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8章 貪婪(21)
第1128章 貪婪(21)
熊飛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和羅進判斷的死亡時間差不多。江一明召集大家開案情分析會,大家認為應該從有殺人動機的人入手,這是屢試不爽的方法。但是,也有例外的情況,比如恐怖分子作案,或者無差別殺人。
江一明和周挺來到熊飛家裡,熊飛還沒結婚,和父母住在一起。他父親名叫熊正是,母親名叫安徽桐,熊飛是獨生子。安徽桐因為認屍時過度悲傷而暈倒,被送到醫院搶救,此時還在住院。
熊正是今年55歲,是紅柳鎮政府的人大主席,幹了一輩子,只弄了個正科級幹部,因為他在仕途上沒有野心,所以安於現狀,內心平靜、安定、從容,但是,熊飛的死對他是打擊很大,他的頭髮一下就白了,一臉憔悴,連聲音也就得沙啞,顯得非常蒼老。
他和熊飛的關係不咸不淡,他不是一個善於表情情感的人,否則,他一個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本科生,也不至於混個小科長。但是,他對熊飛的愛是深沉而內斂的,熊飛沒有當公務員,這讓他有點失望,但是,熊飛靠技術養活自己,這點讓他感到欣慰。在計算機方面,熊飛教了他很多技術,以致不會讓他落後於時代。
熊飛和安徽桐最親,她從小到大就很溺愛熊飛,對他幾乎有求必應,熊飛的事情她愛管,佔有慾非常強,不管他和任何人交往,她都要過問,這讓長大后的熊飛很不適應,於是,他經常不回家住,拿著一部電腦,在小旅館一住就一星期才回家。
剛好安徽桐退休了,她就去店裡幫忙。其實她一點也不懂電腦,幫不了什麼忙,只能幫熊飛和兩個店員煮飯、洗衣、掃地,就像一個任勞任怨的保姆,但是,她覺得很快樂。店員教她玩智能手機,刷拼音、拍攝小視頻,日子過得不亦樂乎,萬萬沒想到熊飛竟然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突然拋下她,離開這個世界,從此,她的整個世界崩塌了,至今還神志不清。
「熊先生,請問熊飛都和哪些人來往?」因為安徽桐還處於迷糊之中,無法接受詢問,所以他倆來詢問熊正是。
「我兒子……熊飛,他很少和我說起他的朋友,我因為公務比較忙,所以,也不關心他和誰交朋友,除非周末或者假期,我們很少見面,他也很忙,經常加班到凌晨一兩點鐘。」他眼裡似乎瀰漫著迷霧。
「熊飛的朋友你一個都不認識嗎?」
「也不是,他的同學我認識幾個,有一次他請同學吃飯,剛好有個同學在紅杉鎮開電腦維修店,所以我欣然赴約。其中有一個名叫蘇起航和一個名叫南方楠的同學和他最要好,當時這兩個同學也在一起吃飯。」
「安徽桐退休前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是紅柳鎮的婦女主任,她原來在鎮上的衛生院當護士,和我結婚五年之後,我通過關係把她轉到鎮上的計生辦工作,退休時是計生辦主任,當初計劃生育工作非常嚴峻,她得罪了不少人……唉,有時候我都看不下去,硬生生地把懷孕8個多月的婦女抓去引產,實在殘忍。現在國家反過來鼓勵人民生第三胎,我真無法理解。」
「社會進步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也不能一概否定當時的計劃生育政策。政策應該隨著時代的改變而改變,這才是執政者最人性化的表現,封建社會那麼漫長,就是因為政策呆板、腐朽、殘酷,所以導致人類社會進步無比緩慢。現在好了,祖國繁榮昌盛,日漸強大。」
「江隊,你說會不會是我妻子得罪了那些被強迫引產的人,他們來報復我們?畢竟我妻子讓不少家庭絕後……」他眼裡含著淚水,搖搖頭,十分愧疚的樣子。
「有這種可能性,但是概率不高,我們會把它當作一條線索去查……如果為國家計劃生育工作的公務員,都面臨著被殺的風險,誰願意搞計劃生育?我們也是為人民和國家抓壞人的,面臨的風險比計劃生育工作者大得多,但是,我們從不退縮……熊先生,你再好好想想,熊飛得罪了什麼人?」
「江隊,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向你們提供線索,早日將兇手抓捕歸案,讓我兒子瞑目九泉之下……哦,我想來了,我聽蘇起航說,我兒子去年冬天和什麼人爭女朋友,和那個人吵架了,但是,我問了我兒子,他說沒有這麼回事。具體情況我不懂,你們不如去找蘇起航問一下。」他歉意地說。
