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心靈
不偏不倚，既不放大也不縮小，所見事物都是一般的，又不同的，這即是所謂“中正”，能夠活成這樣的人，向來是不多的。
——這實在是一種可貴的人生態度。
——散篇，有感……
“等到正式開始的時候，你們的腳底必須有這個。”
他手裏拿著一個馬蹄石。
“讓你們踢正步時腳掌落地的聲音更響，增強力度感的效果。”
“我會教你們怎麽走。”
“好好學就行了。”
學校給了學生一個多星期的時間用於活動準備，在這期間，沒有課程，沒有作業，唯一要做的就是準備好在大慶典上展示自己。
而阿爾伯特需要的是，所有學生能夠走出一個整齊的方隊。
在此，要求學生們把動作練成習慣，是不現實的，時間太短了，但是，稍稍地退一步，要求他們去模仿，憑借修行對體質的增強繃住一口氣不鬆勁，在這幾百米當中，看上去像一回事則是可行的：那正是少年當前的目標。
從他的視角來看，這差不多就是一次有點倉促的室內軍訓。
“一！”
在教室裏站成方隊的學生們整齊地抬起右腿。
“二！”
放下。
“一！”
抬起左腿。
“二！”
放下。
“停。”
所有人暫時放鬆下來，阿爾伯特活動了下腳踝，走向人群中。
“所有人往後靠，第一排跟我站成一列，我怎麽走，你們怎麽走，後續的排麵等我們走完之後跟上，再往後都一樣，然後我們反複走幾遍就可以休息了……好好走。”
單就目前來看，這群人總算不至於太笨，總體是能跟上他安排的日程節奏的。
“可以了，先休息吧。”
阿爾伯特和姿態各異的學生們坐在教室裏各個地方。
開始了這個下午的休息。
這樣的反反複複已經持續了兩天，他們的步伐至少看上去挺像那麽回事了，隻要走的時候繃住勁，也看不出差了多少，齊步、正步，都沒多少問題，大概是本來就有著相比於前世的人非常優秀的身體控製能力，這些學生需要的隻是找到節奏感，然後————
要做的就是不斷熟練以降低失誤概率了。
少年做什麽事都喜歡穩健。
他靠在講台桌上。
看著說笑的學生們。
看得非常入神的樣子，似乎在想著什麽。
又突然回過神，站直背脊拍了拍手：“看這邊看這邊！所有人看過來！”
阿爾伯特看了眼窗外的大鍾。
“今天就練到這兒吧，大家回去之後好好休息。”
““好誒！～””“下雨了，回宿舍收衣服了———”“今天真是累死了……”
教室裏響起一連串的歡呼。
學生們成群結隊湧出教室。
最後隻剩下兩個輪班到的人開始整理教室，收拾垃圾，效率還算快，沒幾下就幹淨了。
“你們先回去吧。”
他大略檢查了下，對他們說。
“嗯。”“班長再見。”
於是，少年又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隨手帶上了教室門，看了看天，往圖書館去，今天耗費的時間有點太多了，他需要用一些活動時間把目標補上，這種事不能拖，他一直認為一次和一萬次的區別是很模糊的，開了口子，後麵就更容易找借口。
一個人走在安靜的走廊裏。
他哼著歌。
如果這時候是在自己家的話，他的形象說不定就是捧著一杯茶，穿著人字拖，一邊走著一邊哼著戲曲，搖著扇子，搖晃著節奏.……也不一定，他也可能是打開手機或者電腦開始閱讀，甚至打一局遊戲，現在的少年比起過去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但心中的喜悅不會因為身體年齡和環境的更改而出現太大變化——他相信的東西始終未變。
而且最近這段時間少年的心情一直很不錯。
阿爾伯特走過一個拐角，穿過隧道，走進圖書館，感受著圖書館空間裏的涼氣，看了眼圖書管理員的櫃台，這次的管理員是一位男性學長，對方手裏捧著一本高年級的教材，在看到他拿出了學生證之後就沒再理會，任他去找書。
他這次借的主要是在心理學方麵，有些知識需要複習一下。
在迅速找到自己的那個角落之後，他看到這裏沒人。
心裏著實是鬆了口氣。
少年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喜歡安靜，像現在這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休息時間有他人打擾，那簡直是場災難，這種時候除非是……
唐吉.訶.……德？
金發紅瞳的少年站在桌邊，十分熟絡地坐下。
“喲，還擱這兒加班呢？”
有點奇怪的語氣。
“嗯。”
他撇了撇嘴：
“不然還能幹嘛呢？”
“你不在的時候啊，宿舍裏都特娘的玩瘋了。”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有關係啊，你最近不是挺嗨的麽？”他衝他擠了擠眼睛，“那些小男生女生氣氛都被你帶出來了。”
阿爾伯特沉默了幾秒鍾。
笑了：
“確實心情不錯。”
“提醒你一下，你對他們耗的心思有點多了。”唐吉訶德打開了手上的書，“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樣子。”
“.……那我是什麽樣？”
“死人。”
對方言簡意賅地總結道：“剛從地裏爬起來，身上的土腥味還沒散幹淨的那種。”
那時候的阿爾伯特根本就是個按照固定“程序”行動的空殼，硬要形容的話，就是所謂機械化心智，陰沉麻木地作為旁觀者觀察著周圍的一切，然後根據外界對於自己釋放的信息和自己的能力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他有著堅持和善良，但是，作為一個活人來說。
人性的那部分過於稀薄了。
“但是你活過來了。”
“.……嗯。”
他點了點頭：“可能是因為我那時候接受現實了。”
拖著殘缺的軀體存活著，看著曾經的理想已經無比的接近，而為之欣喜和快慰，放下所有。
沒有還需要期待的，沒有還需要牽掛的，塵世已經在遠去，卻偏偏有那麽多人拖著他，不放手……太多痛苦了，他開始聞到身體腐朽，太多折磨了，動一動手指頭都會感覺到極度的疲勞和苦痛。
然後終於在某個夜晚，看著窗外的月光，他用盡全力拔下身上的插管，安然入睡———那就是少年的終局。
“[現在，我要憑我自己的意誌活著，我將要把持我的靈魂和理想，去走我的路。]”
他笑了笑：“我告訴自己這句話，然後我活了。”
“你應該小心一點。”
唐吉訶德突然說了這句話，看他的表情，特別認真的樣子：
“別太掏心窩子，得有個度。”
“我知道。”
他點頭。
除了自己最親近的人，他從來沒有暴露過“本性”。
……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