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座橋
張老動作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昨天電話裏林軍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他不禁想起林軍在電話裏虛偽的敷衍,還有那假模假式的客套,此時頓時怒從心起,握著手機‘唰’地一下站起身來,本就不穩當的椅子應聲倒地。
“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說罷他練功服也不換,取下掛在牆上的武當劍就要往門口跑,活像是要去尋仇的。
“張老且慢!”
喬何趕忙開口攔下了怒發衝冠的老人,張老胸口劇烈起伏,粗喘了幾聲後才稍稍壓下心頭怒火。
“我和大爹爹此次過來主要是為了物歸原主,古符還請您收好。另外林民一事已了,您又何必再去染一身腥。隻是即便您當初送出古符是出於一番好意,如今的因果也還是有您一份,您近日還需多加小心。”
喬何說罷伸手摸索著倒了杯熱茶遞給張老,張老看著少年不小心被燙紅的虎口忍不住心中發熱。
“是我識人不慧,活該受這因果,還連累門主和少門主為我掛心,我老張真是一把年齡越活越回去了。”
張老接過茶杯,不顧茶水滾燙,泄憤似地一股腦仰頭灌了進去。
“我還有一句叮囑給您。”
“少門主請說,張某必當金石之言謹記於心!”
張老放下茶杯,認真回道。
“那就請您在這山上待好,與林家的瓜葛這兩日就要斷得幹幹淨淨。還有,無論發生了什麽都切莫衝動下山,等到開春就都好了。”
張老聽罷忍不住眼眶發燙,少年此番不顧天寒地凍前來竟全是在為他著想。
“多謝少門主!”
張老抱拳躬身行了一禮。
喬何聞聲連忙起身扶他起來,“我說的您還請記好,古符日後自有他用。山上的吃穿用度不必擔心,我已拜托十七哥按時給您送來。”
張老直起身握住喬何的手一時說不出話來。
喬何反手按了按張老有些蒼老的手背,“另外之前就同您說過,您年長我許多,叫我喬何就好。”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就道了別,柳大這邊正要施法帶喬何離開,就聽張老聲音有些沙啞地問道:“小何,我等一開春就去找你可好?”
少年回頭展顏一笑,“好,我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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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何這邊剛回到柳宅,正要進屋突然心有所感,開心地同柳大說道:“大爹爹,那些孩子的歸宿有著落了。”
柳大抬手揉了揉少年細軟的黑發,忍不住啞然失笑。
“聽你一口一個孩子的叫著,崽崽你怕不是忘了,你在我們眼中也還是個孩子吧。”
喬何聞言臉上有點泛紅,伸手捉住柳大在自己頭上作亂的手。
“都快十八了,不能算是孩子了。”
柳大朗聲笑了笑,牽住喬何往屋內走去。
“是啊,我家崽崽就要十八了,爹爹提前祝長命百歲可好?”
柳大狀似玩笑地說道,但眼中的認真卻一絲一毫都做不了假,明年夏至便是喬何十八歲生辰,他隻願他的孩子能順利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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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慶省慶城市刑偵一科
刑偵科宿舍樓內,一群容貌俏麗的女孩三三兩兩地安靜圍坐在一起,麵無表情地抬頭看向窗外的藍天白雲,失去聚焦的眼中看不出情緒。
“門主,小何,這是趙雷,慶城市刑偵一科的科長。”
杜嶟一接到喬何電話,就空出時間親自陪他到了刑偵科。
柳二朝著趙雷抬了抬眸就算打過招呼,左手一直隱隱護著身側的少年。
“趙科長您好。”喬何邊說邊微笑著伸出手。
趙雷皺眉看著眼前指如青蔥般的手,對柳二的態度,還有這個看起來貴不可言、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登時心中不喜。
一旁的杜嶟見趙雷遲遲不同喬何握手,雖然心裏不是不清楚他的脾氣,但還是忍不住有些生氣,壓低聲音暗含警告地喊了聲趙雷。
趙雷聽到後老大不情願地伸出手,剛要同喬何握上,站在一旁的柳二突然抬起右手緊緊攥住他手腕,動作速度之快、力氣之大讓趙雷忍不住心驚,他趕緊用力想抽回手腕卻無濟於事。
他的用盡全力放到柳二眼裏就好似可笑的掙紮,柳二控製著力度,臂骨摩擦間發出一陣讓人心驚肉跳的‘咯呲’聲。
“既然不想握,就不用再握了。”
柳二聲音冰冷,被他盯住的趙雷後背上滲出滿滿一層冷汗,風一吹刮得透心涼。
杜嶟有意給趙雷一個教訓,讓他不要這麽大年紀了,還甩不掉看人先入為主的毛病,但見柳二真有些動怒也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打圓場。
“柳二門主,天寒地凍的我們先帶著小何進屋再說。”
柳二冷冷地看了眼杜嶟,眼神裏屬於蛇類的冰冷讓杜嶟不寒而栗,心中暗道今天也是趙雷倒黴,碰到柳二這尊煞神陪著小何出來。
“二爹爹,我們先進去吧。”
柳二直到聽喬何開口才放開了手,護著少年徑自往宿舍樓內走去。
趙雷為人處世上情商不高,但智商卻不低,心裏也知道自己這算是碰上硬茬子了,趁著柳二半攬著喬何往前走,趕緊忍著疼痛湊到杜嶟身邊。
“老杜,啥情況啊這是?”