「好吧,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起什麼疑點,請給我打電話,順便把蘇起航的手機號碼發到我手機上。」江一明站起來,掏出名片,雙手遞給熊正是,然後和他握手告別。
江一明和周挺下樓之後,來到停車場,江一明剛剛要上車,便收到熊正是發來的簡訊,他一看,原來是蘇起航的手機號碼。
江一明直接在簡訊上提取號碼,撥打出去,電話很快就通了:「你好,請問你是蘇起航嗎?」
「是的,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對方很警惕的樣子。
「放鬆一點,你是搞電腦網路的人,手機上肯定安裝了防騷擾APP,至少我這不是詐騙電話吧。我是市局刑警隊的江一明,我們想找你了解熊飛的情況,請問你現在在哪裡?」
「哦,原來是江隊,久聞你的大名,今日有幸聽到你的聲音,非常高興……我在紅杉鎮的電腦店裡,你加我微信吧,成功之後,我再發定位給你好嗎?」他小心翼翼地問,似乎擔心江一明不肯加他微信好友。
「沒問題。我們現在就去紅杉鎮找你。」
「好的,幸會!幸會!」
江一明上車之後,蘇起航便發來請求江一明加他為微信好友,江一明按下確認鍵之後,蘇起航就把位置發給他。江一明叫周挺去紅杉鎮。市區離紅杉鎮大概50公里,40分鐘之後,他們準確地把車子住在蘇起航的電腦店前。
蘇起航見到他們之後,熱情地和他們握手,不停地說著恭維話,心情非常好。店子很大,將近80平方米,外面是店面,裡面是辦公室,立式空調機正在努力地製冷。
蘇起航請他們進辦公室談,坐下之後,動手燒水泡茶,一會兒,茶香瀰漫著整個辦公室,這是一種類似蘭花的芳香,聞之讓人精神一爽,可見茶葉的品質很高。
在一個小鎮上能把電腦開得這麼大,說明蘇起航很有能耐,而熊飛的電腦店只有20平方米。蘇起航中等個子,身體結實,他和熊飛是省計算機學院的同學,而且同宿舍,所以,他倆的感情非常好。
「小蘇,熊飛是被人謀殺的,這你應該知道了吧?」江一明問。
「知道了,他父親打電話和我說的,我真的不敢相信……唉,人生如夢,世事無常,我從沒想到他這麼年輕就……也許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他眼裡含著淚,悲戚又傷感,「當時一聽到這個噩耗,我的雙手軟綿綿的無法握住手機。」
「既然你和他那麼好,一定知道熊飛得罪過誰吧?」
「熊飛性格比較內向,這可能是理工男的通病吧?我原來也是內向的,畢業後接觸過各種各樣的人,性格變得外向了,這也是環境所逼,為了讓鎮上的各個單位購買我的電腦,我要和各個領導打交道,所以……離題了。」
「沒有,我們有時間,可以慢慢聊,但是最好能聊熊飛的事情。聽說熊飛曾經和什麼人因為爭女朋友而吵架?」江一明笑著說。
「是的,事情是這樣的,熊飛曾經網戀一個名叫寂寞花開的女孩,這個名字有點曖昧,他們網聊一差不多一年,經常視頻聊天,去年冬天,寂寞花開終於答應和熊飛見面。
「熊飛約她在上島咖啡廳見面,初次見面,他們對彼此的印象都很好,見面之後,他們相互看了對方的身份證,那個女孩名叫真瑞芳,和我們同歲,從此以後,熊飛就經常約她見面,一起玩遊戲,一起唱歌,一起郊遊,我是應熊飛之邀,去赴他的晚宴時,才認識真瑞芳的。 「真瑞芳雖然長得不是很漂亮,但是,皮膚雪白,身材苗條,氣質不凡,渾身散發著女孩特有的魅力,而且很健談,她的笑聲特別爽朗,像是個男孩,只要有她在,氣氛就很熱烈,歌聲也甜美。」
「後來,他們成為戀人,熊飛以為她會嫁給他,倆人做一輩子夫妻,但是,今年6月20日,他倆在一個名叫好時光的酒店開房睡覺時,被人舉報熊飛在那裡嫖娼,結果,門被警察打開,這時,一個名叫江宏的男人對警察說:真瑞芳是他的老婆,熊飛誘姦了她。
「警察把他們三人帶到派出所訊問,結果真瑞芳說自己是自願陪熊飛睡覺的,已經睡過很多次了,從來不收錢,她絕不是賣淫,更不是被熊飛誘姦。她雖然是江宏的老婆,但是已經分居了半年,正在向法院起訴離婚,因為江宏是個酒鬼,一喝醉就會打她,所以,她決定離婚之後嫁給熊飛。
「江宏則認為熊飛設計誘姦真瑞芳,後來次數多了,她便得了斯得哥爾摩綜合症,愛上了熊飛這個可惡的誘姦犯,奪走真瑞芳的芳心,所以,她才會和他分居。
「但是,熊飛說自己根本不知道真瑞芳已經嫁人,他還以為她是個未婚女孩,而且他和她網聊了差不多一年,志趣相投,心有靈犀,有說不完的話題,所以倆人的心漸漸地靠攏,直到相愛、同居。
