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良師益友
如果你是一個善良的人，那麽你總是能遇到善良的人！
由於在公社上的供銷社遇到了李社長，整個收水蜈蚣的過程還算順利，所以當孫良才、張自強和周小軍三個人從公社回到三河村時，時間還尚早。
三個人雖然各自感受不一樣，但是他們都同樣的開心——張自強為自己能幫到小夥伴而開心；周小軍為有一個張自強這樣的好朋友好哥哥，能在關鍵時候為自己出謀劃策、身體力行而感動；孫良才則跟著張自強和周小軍不僅更加熟悉了三河村，還結識了李社長，最關鍵的是他在這一天當中找回了自己很多年未曾體會到的童年的快樂，這讓他整個人興奮不已！
春風得意馬蹄疾！
回家的路似乎沒那麽遠了，而且一路上三人有說有笑，也不覺得累了。回到村口，張自強看時間還早，就跟周小軍說：“小軍，時間還早，我跟孫大哥去看看你媽媽去。”
“好的，自強哥，你們要是去，我媽肯定會很開心的。”周小軍感激地說。說完，三個人一起朝周小軍家走去。
大約走到村子的中間，馬路的上方有一條很窄的巷子，巷子十來米長，走過巷子，前麵豁然開朗起來，一個挺大的沒有圍牆的院子呈現在孫良才的眼前，院子雖然很破敗，但是卻收拾得很幹淨。院子裏邊是一間茅草房，和周圍的房子沒有太大的區別，這就是周小軍的家。
三個人走過院子，上了兩個石條砌成的台階，就到了屋門口，推開門，屋裏的布局和張自強家一模一樣：右邊做飯，中間做堂屋，左邊是一家人住。
屋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中藥味，看得出這是長期煎熬中藥的結果。
周小軍剛要說話，屋裏走出來一個女生，個子不高但身材卻很勻稱，一張瓜子臉，留著齊肩的短發，顯得特別幹練，兩個眼睛水汪汪的，透著一股靈氣，皮膚有點黑，顯得比同齡人都成熟。女生衝著三個人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噓，媽喝完藥剛剛睡著。”
“姐，自強哥和新來的孫老師來看咱媽。”周小軍小聲地說。
幾個人說著走出來屋，來到院子裏。
“孫老師，我叫周小英，我聽我爸說起過你，你能從那麽老遠來到我們這個貧窮的小山村，真心地佩服你。”周小英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盯著孫良才。
“小英，你好，我來這主要也是為了能看看我哥，這些年一直是我哥在指引著我前行。”孫良才感覺有些悲愴，卻又引以為豪！“對了，你媽媽得的什麽病？”
“唉，大夫說是腎衰竭引起的尿毒症，想要徹底治愈就得換腎，這兩年我一直四處搜集報紙，但是從報紙上看，現在咱們國家都沒有換腎成功的先例……”周小英說著，沒控製住自己，嗚嗚嗚地小聲抽泣起來，“唉，老天怎麽這麽不長眼，我媽才40多歲，可是我們卻什麽也做不了……”
“小英，別難過，國家也在發展，總會有辦法的，你和小軍都這麽懂事，你媽也會替你們感到的。”孫良才一時竟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周小英。
是啊，父母們受盡了苦難，可上天又讓這些本就受盡了苦難的人們雪上加霜！
“是啊，小英姐，你放心照顧嬸嬸，家裏有什麽難處我們會幫著小軍一起想辦法的。”張自強也接著說。
“是啊，孫老師，自強，咱們都還年輕，不管經曆什麽，咱們都還得勇敢地去戰勝困難，咱們未來的路還很長！”堅強的周小英早就想明白了這些問題。
自從收到高中錄取通知書那天起，這個成熟地女孩子就清楚地知道，自己與學校算是徹底無緣了，雖然也曾百般不舍，但上學並不是唯一的出路，靠著自己勤勞勇敢的雙手，一定能夠改變現狀！
歲月徒催白發貌，泥塗不屈青雲心，多麽堅強的人啊！孫良才再一次被震撼道。
