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談話
當發現英雄也有弱點的時候,懦夫總是格外的勇敢。
———《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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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伯特,你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呢?”
坐在對麵的女老師開口,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沒有困難。”
他搖頭道:“最近都很順利。”
他確實不覺得自己遇到了任何哪怕隻是“麻煩”點的事——除了學習。
“那,最近有什麽目標?”
“看完一本書,還有之前看到一個知識點不太熟,最近要多做點題搞懂它。”
平靜地注視著麵前的老師,少年端坐著,一雙眼睛裏看不出情緒變化,他很擅長隱藏和偽裝,也很有定力,所以老師看不出他的想法,然後她與他對視了幾秒,試圖看出點什麽。
這場“對抗”以她挪開視線告終,她什麽也沒看出來。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
巴特爾克.維羅妮.迪科恩靠著椅背,輕輕地呼了口氣,繃住了溫和的表情:
“我聽說,你在班裏,很不合群?”
“.……?”
他初時沒什麽反應,微微歪著頭像是在思考什麽,接著才反應過來,抽了抽嘴角,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冰雪消融似的露出了和煦的溫暖笑容:
“有這回事嗎?我自己可不覺得啊。”
“但我確實沒見你和他們一起玩兒過。”她輕歎,“一次也沒有,你很優秀,但總這樣可不行。”
“怎麽說呢……從我自己這邊來看,我隻是時間不太夠用而已。”
少年局促地十指交叉放置在腿間,眼神飄忽地看著旁邊的地麵,最終“故作成熟”地挺直了脊背,雙手仍扣動著指縫,平靜地看著老師,微笑著說:
“有夢想的人的人都很難睡著,大概是這麽回事吧。”
“我每天要看書、做題,時間一直都很擠,倒不如說,我覺得他們很奇怪,一天到晚在玩,以後怎麽辦。”少年如是說,“我有個熟人說過,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總有一天必須靠自己的。”
他微微垂下頭,看著空氣:
“我不能不考慮以後啊,老師。”
氣氛慢慢冷下來。
他們陷入了沉默。
直到幾秒鍾後,少年抬起頭。
“順便。”他看向老師,“能告訴我是誰告訴您的嗎?”
“有幾個人。”
她點頭道:
“但主要是你的同桌,她也是好心,你啊,確實太不合群了,都是一個班的,總要好好相處才對。”
“.……我知道了。”阿爾伯特認真的向她鞠躬,“謝謝老師。”
他的語氣很誠懇,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感謝什麽。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她扶額,揮了揮手,神情有些無奈地在自己麵前的筆記本上寫了幾筆,“別光知道了,知道了還要改才對啊。”
這個學生,情況特殊的學生,確實不能夠過多的代入舊經驗,他沒有親人,不喜歡熱鬧,也很有主見,她早就明白了,對於他,身為老師的她管不了太多。
她隻能教會他正確。
“嗯,老師再見。”
他出了房門,輕輕地把門關上。
臉上的表情回複到平時的狀態,少年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思考了下之後的課程,邁開步伐,剛剛的溫暖、和煦,還有少年人的焦慮、困惑和迷茫,像錯覺一樣消失了,至於到底哪一麵才是真實的。
———這有時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著裝,緩緩地深呼吸,走入學校走廊。
他開始思考,自己究竟是哪裏得罪那個小姑娘了,還是說哪裏沒對,但最終沒能得出結果。
然後阿爾伯特看了眼學校中央大鍾顯示的時間,默默加快腳步。
他的日程安排一如既往的緊。
此時,學校的另一邊。
他的好友,唐吉訶德於同一時間看了眼大鍾,低頭繼續擺弄著一袋土灰,在紙麵上畫圖,然後不斷地用土灰製作不同大小的小石棍和齒輪,一邊對比著大小,記錄數值,一邊構築成型再潰散、修改。
接著時不時停下來,喝點果汁,或者做點別的什麽。
他並沒有將全部的時間用在學習上,也沒有完全沉浸在實驗裏,確切地說,隻是將絕大多數“空閑時間”都用上了而已。
相比於阿爾伯特,他就顯得悠閑了很多。
畢竟。
他其實並沒有什麽遠大的理想。
隻是想好好活著。
可能有點鹹魚,但在他這裏,能夠自己活得爽活得開心才是最大的目標,其他的……都是順帶的。
金發紅眼的少年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窗外。
他在看風景。
亂紀還在……持續,窗外是狂風驟雨,他隻能看到,鉛灰色的雨雲翻滾,混雜著穿梭其中的雷光,遠方的一切蒙著層霧,使得他即便有修行加持也看不清太遠。
這在亂紀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天氣了,要說更好的,恐怕就隻有突如其來的熱浪。
屆時,城市路麵溫度將達到水滴落在地上幾秒就能蒸幹的水平。
陽光有可能將人灼傷。
而在最熱的區域,到處都是反光,沒有遮掩將會很傷眼睛。
這裏的氣候環境.……很怪異。
不過這副身體感覺不到太難受,甚至於,偶爾能夠在這些怪異的天象發生時感到舒適。
接下來幹什麽?
唐吉訶德在想,上午已經把時間都用在練習演算和器械上了,中午可以一覺睡過去,下午多練練題,再看《符文邏輯學》和《魔能器械導論概述》,他想著想著,每多想到一個,眼神就空洞一點,最後雙目無神地凝視了幾秒鍾空氣,接著看向桌上的書。
然後他伸手在紙麵上虛抓,仿佛攥住了什麽似的,然後用力按在腦門上。
再然後雙手按在書紙麵上用力虛抓,收回手,雙手按在腦門上。
接著幹脆把書拿起來,覆蓋在麵上用力地摩擦,然後停下,靠著椅背,任書蓋在臉上,雙手垂落癱在那裏。
宛如去世。
不過他很快就“活”過來了,拿起書坐直了晃晃腦袋,拍臉提神,開始投入到下一個題,他的狀態一直是這樣——一邊很喪一邊努力,間歇性失去夢想,持續性鹹魚翻身。
這個夏天,他們都在爭取自己想要的,也顯得有些過於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