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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深夜飛鏢

  我還欲再,卻見侯爺緩緩搖了搖頭,顯是不欲再談下去。我也隻好按捺下心中翻湧而起的不平,為侯爺重新斟滿一杯酒。


  沒有辦法,這是衷國的刈州,是一個皇權至上的世界,許多事不能按之前的價值觀評斷。我能夠做的,也隻是學習侯爺身上的淡泊和隱忍,壓抑對太子昏聵無能的鄙夷,忍耐對三皇子損人利己的不滿。


  然後,牢牢記下自己的使命,為找回朋友,回歸那個屬於我們的沒有剝削的公平世界而獻出自己最後一份氣力。


  我手上不停為侯爺斟酒,口裏已經將話題輕巧轉移。漫漫聊著我在地球上的所見所聞——這一向是侯爺最為喜聞樂見的。雖然他已年逾七十,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者。可是他的思想見聞卻如他紅潤透亮如五十許人的麵龐一般令人稱奇。


  大到民俗文明,衣食風貌;到學科社團,生活瑣事。隻要是之前從未聽聞的,他總會像一個求知探索的年輕學者一般,豎起耳朵專心致誌的聽個不夠。


  我每每完,他也都會有所回饋,或是感歎文明民主,科技神奇,或是對無法理解之處存疑發問,據理力爭。我們喜歡在同一件事上比對中國和衷國的不同,比如為國家選拔人才的考試製度,侯爺聽過後便十分讚同,還數次感歎如果大衷也能接受女子讀書入仕,那麽我也可以在朝為官,同他一起效忠皇上了。


  “禮部!再不濟也是戶部,哈哈…”侯爺酒醉大笑道,“以你的學識才幹,尚書令隻怕也當得!”


  “侯爺這樣抬舉,那就卻之不恭啦!”我附和道,“他日入朝為官,還請侯爺多多照應呢。”


  “入朝為官…入朝為官有什麽稀罕,沒得一生負累。”侯爺拄著太陽穴喃喃道,“你原是個有功夫的,何不做了我的家軍,替我統帥千萬兵士,豈不更加神氣?”


  我陡然一驚,隻當他將我認作那夜入侵侯府的女賊,下意識問道:“侯爺怎麽知道我會武功呢?您…之前便認識我嗎?”


  “哪裏需要認識…隻瞧你的傷好的那樣快,又怎麽會不是練家子呢?”侯爺嘟囔著,已是醉意朦朧,“嗬嗬,你呀,歸螢,你的故事,怕是多著呢……”


  “我的故事,我的故事我自己都不記得,侯爺又知道多少呢…”我心覷著侯爺,見他默不作聲繼續道,“這些來,您一直對我這麽好,也是因為想知道我的故事嗎?”


  “想知道…這世間的事紛亂成謎,想知道,卻又哪裏得清呢……”顫抖的胳膊仿佛吃不住勁兒,侯爺的頭一分分歪了下去。“歸螢,我不在意你的故事,我隻在意,你不要再同我生分,同我疏遠了便好。”


  “那到底是為什麽,侯爺,您到底為什麽這樣在意我呢?”


  一滴渾濁的淚,意外的順著侯爺蒼老的眼角緩緩滑下,滴在了那尚盛著一半美酒的杯盞中。兩滴,三滴,無聲的破裂,消融在清冽的酒裏。


  “因為,看見了你,我便想起了她…歸螢……”侯爺哽咽的顫抖了聲線,無端讓人心生憐惜。“我的女兒。”


  “什麽…?”不曾料想的答案,微微失神的錯愕。


  “她已經離我而去三十年…歸螢,三十年。”侯爺伏在冰冷的石桌上,身體顫抖得仿佛一個受傷的孩童,他的眼淚仍在一滴滴落下,他的聲音已經有了年久風化般的沙啞。“你的堅強,你的執著,你的聰慧,你的乖巧,都像極了她……歸螢,當真,像極了她。”


  有一陣莫名的酸楚湧上心頭。


  我從未看見侯爺在我麵前這般失態,濁月一時也慌了神色,似乎她在蠡府這麽久也從未想過一向穩如泰山一般支撐著侯府,支撐著大衷的蠡侯原來也會醉酒,也會流淚。我解開自己的襖,披在侯爺的背上。


  他緊閉著雙眼,抽泣的愈發無助。


  一瞬間,我仿佛有了一種從未體驗過得感受,我的父親在我出生前就意外去世,這麽多年都是我媽一個人把我養大。因此,於父愛上,我一向是模糊而懵懂的。這實在是一種複雜又陌生的情緒,看著侯爺把自己埋在那一方的銀狐皮襖下,鬢發被秋的晚風吹得淩亂,我的心中無端生出一種類似愧疚和痛惜的情感。


  二十多年,我不曾有過父親的關愛。那麽整整三十年,侯爺又是在每個憶起故女的夜裏如何輾轉反側,痛徹心扉的呢?