“小英，嬸嬸睡著了，那我們就轉天再來，小軍，你要有什麽困難也可以來找我和自強。”孫良才匆匆作別，退出了院子，他不敢再多呆一分鍾，他害怕周小英看到他眼裏的淚水，這絕不是憐憫的淚水，這是他對這些與命運抗爭、自強不息的人的深深的敬佩和感動的淚水，但他怕周小英會誤會。
“自強，咱們去學校找你二姐吧，正好我也了解了解學校的情況。”孫良才說完，和張自強向著學校的小山坡走去。
過了大隊的院子，沿著小路上坡，齊腰深的油菜花讓倆人淹沒在花的海洋裏，仿佛為山坡鋪上了金黃的地毯，花香味鋪天蓋地地襲來，身邊鳳蝶環繞，仿佛置身於仙境一般！
走到小山包頂上，一個平坦的大操場又將人們從仙境拉回到現實裏。圍著操場，三間大瓦房呈“品”字形排列著，瓦房比一般人家的房子要更加高大些。
“聽我爸他們說這可是村裏的風水寶地，解放前這是村裏大地主趙家的祠堂，後來解放了趙家沒落了，這就成了村裏的小學，前些年公社又出錢把這翻修，你看這三間大瓦房，多氣派！要是村裏人家家都能住大瓦房那該多好啊！”張自強不自禁仿佛長大了一樣，開始了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自強，咱們國家會一天天強大的，到時候家家都能住寬敞明亮的大瓦房，還能治好你媽和小軍他媽的病。”通過這一路的所見所聞，孫良才堅信，有這麽勤勞拚搏的勞動人民，中國何愁不富強！
張自強帶著孫良才走進了中間那間大瓦房，這是一間能同時坐四五十人的大教室，整齊地放著十張雙人課桌，教室後麵的角落裏，還堆著一大堆閑置的舊課桌和舊板凳。
“這都是前幾年城裏淘汰下來的桌椅板凳，我爸去縣裏開會爭取下來的，拉回來以後，又找了村裏的木匠把東搖西晃的加固，把缺胳膊少腿的修補，現在又成了寶貝啦。”張自強自豪地說著。
是啊，農村很多的地方還連間像樣的教室都沒有，更何況桌椅板凳呢！
張自麗坐在窗戶邊的桌子上批改卷子，聽到張自強的聲音，她站起來問道：“孫大哥，你們回來了？看來今天還挺順利？”
“嗯，今天在供銷社認識了李社長，他把水蜈蚣全收了，他還說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找他，我回來路上就想，以後可以抽空組織學生們多做做勤工儉學，一方麵可以鍛煉孩子們的動手能力，一方麵也可以減輕學生家裏的負擔。”孫良才有些按捺不住，這是他這一路上的想法。
“嗯，這主意不錯，有你幫我教這幫孩子，我也能抽出時間來去考慮別的事，不然以前我一個人光教書就已經忙得頭都大了。”張自麗又何嚐不想帶孩子們做點什麽呢，隻是她一個人確實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誒，對了，自麗，現在學校裏都開什麽課？我看你批的卷子有語文和數學。”孫良才好奇地問道。
“孫大哥，不瞞你說，依我目前的能力，教語文和數學我都有點顧此失彼，我自己比較愛好唱歌，我本來打算開點音樂課程，但是五個年級孩子的課程，壓力有些大，後來隻好放棄了。”張自麗有些無奈。
“嗯，咱倆商量商量，下學期如果時間允許，我打算再開設一下曆史和地理課，現在咱們國家發展得很快，曆史和地理能拓寬孩子們的視野，讓他們了解更多外麵的世界，對他們是有好處的。當然了，不一定非要強製，可以先當做興趣課程來開。對了，剛看到院子那麽大一個大操場，我就想應該給孩子們開設體育課，體育能增強孩子們的體質，還能培養他們團隊協作的意識，這些都是以後他們走上社會必須的素質。”孫良才來自大城市，在教育這個問題上，他果然眼光長遠，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
“孫大哥，你文化水平高就是不一樣，這些我以前想都沒想過。”張自麗有些慚愧。
“自麗，你快別這麽說，你一個女孩子教20來個學生本來就夠累的，以後咱們一起努力。”孫良才轉身對張自強說：“自強，我一進來就看見這麽大個操場，不好好利用太可惜了。”
