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7章 貪婪(20)
第1127章 貪婪(20)
綠茵山莊位於江西區西北方向,離市區20公里,是個小型度假村,處於萊山和萬峰山之間,它沒有特別美的風景,只因這裡種著千棵梅花而聞名,但是,此時是8月中旬,梅花沒有綻放,所以旅客比較少,也就清靜了許多。
綠茵山莊依山傍水,背後有一座小山名叫福來山,山莊里有30棟單層小樓,星羅棋布地圍著綠茵湖而建,其中有一棟三層樓是主樓,稱為接待中心,一樓除了接待廳之外,其餘都是餐廳,供遊客用膳,二樓是娛樂城;三樓是會議室。
單層小樓一晚上租金為800元,共有三個卧室一個客廳和一個廚房,可供一家人住宿,當然也有單間的小樓,單間小樓只有卧室和客廳,一晚上收費300元,比較實惠,小樓之間的間隔30米,嚴格按這個距離分佈著。
綠茵山莊大約一平方公里,雖然這裡的生意不太好,但是,也略有盈餘,山莊已經經營了29年,所有的硬體都沒有更新過,只作部分維修,建築物顯得破舊而滄桑。當然,電腦、床鋪、衣櫃、地板、牆紙都換過了。
當時設計路燈的間隔太寬,每100米一個路燈,加上大霧瀰漫,綠茵山莊顯得昏暗而詭異,風吹過時,發出鬼叫般聲音,膽小的人會渾身發抖。唯一吸引遊客的是前面綠茵湖。
這個湖只能算小水庫,才1.5平方公里。可是最初開發綠茵山莊的老闆為了好聽,在打廣告時把它改成綠茵湖,也不知道誰給他的權力,但是久而久之,市民都被潛移默化了,也跟著叫綠茵湖。
這是2021年8月19日晩上,此時,夜已經很深了,所有旅客都已經關燈睡覺了,接待中心的服務員認為沒有旅客都提前下班了。白天的暑氣仍然沒有完全散去,住在這裡的旅客都開著冷氣睡覺。
熊飛今年28歲,他在江北區的皇崗路,開一家維修和銷售電腦的小店,雖然生意不太好,但是勉強可以掙點小錢,他也把店開到網上,因此大部分的生意都是來自網上,其中請求他遠程幫助修複電腦的客戶最多。
他今晚入住在1號樓,其實就是一房一廳的平房,叫樓過於誇張。此時,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邊喝茶邊幫客戶遠程重裝系統,這種活最輕鬆,和寫程序對比,有雲泥之別。
他習慣在深夜工作,也喜歡躲到僻靜之處,在沒有任何人打擾的狀態下,靜靜地干著自己喜愛的活計。此時,他在等一個重要的人物來臨,這個人物極有可能改變他的命運。
「篤,篤,篤。」熊飛的門被敲響了,他合上筆記本電腦,疾步走到門口去開門,門開了之後,一個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他面前。熊飛問:「錢老闆,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在我的車上,我要先進來看一下,裡面有沒有埋伏。你帶我到處看看吧。」他示意熊飛往前走,熊飛不知是計,帶他往卧室方向走去,突然,他感到背後一陣劇痛,像是一把刀插入他的肺部。
他轉身過去,只聽到對方說:「熊飛,你太貪婪了,必須死,否則我們永無寧日。」說完得意冷笑起來。熊飛用力呼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他看見自己身上流滿鮮血,接著感到頭暈,意識漸漸剝離他的身體,終於倒下了。
錢老闆冷靜地走到沙發旁邊,把熊飛的筆記本電腦和手機抓起來,放進背包,然後溜出去,悄然地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所做的一切沒有任何人目擊,只有天邊還沒圓滿的月亮在偷偷地窺視著。
8月20日中午11點,指揮中心主任苗俊打電話給江一明,說綠茵山莊發生一起命案,請1號重案組立即前往勘查現場。江一明答應馬上召集組員趕到。他們今天凌晨剛剛把兩個綁匪抓捕歸案,大家還在睡覺,又發生了命案,還好他們刑警隊有臨時休息的房間。
江一明走到辦公區去看,果然只看見呂瑩瑩和溫小柔在那裡查看監控錄像。吳江、小克和周挺應該還沒有醒來,所以他們不在辦公區。他們有規定,如果連夜加班,第二天可以到下午兩點鐘來上班,甚至不用上班。呂瑩瑩和溫小柔是因為昨晚在車上睡了兩個小時,所以才有精力來上班。
江一明打電話給吳江,叫他把小克和周挺叫醒,馬上出現場。出現場就等於去救火,哪怕兩天兩夜沒睡也得去。這時羅進提著勘查箱到了,五分鐘之後,大家都到齊了,於是,他們開著兩輛警車,向綠茵山莊飛馳而去。