  “不是,是因為溫將軍嗎……”


  “溫召?嗬…”侯爺含糊應著,已是口齒不清。“我寧願你以為是他的緣故,歸螢……至少你不會多嫌了我這個老頭子,怨我當你是旁人…你,不是旁人……”


  “侯爺……”


  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慰起。沒有人知道侯爺原來有過家庭,有過一個深深疼愛的女兒。我不能發問,也無權感慨。許久,唯有將一隻顫抖的手,無言的搭在他同樣顫抖的肩上。


  邊,夜色漸濃。


  雲端,月光清明。


  我躺在新換過的溫暖幹爽的被褥裏,望著頭上承塵默默無言。炭盆裏香炭劈啪作響,蠟燭柔和的光線照的一室微波蕩漾,不盡的旖旎柔情。我吸了吸鼻子,一股清新的藥膏氣息便縈溢的滿腔。珠簾玲玲而動,我側目望去,卻是濁月悄聲走了進來。


  “送回去了。奴婢親眼看著下人給侯爺喂了醒酒湯,現下已經睡熟了。”


  “那就好,今夜的確喝了太多。”我看著濁月過來為我掖了掖被角,輕聲悔道,“也是我不好,侯爺都那麽大年紀了,還由著他喝了那麽多…”


  “多飲些也好,侯爺心裏一直憋悶,也隻能在姑娘跟前倒倒苦水。”濁月替我放下床簾,轉身拿起火棍撥了撥炭盆裏的灰白炭灰。“如今他老人家舒坦了,您心裏一直存著的疑影也有了著落,倒也算是兩全……”


  “從前是我疑心太過,總不能相信侯爺對我毫無目的。”我凝眉道,“如今…知道了事實,實在是覺得辜負了他老人家的心意。”


  “哪裏就是辜負呢,您也一直是真心感激侯爺的。”濁月拿起香爐熏著帷帳道,“如今都開了,姑娘往後也不必再理會府裏的流言,隻一心養好了傷,莫要再像以往那般客套便是。”


  “我哪裏還好意思客套,侯爺待我如親女,我再諸多客套,豈不成了矯情?可又實在沒法子報答,唯有接受他老人家的心意,兩下心安罷了。”


  “正是這話,”濁月忙完手頭上的活計,回到床邊向我笑道,“您可萬萬不要再多想了。”


  “知道…這一你也忙壞了,濁月,快下去休息吧。”


  “是,那姑娘也早些安置了吧,奴婢先行告退。”


  我微笑著看她向我施了一禮,隨即吹熄蠟燭退了出去。房間裏重歸至一片靜謐的黑暗,許久,月色透過紙窗隱隱透進縷縷銀白的光束,粒粒輕塵在那光束中輕盈旋舞,伴著嫋嫋升起的沁沁暖煙顯得格外安恬。


  我想著久未相見的朋友,又想著仿若故識的侯爺,他們的麵孔忽而笑意寧和,忽而愁容慘淡。心頭的萬千思緒幽幽蕩蕩,一分分伴著香煙繚繞,漸漸殘褪了下去。


  倏地一聲劃破靜謐的尖利聲響,我警覺的跳起身來。周身適才上過藥膏的傷口隨即傳來劇烈的痛楚,我齜牙咧嘴的滾下了床,卻見一支金鏢插在新鋪的百花穿蝶地毯之上。


  抬頭望去,果見窗紙破出一寸利落的缺口,我拔起飛鏢,踉蹌起身,卻不見有人聞聲趕來,顯是將這金鏢擲入我房間內的人內力純厚,手法嫻熟。其力道之精準不但擲鏢輕巧,還能控製聲響不為屋外人察覺。


  我細細觀察,卻見鏢尾係著一方的紙條。心下大驚,我三步並兩步走到窗邊,透過那寸缺口向外望去,隻見月光晴朗,庭院寂寂,哪裏還有半個人的身影。我解下紙條緩緩攤開,映著月色細細端詳,隻見那方狹的紙條上字體方正,端然寫有八個醒目的字:

  “蠡府危險,速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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