“孫大哥，要不咱們找我爸說說看，能不能給裝上兩個籃球架，讓孩子們課餘時間可以打打球，趕上過年過節和農閑的時候，村民也可以組織組織比賽，你覺得怎麽樣？”小機靈鬼張自強腦子轉得就是快。
“我看這主意不錯，但是還是得得到村民和家長們的支持才行。”孫良才不無擔心地說道。
“我覺得村裏人應該會支持，對於教育和學校建設，大家熱情都很高。前些年這些破舊的桌椅板凳拉回來的時候，我爸在廣播裏一通知，全村人的木匠出動，沒出兩天就全都修好了。”張自麗接過了話。
“那就好，晚上跟張大伯說說看。”說著孫良才和張自強都各自拿了一打卷子，跟張自麗一起批閱了起來。
等三個人批完卷子從學校出來的時候，太陽從西邊山頂已經漸漸墜了下去，金黃的餘暉灑向大地，讓大地仿佛蒙上了一層黃紗巾，從學校往下俯視三河村，三河村猶如一個玩累了的孩子，躺在山下的繈褓中，蓋上黃紗巾等待著夜幕的降臨，然後知足地睡去。
晚風夾雜著油菜花的香味撲麵襲來，讓人心曠神怡，倦意全消，勞作了一天的人們三三兩兩地走上了歸家的路。
夕陽無限好！
三個人邁著歡快的步伐回到家時，天已經擦黑了，張伯母端上了熱騰騰的飯菜，一家子其樂融融地開始吃晚飯。
張國柱詢問了白天去公社賣水蜈蚣的情況，張自強和孫良才都一五一十地做了回答。孫良才還把如何結識李金山也告訴了張國柱，張國柱慢吞吞地說：“這個李金山，跟他打過幾個照麵，他以前是部隊的，後來複員到了縣裏供銷社當領導，再後來好像因為生活作風問題，就給下放到了公社，我看他倒不像是個壞人，但還是小心為好。”
一家人都默默點了點頭。
吃了幾口飯，孫良才說道：“張大伯，我今天去學校看了看，那真是一個好地方，大瓦房寬敞明亮，操場又大，隻是這麽大操場沒利用好有點浪費了。”
“那你有何高見？”張國柱虛心地問道。
“爸，我和孫大哥覺得應該在操場上做兩個籃球架，一來可以增加孩子們的課餘樂趣，還能鍛煉身體；二來呢，趕上過年過節或者農閑時候，村裏也可以組織村民打打比賽，提高大家的文化建設，您覺得呢？”張自強頭頭是道地說著。
“其實我好幾年以前在縣裏開會就提過這個事，可是縣裏連老師的工資都解決不了，更別說裝籃球架了。後來我也想過咱們自己做，這架子和籃板還好辦，可以讓大家從山上砍了木頭拉回來，做起來也不麻煩，關鍵是沒有框，村裏也沒有錢，讓大家一起拚吧，又增加了大家的負擔，還是吃飽飯要緊啊，所以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張國柱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誒，張大伯，您說可不可以找李社長幫幫忙，我昨天看他對學校的事情還挺熱心的。”孫良才試探性地問道。
“倒是也是個辦法。”張國柱沒抬頭，一邊吃飯一邊不太確定地說道：“這樣吧，小孫，等明後天哪天有空了，咱倆去趟公社，跟他說說這事，如果他真心想幫助咱，我就回來再發動大夥去砍木頭。”
“不行咱們可以先跟他賒著，回頭等咱們翻水蜈蚣去抵，他昨天說過，隻要是三河村的孩子拿去的水蜈蚣他都收。”張自強突然想到一個更為可靠一些的辦法。
“要真是這樣，我看倒是可行。”這次張國柱抬起來盯著張自強，“他昨天真這麽說的？”
“對呀，他昨天還說，有什麽困難可以去找他。”張自強肯定地說。
“行，那這個事咱們盡快落實，你看看你們學校裏還有別的事沒有？”張國柱關切地問道。
“今天我也問了自麗一些教學上的事，自麗說現在學校就隻是開了語文和數學兩門課，我想以後給孩子們增設曆史、地理和體育課，但是我還得跟自麗商量具體的課程安排、上課時間等等問題。”孫良才一邊吃著飯一邊說。
“雖然我沒什麽文化，但是我以前聽老人們說過，咱們國家古代的科舉考試都有固定的考試科目，隻用讀好對應的那幾本書就行了，但是現在社會的發展太快了，各行各業都需要人才，前幾次去縣裏開會，被評為先進學校的校長還分享了他們的經驗呢，城裏的學校不光率先開了曆史和地理課，還開了音樂、美術等等課程。”張國柱也補充道。
