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十年級

  每個人實質上都是一個黑箱，輸入與輸出的信息多數時候是不同地，複雜且多麵——我們越是深入了解，越發現人的不確定性：

  靈魂學最初的目標就是為了徹底解析人。


  ——阿瓦蘭迦國家醫學研究院.400年紀念刊.摘編……

  “睡一會兒，撐不住了，上課了叫我。”


  棕發女孩艱難地維持著最後的神誌，拍了拍她鄰座處於半夢遊狀態的男學生。


  “嗯？.……嗯。”


  男學生伸手按住胸口，電了自己一下，勉強打起點精神，睜開酸澀的眼睛，召來點水汽將眼瞳浸潤……雖然有點疼，但至少能睜眼了，他拿起快翻爛了的資料書，用力地吸了口氣給身體強行擠進一絲動力，坐正身體。


  下節是.……什麽課？


  萊特盡力地維持住了精神力運作，扭曲光影充做望遠鏡，看清了下節課是靈魂學。


  他又深吸一口氣。


  此時他真的覺得自己快猝死了。


  現在是十年級。


  阿瓦蘭迦426年2月15日，分專業考前的最後一年，下半個學期，課表很大程度上已經失去意義，該教得都教完了，老師們來上課隻起到講解重難點和監督學生自習的效果，學生們，進入了最後階段，或者說，最後的瘋狂。


  沒人能說清楚自己為了背記資料和書本加了多少班，隻知道在做這件事，就算是以修行者的身體素質而言，也開始挺不住了。


  從他的視角來看整個教室。


  所有學生桌前都摞著能把頭埋進去的幾疊書，雜亂得不知翻了多少次的資料，放成一堆的作圖工具和草稿，還有筆。


  此外他們還在不停地構築施法進行檢驗和輔助，溢散的能量，讓本就不冷的教室裏多了幾分燥熱。


  在這裏的學生都很急，很累。


  除非是那種放棄了，選擇躺平做鹹魚的人……至少十年級七班是沒有的。


  “起來.……起來了。”


  他推了推同桌，將其從睡夢中喚醒。


  “上課了。”


  “哦……”


  艾爾睜開了紅得嚇人的眼睛。


  “同學們。”


  身材高瘦，穿著一件灰色亞麻裙和暗藍色披肩的女人，麥格納爾-靈魂學教授走上講台。


  “這節課，是靈魂學自習。”


  “認真翻看你們的學習資料和書本。”麥格老師翠綠的眼瞳，威嚴地掃過台下，“有不懂的，問我，塞西莉婭或者你們的班長。”


  說到這裏，她瞥了眼窗外。


  “現在開始上課！”


  對一個年級的老師來說，每到這個時候，是相對而言最輕鬆，但也最緊張的時候：

  現在是十年級，直接決定學生未來起步的一年，平時學得好的，必須保持住並盡可能記住更多，平時一般的，盡量往上蹦一蹦，爭取超常發揮，平時差的.……下雨天，沒有傘的人，得奔跑。


  “往好一些想，亞曆克斯。”


  老血族，教生物課的德拉科悠哉地捧著一杯茶飲，幹瘦的麵龐上拉出了慈祥的笑容，拍了拍棕發老男人的肩膀。


  “這一批的學生很特別，說不定他們回去也會發展得很好呢。”


  “.……我知道。”


  他們站在窗外，看著教室裏的學生，那些疲憊而焦躁地迎接著自己眼中的“人生轉折”的學生。


  從教室裏是看不到他們的。


  這是名為光影扭曲的小技巧的高級應用：


  兩位老師的身體在光學上是“透明”的，周身的光線在接近到他們某個點上時“繞開”，然後又在另一邊恢複，在足夠精密的控製下，隻有靠得近些才能看到那些不自然，就像坦克主播把美顏特效拉滿變美女然後做吃播一樣——她們的筷子和菜完全是扭曲的。


  但也夠用了：如果是觀察不夠敏銳的未修行者，哪怕從他們身旁走過也不會發現異常。


  “我確實認為你該……習慣一些，而且就這一次了。”


  “至少我們不用帶著他們乘船跨過一片未知的大洋，年輕人。”老者用手肘頂了下他，笑著衝他眨了下左眼，“不用像一群瘋子和傻子一樣什麽也不清楚地衝著一個不知真假的希望開著船衝出去，一邊衝還要一邊和一群人對砍。”


  “幾千海裏的海上航路，照著一份上世紀的航海圖。”


  他呡了口茶。


  “我們的交通工具是河道運輸船，正常航行離岸最遠也沒超過數十海裏，都是些老船，而我們的唯一保險措施是在船首加上防風暴擋板，然後施法穩定船身。”


  作為一名血族，正常壽命至少上千年的老血族，德拉科經曆過很多東西，其中包括。


  400多年前的渡海戰爭。


  “您的意思是？.……”


  “在我們的社會秩序中穩定是短期的，變動是長期的，這是從整體上看，而從個體的視角來說，不管在哪裏，能夠造成的改變局限於自身能力和大環境，一點點微小的變動一級級傳動到末端，也是巨大的。


  也就是說，變動持續不斷，無處不在，穩定僅僅是種假象，我們活在一個變化的環境中。”


  德拉科微笑著說：

  “你得適應這些變動，活得久一點的人都得適應。”


  你要看著他們一遍遍地走上那些路，去做那些你已經嚐試過的事，你隻是一名引導和傳授者，你不能替他們做任何事，你不能替他們做任何決定。


  你隻是老師。


  今天的坎坷過去了還有明天的，即便沒有遇見這樣的事，也有別的事在等他們。


  “你擔心得太多了，年輕人。”


  老者看著他，微笑，眼中猩紅的輝光在跳動。


  七百年前，他就是用這雙眼睛在黑夜中狩獵的。


  “.……我隻是擔心。”


  亞曆克斯微低下頭。


  他擔心他們墮落，因為除了老師和這些學生自己，在這裏，再沒有人會在乎他們。


  “那這些都可以結束了。”


  老血族拍了拍他的肩膀：


  “馬上就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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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知識：

  久經歲月的長生者們往往保持著三種生活態度，一種死板偏執，在歲月中漸漸失去改變的動力；一種跳脫，他們用輕鬆、活躍、友好的態度來麵對生活與周圍人。


  還有種求知者，很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