧場就是拓荒中得到的獎勵。
“當時是什麽樣子？”
“啊？”
“在他們當年拓荒的大平原上。”阿爾伯特背靠牆麵坐著，把下巴枕在懷中女孩的頭頂，“具體是個什麽樣子。”
作為“外來者”的他實在沒有本土人的“常識”。
“聽說，他們到地方的第一天晚上是靠地洞過的夜。”她笑著說著，依偎在阿爾伯特胸前，“啊，那時候的魔法沒法像現在這麽精準啦，所以第一天晚上聽他們說是找了個背風的坡，在上麵打洞，然後用魔法完善細節，每十幾個人住一個地洞，挨過頭天晚上，接著馬上去種地，一半人種地上，一半人種地下的，緊趕慢趕總算把第一個季度的糧食種完了，挨過第二季度，到地方差不多有半年才真正紮下根的。”
“後來呢？”
“後來就一直住地洞啦。”她繼續翻閱著圖冊，“因為他們發現那個鬼地方住地下比地上舒服的多。”
塞西莉婭吐槽道：
“那裏啊，一年到頭有一半是大風天，多雨沒太陽，在那裏討生活還要一邊種地一邊放牧。”
“他們上周還來電報跟我說了呢，兩頭羊被狼群抓走了，我二哥當時從狼群裏抓住了一隻狼，可是一張狼皮頂不了一隻羊，有龍卷風把隔壁鎮子的一座塔毀了，卷走的鋼管插中了一個倒黴蛋的頭，害那個人休息了一整天才好。”
“不過再糟糕也是故鄉嘛。”
她的語氣突然柔軟了很多：
“我家裏人算是永遠離不開那地方啦。”
故鄉……
對阿爾伯特來說是個非常遙遠的概念。
他隻能夠勉強且模糊地記得一片焦灼幹裂的大地，到處是能夠將手深入其中的裂縫，密密麻麻遍布視線可及，還有那些連最深的根莖都被挖掘過的土壤，以及所有樹皮都被扒光的怪異場景，還有.……父母在他身上留下的刀痕———幸好他們終究沒有真的吃下他。
“啪嚓。”
阿爾伯特也翻閱著資料。
美索倫納城創建至今總計經曆過三次大的建設。
第一次是發生在四百年前的“大拓荒”登陸，這裏曾是幾個最主要的登陸者聚居地，因此，也是最早建設的幾個城市經濟圈：方圓幾十公裏內，都被簡陋的木石混合建築所占據，沒有規律，更沒有規劃可言，畢竟對那時的人們來說，先活下來比什麽都重要。
緊接著人們首先建設了道路、治安管理局、醫院和……最重要的學校，人們認識到，必須要將知識傳遞下去，那是通向未來的火種。
再然後城市建設慢慢梳理、修正，這中間出現了許多意外，前文說過，塞德拉斯星球上充斥著周期性的災難天氣，而阿瓦蘭迦大陸，這裏的惡劣氣候比世界上其他地方都要糟糕的多———結果第一代學生們幾乎是在廢墟中完成的學業。
接著新大陸開拓建設的腳步陡然加快。
因為走出校園的年輕一代加入了進來。
種種事件開始發生：
【大開拓】
———號外號外！種植糧食產出首次超越消耗，完全滿足全民全年消耗，且總產量仍在高速增長！
———新礦產正式開發，目前已發現三處大型礦脈！
———我們將從東南出發深入內陸，歡迎一切符合條件人員加入我們開展拓荒，清剿大型魔獸及其他危險生物。
【大煉鋼】
———今年底新煉鋼爐完全投入使用，全國境內鋼鐵總產量達到80萬噸，這是曆史性的突破。
【大發展】
———我們將完成新的魔法技術體係整合，解決過去的偏離、怪異和答案探索過程中的誤解，現在，我們隻剩下一個問題：如何將新的魔法技術體係延伸下去。
“啪嚓。”
最後是……
海岸防禦大壩。
獨屬於巫師文明的奇觀，將河流改道、山嶽夷平、火山熄滅、兩個中小型島嶼永遠消失才締造出的奇跡，得到的則是海岸的長久安定，以及曾威脅巨大的周期性海嘯成為了休閑假期。
人們再也不必躲避。
“我有個親戚就在海岸線大壩上做維護工人來著。”
塞西莉婭回憶著說：
“他說現在在那裏上班比以前安全多啦。”
“啪嚓。”
圖冊的下一頁，阿爾伯特看到了一片廢墟———第一次大清洗內戰爆發了，劇烈的武裝衝突摧毀了各個重要設施、道路和大片居民區。
於是一群群人自發地在原本的家園的廢墟上，神色各異地與廢墟合影留念。
阿爾伯特留意到，圖冊上的這些合影都像是全家福，男女老少皆有，以一個家庭為一張照片中涵蓋人數的最小單位，隻是，在人與人之間，常會保留一兩個人的空缺，以表示“應該有人在這裏”，自然，那些“應該在這裏”的人消失在了大清洗內戰中，接著越往後翻，對應頁數上合影中“缺失”的人數就越多，最後。
是一張焦土上的合影。
幾名穿著破爛的軍人圍著一麵旗幟站立，看上去格外肅穆，而他們身旁，是大片大片的“空缺”，看上去竟然有幾分荒誕，好像拍照的攝影師搞錯了拍照的位置，以至幾名軍人在照片中被襯托得格外的“小”。
“啪嚓。”
然後人們馬上又開始了新家園的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