“是啊，張大伯，我們上海的學校就都有這些課程，好學校還會開設外語課程。”孫良才說。
“誒，自強哥，什麽是外語？”張自強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外語就是外國的語言，比如英語、法語、西班牙語等，隨著社會的發展，以後國家間的往來和合作會越來越頻繁，這就需要掌握對方的語言，才能更好的合作與交流。”孫良才解釋道。
“嗯，我就說大城市來的，又有文化，眼光就是長遠！”張國柱高興地笑道，他為三河村有這麽一個文化人而感到高興。
在教育問題上，沿海地區始終是中國的龍頭和風向標！
“對了，自麗，我看了看今天的卷子，有幾個孩子都五年級了，還連簡單的乘除法運算都不會，而且作文也不太會寫，不知你注意到沒有？”孫良才問道。
“唉，孫大哥，這個我知道，這些孩子本來成績都不錯，但是這幾年家裏或許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就像周小軍，本來他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這幾年他媽媽病重了，不僅加重了他的心理負擔，而且有時候家裏人實在忙不過來了，他隻能請假在家照顧他媽媽，慢慢地，學習成績就跟不上了。”張自麗有些難過地說道。
“看來你還得帶我去做個家訪，先了解了解這些孩子的情況，然後才能因材施教啊！”孫良才對張自麗說道。
“嗯，這個沒問題，等明後天有時間，我帶著挨家去一趟。”張自麗說完，放下手中碗筷，開始進廚房收拾。
不多久，一家人也吃完飯了，孫良才率先站起來收拾碗筷，張伯母趕緊站起來搶下孫良才手中碗筷，說道：“小孫，你快坐著，你都忙活一天了，這些家裏的事交給我就好。”
孫良才堅持讓張伯母坐下，說道：“伯母，我來到本就打擾你們了，你們又照顧我吃照顧我喝的，我挺不好意思的，以後呀，洗鍋洗碗你們都不用管，這善後工作都由我負責。”說完，端起碗筷，走進了廚房。
“自麗，你也快出去休息，現在這個地盤屬於我了。”孫良才命令似的說道。
張自麗推辭再三，還是拗不過孫良才，隻好擦著手從廚房出來，指著張自強：“看看，快學著點，就你天天好吃懶做。”
“就是，每天正事不幹，吃飯還跟個餓死鬼一樣。”張伯母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誰說我不幹正事了，我這一天可幹了不少正事呢，幫助小軍，幫我二姐批卷子，這一天天我都累得不行，你們不但不犒勞我，還咒我，我看你們良心大大地壞。”張自強一邊做著鬼臉，一邊學著在學校裏看電影學到的小日本的語氣。
“自麗，伯母，你們還真錯怪自強了，自強不光腦子機靈，做事也很能幹，關鍵是他還很善良。”孫良才把張自強把賣水蜈蚣的錢全部給周小軍，並且帶著他們去看劉奶奶和周小軍母親的事都告訴了大家。
“自強不光是我的益友，更是我的良師啊，教會了我走夜路，教會了我翻水蜈蚣，還教會了我挖魚腥草，最重要的是還教會了我溫柔地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不幸的人！”孫良才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是啊，三人行，必有我師！而老師是沒有年齡界限的。
“喲，好吃懶做的臭小子長大了，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呀！”張自麗高興地開著玩笑。
“嗯，我的兒子長大了，希望你以後把心思都好好用到學習上，這樣我就知足了。”張伯母也喜笑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