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光影

  大多數人總是容易高估自己的價值，也低估了生活本身，他們鬧啊，叫啊，然後把自己的時間投入到無意義的追逐裏。


  ———社會學者.四環巫師.賽德克希恩斯

  ——————


  對於兩位穿越者來說，能夠來到這個近現代化國家，恐怕是除穿越本身以外，最幸運的事。


  這個叫做阿瓦蘭迦的國家總是在許多細節上給他們帶來驚喜。


  “哇塞，真的能放畫麵啊——”


  此時此刻。


  大半個教室的人都圍過來，圍著阿爾伯特的小同桌塞西莉婭的座位，向著中央張望著，而人群中間，女孩擺弄著手中墨玉般比手機大一圈、一樣薄的長方形晶體。


  草原貓娘今天剛剛入手了她家裏人寄給她的魔能放映器。


  不同於這幫本來就四個口袋一樣重也不敢亂花錢的窮學生，和兩個隻在拿到出版社獎金時才會放鬆一點，錢都用在鋼刃上的穿越者，這位不遠千裏前來求學的真.喵小姐可是有家裏支持的，她家祖上跟政府簽了合同，幾代人經營著一片牧場和一片農場。


  不說多富吧，起碼是自己當老板，跟他們不是一個級別。


  那麽，作為她的同桌，阿爾伯特此時在哪兒呢？


  他一看到她把魔能放映器拿出來就見勢不妙溜了，事實證明這是對的———他不喜歡太熱鬧。


  一個視頻播放器搞成這樣也真是夠了。唐吉訶德在精神力傳訊中向他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太特麽吵了。


  擱這兒確實稀罕。


  一切源於最早的某位歌劇家的靈感，那是近百年前的事，當時一位經營著一座小歌劇院的歌劇作家迷戀攝影，非常喜歡將歌劇拍攝下來，久而久之，他就想到：能不能將多張圖片串聯起來，構成一組連續的動作乃至一段情景？

  他說幹就幹。


  並於357年中旬獨自完成阿瓦蘭迦、甚至全世界曆史上最早的定格動畫。


  發展到今天，這項技術已經能夠在隻比手機大一圈的晶體上存儲幾刻種到幾尋不等的連續高清視頻，還具備存儲文字、固定圖像的功能，你可以大致理解為不能聯網和打遊戲的手機，當然，“內存”不大，但它可以複寫—在城區內指定站點，可以請工作人員使用專用器械清理垃圾內容，刻進新東西，近幾年也有了操作較為簡便以致使用者可以自行複寫的裝置。


  這大體上是個普通工薪階層能承擔得起的小奢侈品。


  真是的，早點收假吧，我都等不及了。


  金發紅眼少年的神情中有幾分無奈：這幾天有問題想問，又不好意思打擾老師，老子都快憋出病了。


  習慣了快節奏，突然身邊某些東西停頓下來，他們現在感覺就像打遊戲下載更新包，下到最後1MB斷網了一樣。


  就很難受。


  而其他人呢？

  顯然不會有同感，他們隻覺得時間太快，嗖地一下過去了，隻盼著再來一次，加大力度：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對於兩人，這不長不短的假甚至有點難熬。


  再忍忍。


  阿爾伯特如此回道，也不曉得是對他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別對他們要求太高。


  說到底就是孩子，等過幾年就好了。


  人群中心的少女已經按下了魔能放映器的播放開關，可以聽到悠揚的民間小調和人語聲，非常標準的電影開頭，通過音樂和語言敘事，由遠處把鏡頭拉近，製造畫麵立體感和吸引觀眾。


  看來這是個中檔的。


  暫時和唐吉訶德鄰座的女孩換了座位換了座位，坐在金發少年旁邊的阿爾伯特沒再去理會那聲音，人群中洋溢的歡樂、驚奇、羨慕伴隨著種種不同語氣的談話隻讓他覺得吵鬧。


  他從來不會跟他們湊的太近，更不可能玩到一塊去，這有時看上去像是他被孤立，但在他自己眼裏，是他孤立了他們。


  這就像腦子正常的成年人不會看某園寶寶、某線寶寶。


  混在孩子堆裏裝童真？

  反正他覺得惡心。


  你自行想象一下一個兩米壯漢縮著身子坐在幼兒園小朋友中間認真聽講是個什麽場景。


  誒，我說老特。


  他正看著書，旁邊也在看書的唐吉訶德突然用手肘頂了頂他：


  咱哥倆都認識半年多了，上輩子名字不想說就算了，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你想做什麽？

  不都說了嗎，搞研究，搞發明，搞技術。


  除了這些呢？

  他問：不說多，往後咱這日子可還有兩三百年沒錯吧，我算了算，按上輩子來算那可是四百多年打底，努努力五六百年都行，也不能光搞這些吧？那多沒意思？……

  ？


  這些還.……不夠多？

  他一時間有點疑惑，眼中多出幾分不解，這上下句跳躍太寬了，他不太懂對方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夢想？

  在這個他們眼中遍地是機會的世界裏，隨著對短期目標的確立和逐步接近，光明的前程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事，盡管現在才剛剛踏上第一步，但本就急性子的唐吉訶德已經開始暢想未來了。


  比如我，將來做生意，等賺夠了錢買地，建個雙層房自住，再建個房收租，然後賣了生意存錢吃利息，等有網了，邊玩遊戲邊搞研究，就把前輩子的東西拿出來，瀟灑快活一輩子就過去了。


  唐吉訶德無疑是個“胸無大誌”的人，有了機會青史留名，就覺得人生價值實現了，隻想掙夠了錢當房東，當技術宅，看看番打打遊戲，這世上再沒比這更爽的事了。


  他一直覺得錢這東西，夠了就完了，再多，有啥用？


  在這點上阿爾伯特和他一樣。


  都覺得錢多到一定程度就不是錢了，是數字。


  我應該.……也差不多。


  他微微皺眉，思索著答道：

  掙夠了錢，買地買房，吃利息當房東，然後———


  少年的眉宇舒展開。


  剩下的一輩子都用來做我喜歡的事，也不求做得多好，隻要我自己活得開心就好了。


  ！！！


  唐吉訶德瞪大了眼睛，驚奇的眼神，好像重新認識了他似的，然後是喜悅，精神力傳訊裏傳來了對同道中人的強烈認同，還有狂笑。


  哦艸！那我們到時候一起開黑？！


  一定。


  他再次低下頭去。


  平靜的視線在書麵上掃過，眼中藏著一點思考。


  夢想……嗎？

  陌生的詞匯，讓他開始思考：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首先排除掉錢，這東西夠用就行了，也肯定不是伴侶，他上輩子就沒有，也不想有過多的牽掛，更不是名譽，他從來不覺得這有價值，那麽……他的眼神裏，一點點迷茫再次散去。


  如果一定要有夢想的話。


  一定要有夢想的話——


  我要窮盡世上一切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