「警察相信了熊飛和真瑞芳的話,但是,警察批評熊飛和真瑞芳開房睡覺有違公序良俗,同時也批評真瑞芳沒有離婚的情況下,和他人戀愛,甚至上床,是不道德的行為,然後對熊飛和真瑞芳象徵性地罰款500元,放他們回家了。
「但是,江宏就是一個無賴,他說自己的老婆不能讓熊飛白睡,叫熊飛必須賠償給他精神損失費5萬元。熊飛當然不能接受這種無理要求,於是,倆人在派出所門口打起來,幸好被民警勸開了。民警開車把江宏和真瑞芳送回家,臨走前,江宏當作熊飛的面,說要殺掉他,否則,難平奪妻之恨。
「熊飛是一個固執的人,儘管知道真瑞芳從頭到尾就欺騙他,說她沒有男朋友,但是,熊飛仍然深深愛著真瑞芳,真瑞芳向熊飛承諾:一旦和她和江宏離婚之後,就嫁給熊飛,對此熊飛深信不疑,而真瑞芳怕江宏繼續打她,回娘家去住了,再也不回家。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江宏是做什麼的?」
「聽說是無業游民,跟一個大哥混社會,但是掙不到錢,他是啃老族,主要的經濟來源是當過江北區政協副主席的老爸和退休的老媽,當時,真瑞芳是因為看上了江宏家的背景。這說明真瑞芳很天真。在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什麼都會貶值,只有一技之長不會貶值。」
「說明熊飛也是很單純的,連對方是別人的妻子都不知道,還和她同居了,還被警察當作嫖客叫去訊問……你提供的情況很有價值,熊飛還有沒有得罪別人?」
「嗯……我暫時就知道這些,等我想起來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們吧。江隊,你們一定要將兇手抓捕歸案,不能讓熊飛兄弟白死啊!」他望著江一明說,眼裡滿是渴望。
「你放心吧,我們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的。」江一明覺得問得差不多了,於是和周挺走出去。蘇起航送他們到車邊,親自為江一明開車門,搞得江一明很不好意思。
當江一明和周挺出現在江宏面前時,他正在家裡和朋友打麻將,聽說他們是警察之後,牌友們趕緊收起桌上的籌碼,一陣風似的逃走了,他們生怕被處罰。
「你名叫江宏?」江一明看著他,他穿一件白T恤,但是已經破舊得發黃了。他個子不高,體重大約60公斤,臉頰兩邊留著絡腮鬍子,有幾粒白色頭屑留在鬍鬚上面,樣子非常邋遢。
「是啊,你們是刑警隊的,我又沒犯法,打麻將應該是歸治安隊管的事情吧?」他的聲音很粗獷。
「你認識熊飛嗎?」江一明坐在麻將桌旁邊,看著對面的江宏問。
「當然認識,他就是那個讓我戴綠帽子的王八蛋,我恨不得剝他的皮,吃他的肉,吸他的骨髓!如果不是他當第三者,我老婆也不會和我離婚,現在正中他下懷,我和妻子離婚了。」他翻著白眼說道。
「不,他已經死了,是被人謀殺的。」
「真的嗎?太好了!」他突然舉起左拳頭,狠狠地打在右手心上,「我就知道這種人沒有好下場的。」他十分興奮,臉上的肉在微微抽搐。
「你曾經說要殺掉他是嗎?」
「是啊,我是說過,他就是人渣!殺掉他是幫這個世界清理垃圾。」
「我們懷疑你殺了他,現在你必須告訴我們,8月19日深夜11點半到20日零點30分,你在哪裡?在幹什麼?」江一明看不起這種啃老族,除了吃喝玩樂,什麼都不幹,行屍走肉一般地過一輩子。
「你們有沒有搞錯?我怎麼會殺他呢?我當時只是一時氣話,我外表看上去比較凶,其實,我很膽小的,連看人殺雞我都會膽戰心驚,同情雞的命運。」
「少廢話,既然你想洗脫嫌疑,就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這……唉,我心都被你們打亂了……讓我好好想想,哦,我想起來了,那天我和幾個牌友在紅都賓館打麻將,我這個人沒有高雅的志趣,遠大的理想,就是喜歡打麻將和喝酒。」
「你確定嗎?從幾點打到幾點?」
「從19日晚上8點打到第二天凌晨1點,然後去紅都賓館旁邊的山茶花大排檔吃宵夜,一直吃到凌晨3點,我們才散場。」
「如果你說謊的話,是要受法律制裁的,你想好了再說。」江一明盯著他的眼睛說。
「我沒有說謊,不信你們可能去紅都賓館調閱監控錄像,那裡的監控設施很完善。」他從容地說。
江一明和周挺離開江宏家之後,就去紅都賓館調閱監控錄像,結果證明江宏所說沒錯,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因此,他的嫌疑被排除了。江宏沒有經濟來源,雇兇殺人的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