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古安塔爾

  現在阿爾伯特正以第三視角觀察著眼前的一切，對於這出現在他視界內的圖景。


  在短暫地適應過後。


  他確認了自己什麽也做不到。


  以及，自己似乎變成了一棵樹，有著屬於它的所有感知——男巫仍能感知到自己軀體所在的【物質世界】，精神所在的【海底遺跡】，而現在又多了一層。


  真.三重禁忌。


  在最初的錯落過後，阿爾伯特注意到，自己現在的視角是一處荒野，大片大片低矮的紅、紫交錯的樹木在刺目陽光中狂亂地揮舞著，還有一些皮毛相當薄，但似乎格外堅韌的，男巫從未見過的怪奇動物在大地上互相追逐著，相互廝殺、狩獵、爭奪領地和資源，它們的日常攝入大都是雜食，包括但不限於草、樹葉、其他動物的肉和沙粒等，大體可以劃分為【偏素食】、【中間派】和【偏肉食】三類。


  它們大都晝伏夜出，但也有相當數量的小型動物夜間出行。


  其中包括一種頭腦進化的相對發達的生命。


  看上去極像是猿猴。


  四肢著地但兩臂更長，鼻孔大而外翻，並有著較大的眼球和漆黑的瞳孔色澤以便於在黑夜中視物，它們具備發達的智能，以致懂得製造工具、挖掘地道和穿戴防具。


  相對的，頭腦要求的營養量使得它們不得不削弱了軀體。


  故事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它們後來自稱為【古安塔爾人】，意即“平原上的人”，作為對這顆星球上唯一的智慧生命物種的學術名詞統稱。


  不知怎的，“真實世界”的時間流速似乎格外緩慢，在阿爾伯特真正的軀體那邊，從他將意識體沉浸到這邊至今，似乎統共沒超過五秒鍾--這時間差要是能用來學習研究就好了，血虧--他想著，莫名的有相當程度的耐心觀看眼前的文明發展史，並聆聽那些隨著眼前的一幕幕出現在腦海中的碎片信息輕聲呢喃，完全不在意這有多枯燥，仿佛不論過多久，對他而言都是彈指一揮間。


  他繼續觀看著。


  隻見大地上不斷有動物種群興起又隕落，優勝劣汰的故事一遍遍循環上演，每一種曾經的食物鏈頂端都有自己的被淘汰方式。


  譬如體型太大而缺乏足量食物、不能適應環境劇烈變化、過度攝食造成了生態失衡，亦或者最直接純粹的.……天災。


  然而每一場“版本更新”背後都有一種生物以頑強的環境適應能力生存下來，仿若攀附在生物圈上的不死鳥，在厄運中重生和進步，一遍遍憑籍智慧對自然環境進行改造，然後更適應新環境，此番種種，循環往複，終於有一天，【古安塔爾人】中的天才的智慧跨過了某個拐點，學會了取火。


  於是似乎幾萬年也不曾變化的平原在短短數千年間，翻天覆地。


  也不知觀察到自己的“樹身軀”幾次長大、腐朽又重新發芽的阿爾伯特看到。


  一群人舉著火把走出了黑暗的洞穴展開探索。


  走進了陽光下。


  在停過最初那段艱難的適應期後，他們很快又掌握了長矛等原始武器的製作方式，在大地上狩獵那些本來比他們強的多的動物，一個又一個種群被消失，那些有用的種群被留下來圈養，馴化，大片大片樹木倒塌，開始出現人工種植作物，工具的更替越來越迅速，到最後，幾乎是眼花繚亂。


  這一個古安塔爾人族群發現多個石片插在木棍上可以增加攻擊力於是發明了劍。


  那邊又編製出了投石索。


  一群人為了更快捷的製造居所而發明了原始的茅草屋，轉眼又有人學會了鑄造泥牆，一種產籽多的草被集中種植，沒多久就在整個族群中傳開，然後又是一個拐點。


  有人學會了鑄造技術。


  結果整片平原上的資源終於不夠用了，為了奪取存續的資格，人們學會了相互猜忌和鬥爭，不同的部族之間，人與人之間.……古早期的戰爭從這裏開始。


  接下來發生在短短幾百年內的時間比過去數千年都要快———阿爾伯特耐心的看著一切，感知著物質世界中統共過去的第二十秒，貓娘還在自己肩頭上發出細微的平穩呼吸聲，安心的伸展了下樹身，多吸了幾口二氧化碳，繼續看戲：


  古早期的城邦一個個誕生，聯合又分崩離析，有時出現最終的王者建立王朝，但沒多久就被不爭氣的後輩敗光所有，石質和木質武器淘汰了，青銅器和鐵器又登上舞台，弓箭被大規模列裝，並發展至弓弩，然後魔法的力量被請進了皇宮裏，這時又是一個拐點，成係統的原始魔法被梳理出一個大致脈絡，開采礦石和高爐的製造使工具越來越豐沛，後來又怎樣了呢？


  越來越高的建築物被修築起來，四通八達的道路網絡建立、維護，過一陣子被荒廢，接著可能被維護然後繼續使用，也可能徹底消失，又有其他地方建造新路。


  然後機械力量開始修改地形，成規模清理有害生物種群。


  戰爭繼續進行。


  自然環境已經無法威脅到他們，但身邊的同類可以，足以削山斷嶽的炸彈以基數化方式在地表無數次使用，電磁武器、能量武器、化學武器，由化學燃料為動力的工質推進係統將導彈送上舞台，天空與海洋都不再是淨土，世界幾乎要變成廢墟，這一切又持續了幾百年。


  終於複歸和平。


  阿爾伯特安靜的作為一棵不知死了多少次又長了多少次的樹觀看著遠處的城市，許許多多建築物被推平，然後建造起更高更大的，直到他看到熟悉的摩天大廈，城市的夜晚不再漆黑，有霓虹燈光把星星從天空搬到地上，越發小巧的飛行器開始在城中盛行，巨幅三維投影又替代了大量屏幕，直到許許多多“金字塔”在城外建起來，一遍遍變得更“先進”和“誇張”的城市似乎沉寂了一段時日。


  他又看到近乎與城市差不多大的金屬飛行物出現在視野當中，許許多多的人為它歡呼呐喊，如癡如狂，高喊未來已至。


  直到天空中的某個星塵亮起。


  地上震顫。


  一起又變動。


  古安塔爾人的輝煌就像玩笑一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