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尋常小事
來到這個世界，差不多五六年了。
該適應地都適應了。
對目前的阿爾伯特來說，最大的困擾就是現在的年紀，那些真正能與他交流的人，總是不能平等地對待他，在他們眼裏，他隻是聰明些，可能還有點心理創傷所以過分成熟了，大體上還是個世界觀養成期的孩子。
當他們以長者的口吻勸誡他他時，那感覺真挺微妙，有時還會覺得惱火又好笑。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和那些孩子相比，他很有條理和邏輯性，目的性相當強，更懂得克製。
所以很幸運，“大人們”與他接觸一段時間後，還是能扭轉部分偏見的，然而更多的……這副麵孔還是過於稚嫩了。
“班長好。”“好。”
有路過的本班同學和他打招呼——這純粹出於尊敬，他從未要求過，學校也沒這規矩，他們隻需禮貌對待老師。
少年穿行在教學樓走廊裏，四周是大理石地板、黑鋼天花板和一體式的仿磚牆表麵牆壁，全部由魔法做過拚接、粘連，以至於整棟樓渾然一體，好似用整塊石頭雕琢出來的，它的高度.……大概有五十米，單層高度整整五米，總計十層，遠看著，就是四座直徑近三十米的石塔用城牆相連，總占地約有座足球場大，內部呈“回”字狀。
是的，外麵一圈教學樓圍著裏麵一圈教學樓，中央一座觀星塔，觀星塔頂一座定時敲響的大鍾和顯示時間的機械表，看著跟大本鍾似的，這個鍾高出教學樓十幾米，故而樓內大部分地方都能很清晰地看到時間。
再一提，裏麵的“口”與外圍有走廊通道相連，平麵結構可以理解為“田”和“囲”，差不多一回事。
最後，學校是用軍事建築改的，某些地方還有當年遺留的暗門和觀察哨。
傳說還有地下室來著。
也因此，學生們間盛傳有某些倒黴鬼不小心打開了某處的暗門/通道，接著被困死在裏麵的故事，這當然是假的，但他們總為之津津樂道、樂此不疲。
凡是有點曆史的學校，總有自己的傳說。
“報告。”
“請進。”
他推開辦公室木門：“老師好。”
這裏是專門劃給幾位班主任用的，裏麵空間並不大，有三張辦公桌，但現在，隻有一年7班班主任在。
“這是今天的課程表和周考綜合評定，還有他們的周計劃。”阿爾伯特左手捧著本子，右手拿著張單子，“班級總成績比上次提升了8.7%，總體保持在86%左右，中上水平，有兩個孩子的數學和符文始終很難理解入門，接下來我會幫他們輔導，先進帶動後進，爭取在本月末把他們的學習進度趕上來。”
“.……我知道了，放那兒吧。”
身材略有發福，發際線開始危險的棕發中年人批改著卷子，頭也不抬地回道。
“然後這個，是我做的心理輔導工作，這些孩子們離家遠了，住在學校，難免有點想家，開始出現思想波動。”
他將一個小本子放在試卷旁邊，指著上麵幾個人名：
“以我個人的看法，是不是可以搞點團建活動？”
“我們可以利用周七晚自習時間，這個時間點接近周末假期，沒什麽事，也不會耽誤他們的時間，發動同學們玩擊鼓傳花、兩人三足、紙牌抽獎遊戲，讓他們上台講講入校以來的感悟，提高團隊凝聚力，對緩解不良情緒很有幫助。”
“然後.……是這個。”
少年把桌上的筆記本翻動了一頁：
“班費的問題，之前也跟您說過了，學校發放的各項補貼福利隻剛好夠中上水平的學業，我注意到，部分同學買不起施法材料和非基礎序列的工具，我大概計算了一下，班費額度用來購買這些作為公用，定期補充，完全足夠，還有不少剩餘，您看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從斯莫蘭到阿瓦蘭迦來求學，確實有不少困難，希望您能理解。”
“.……這我明白。”
他終於停止了批改，把紅筆插進墨水瓶，看向少年。
“一年7班確實情況特殊，具體情況已經在相關報告裏跟校領導傳達了，這段時間再堅持一下，這種要求很合理，肯定是能通過的。”
“謝謝。”
阿爾伯特看了眼窗外的時間：“那老師，我先回去了，離上課隻剩4厘了。”
他轉身朝門走。
“阿爾伯特。”
班主任叫住了他。
“.……你可以再稍微活躍一點的。”
少年點頭致意，出門，順手把門帶上了。
辦公室裏再次安靜下來。
隻剩下筆尖劃過紙麵地沙沙聲。
他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工作上，在工作中，他煩躁的情緒總是能很快平複下來，這些簡單繁瑣地事物雖然確實枯燥，但也偶有有趣的事發生，再者，看著稚嫩的孩子們一點點成長起來，本身就是件極有意義的事，這也是教師這門職業的價值所在。
他已經有百歲了。
帶過的學生不說多，也有3、400個，現在的狀況以前可從未遇到過。
對於這孩子，說實話，他還是教學生涯中首次感到無力。
他顯然是異常的，在阿爾伯特剛入學時他就察覺到了，當所有孩子都在興奮地談論魔法時，隻有他坐在座位上，座得筆直，眉頭緊鎖，一頁一頁翻動書頁，在那裏思考某道難題，當所有孩子一點點學會各種規矩的時候，隻有他立馬轉變過來，而當其他孩子還在懵懂中開始探索新生活時，隻有他，已經在有計劃的追逐目標。
所有這一切，他的行動自然且明確：一旦確立了任務，就從來就沒見過他動搖的時候，錯了就馬上認然後找新的方法，不會的馬上請教接著去完成，屬於孩子的天真、樂趣，一概不理，耗費時間的遊戲更是極度排斥。
他實在太過懂事了，太讓人省心了，反而讓他覺得擔心——這孩子到底經曆過什麽呢？
而且與他情況類似的還有一個。
霍頓.阿卡西.唐吉訶徳，年齡在十歲左右，但情況也比他好太多了。
到目前為止。
他隻能聽之任之。
不得不說，這真讓他產生了某種微妙的挫敗感——這讓他覺得這班主任當得真是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