“你天天說要好好當麵謝人家,人我給你請來了,你還給人臉色看,活該!”
趙雷聽得滿頭霧水,“沒事我謝他幹嘛啊?”
杜嶟看著一臉蒙圈的趙雷,心想他不去跟張雲那根棒槌當朋友真是可惜了。
“有關林民的線報難不成是從天下掉下來的?”
趙雷愣了一下立馬反應了過來,“媽呀,是這個好看的跟個假人似的小少爺給的?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
杜嶟無語地站住了腳步,轉過頭對著趙雷鄭重道:“你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兩人說話間,柳二已帶著喬何進到了宿舍樓一樓大廳落座。
“二爹爹,別生氣。”
喬何伸手拉了拉柳二的袖子,笑著溫聲道。
柳二還帶著幾絲冷意的眼神慢慢暖了起來,動作溫柔地攬了攬少年的外袍。
“我生哪門子氣,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罷了。”
喬何聞言忍不住失笑,拉著二爹爹到身邊坐下。
磨磨唧唧的趙雷跟在杜嶟後麵邁著小步挪了進來,動作有些變扭地湊到二人身前,臉上憋得通紅,說話的聲音倒是一點都不小。
“這次林民一案牽扯太多,涉案的人都是老手,平日裏一個比一個小心生怕露出馬腳,我們若不是收到詳盡的線報絕不可能這麽順利。”
趙雷聲音放低了點,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謝謝你們,剛剛是我老趙狗眼不識好人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們兩位別往心裏去啊。”
一旁正要落座的杜嶟腳下一踉蹌,險些臉朝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杜嶟咬著牙一字一頓道:“不會用諺語就別用!”
喬何聽罷也不禁愣了一下,隨即輕笑出聲。
“趙科長見外了,舉報非法行為是每個公民應該履行的義務。”
少年笑得狡黠,但聲音裏的坦蕩卻做不了假,趙雷也放下了心裏最後一絲成見,搬了個小馬紮坐下,麵對麵跟喬何交談起來。
趙雷人粗心細,見杜嶟一直不曾多說柳二、喬何二人身份,談話間也刻意繞開這個不提,單就林民一案聊了起來。
“我老趙幹這行轉眼都快三十年了,這次案件還是哪吒鬧海,驚天動地!”
幾人聊了有一陣了,喬何從一開始的哭笑不得,到後麵也漸漸習慣了趙雷千奇百怪的歇後語,倒是一旁有些老學究氣質的杜嶟聽得青筋直跳。
“不過現在案子雖然結了,但那二十多個年輕女孩怎麽安排,真的是個大問題。現在就我們科裏小玲還能跟她們說上一兩句話,其他人過去了都跟洪水猛獸似的,她們見了唯恐避之不及。”
趙雷說罷也是苦著臉,看起來一籌莫展。
如今距離林民一案塵埃落定已有一周,但那二十七名少女的歸宿卻讓大家如鯁在喉。
這些女孩不是父母不要了後扔給了親戚的孤兒,就是被父母親手賣了的,現在再送回去肯定是行不通的。
但要說安排吧,一來刑偵科平日裏分身乏術也沒能力安排這麽多人,二來女孩們的年齡也是不上不下,安排上學年齡太大了,安排工作年齡又小了。
而且這些女孩自從被救下後就不跟外人說話,尤其對男性留下了心理陰影,根本沒辦法融入社會。
“我此次前來叨擾您,也正是因為此事。”
喬何放下手裏握著的水杯,神色認真地回道。
“趙科長,我有一個想法不知您願不願意聽。”
趙雷現在最缺的就是想法,趕忙連連點頭,“你快說來聽聽看!”
“入伍。”
趙雷愣了一下,“啥?”
喬何麵不改色地重複道:“入伍。”
不等趙雷反應,一旁的杜嶟倒是眼前一亮,“當女兵?!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年齡也符合!”
喬何點了點頭,“杜大哥,我是這樣考慮的。現在那些孩子最缺的就是三樣東西、家、安全感還有未來,而這三樣東西正好就都是部隊能給得了的。”
他頓了頓,繼續解釋道:
“部隊無疑是一個會給人帶來極大歸屬感的大家庭,這點您二位也都知道。而安全感的匱乏主要原因就來自於自身的薄弱,這些孩子無論是在成長期間,還是在被賣之後,感受到的都是任人擺布和無能為力,而部隊的訓練卻能讓人在最快的時間能變得自強。
最後一點就是未來,對於她們來說,來的地方她們回不了,未來的路她們也看不到,但入伍後無論是長期在體係內工作,還是之後再步入社會都會有國家作為支撐,這就給了她們未來。”
少年話音剛落,趙雷就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
“沒錯!入伍好啊!我咋就沒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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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入伍好,入伍棒,我為入伍打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