大家對綠茵山莊非常熟悉了,2017年12月在那裡發生了一起謀殺案,當時住在5號樓的客人被人殺死在裡面,後來兇手被他們抓捕歸案,背後還揪出一個主謀周受貴,他是市委常委兼任組織部長。
他們把車開到綠茵山莊大樓前面停下,各自提著勘查箱打開車門下車。總經理彭軍上前與江一明握手寒暄之後,帶著他們向現場走去。整個綠茵山莊呈緩坡之狀,坡度大約10度,1號樓位於西北方向,是最上面的一棟平房,離接待中心將近200米。
現場有兩個保安守護著,見他們來了之後,其中一個保安打開門讓他們進去,大家把勘查踏板鋪好之後,戴上勘查設備,讓羅進先進入,接著讓周挺進入。周挺負責對現場進行錄像和拍照,小克和吳江負責尋找痕迹,最主要的是指紋和鞋印,當然,如果能發現毛髮、唾液、皮屑等生物樣本是最好的。
呂瑩瑩和溫小柔按照慣例負責查看周邊的監控錄像。江一明一般負責外圍現場勘查,也叫延伸現場勘查,或者詢問報案人。
報案人是一個清潔工,她今年45歲,來自本市郊區的紅柳鎮,名叫田秋艷。總台服務員打電話到1號房間,想詢問死者是否還要續住,結果座機無人接聽,剛好田秋艷正在2號房間打掃衛生,於是,她就來到1號樓前,用房卡打開房門,結果看見房客倒在米色大理石地板上,流了一地鮮血,她嚇得趕緊跑到中心大樓去向大堂經理報告。
大堂經理馬上打電話給總經理彭軍,向他彙報情況,他及時叫來兩個保安前往觀察。他很有保護現場的意識,他脫掉鞋子,穿著襪子獨自上前去查看,結果發現熊飛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了。
「死者名叫什麼?」江一明問彭軍。
「死者名叫熊飛,是昨天傍晚6點10分入住的。在我們餐廳吃過晚飯之後,就進入房間,從此再也沒有見到他,直到今天上午11點才被田秋艷發現,除了我沒有進入過現場,這方面的知識我還是有的。」
「有熊飛更詳細的信息嗎?」
「有的,他是用身份證登記入住的,你看,我已經把電腦里的登記信息進行截圖,發到我的手機上。」他打開手機圖庫,調出一張照片,上面的文字顯示:熊飛,1993年10月10出生,家庭住址是江西區文星路40號天香雅居16棟504房。
「你們這裡監控有盲區嗎?」
「應該沒有吧,我們都按照管轄我們派出所的規定去安裝監控器的,不過,有沒有壞掉的監控器,我就不知道了,這種小事保安隊長會管的,不用向我彙報。」
「熊飛以前有來過這裡住宿嗎?」
「這個我們沒有查,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上登記系統查詢。」
「好吧,你去幫我們查詢一下,熊飛入住過幾次,具體時間,每次都住多久等,越詳細越好。」 這時,呂瑩瑩來到江一明面對,對他說:「江隊,離案發現場有一個監控器,但是,已經壞了一個星期了,綠茵山莊的後勤人員沒有及時更換,所以,不能清楚地看見誰進入了死者的房間,不過,在離案發現場50米外有一個監控器拍攝到嫌疑人的身影。」
「哦,能夠把監控錄像處理得清晰一點嗎?」
「可以,但是結果可能不理想,因為嫌疑人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側影,而且戴著口罩和鴨舌帽,所以沒有參考價值,只知道他穿一套緊身運動服,連穿什麼鞋子都無法分辨。」
「能看見嫌疑人去敲1號木屋的門嗎?」
「可以看見,但是不知是誰,有什麼用呢?」
「當然有用,你肯定能計算出嫌疑人的身高和體重吧?」
「嗯,我已經計算出嫌疑人身高168厘米到172厘米,體重在60公斤左右,但是,對離監控器這麼遠的嫌疑人,我還是第一次計算,不知道誤差有多大。」呂瑩瑩的鼻尖冒出細密的汗水,因為他們站在烈日下談話。
「這已經很有價值了。嫌疑人是什麼時候去敲門的?」江一明從褲袋裡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示意她把汗水擦掉。
「謝謝!8月20日凌晨00:05:10,死者來開門,嫌疑人進入案發現場之後,不到5分鐘就跑出來了。嫌疑人非常狡猾,他是跑去敲門,然後又飛快跑出去的,所以監控器只捕捉到模糊的身影。」
「嫌疑人是從哪個方向來?又向哪個方向跑去?」
「從西方來,又跑向西北方,因為西北方沒有監控器,和案發現場接壤的是一個籃球場,再往西北是一片種滿榕樹的山坡,山坡過後是福來山,嫌疑人可能是從福來山逃跑的,當然,也不能排除他繞過山坡,迂迴到綠茵山莊前面的公路逃跑的,所以,要擴大查閱監控錄像才會有結果。」
「也就是說,山坡上可能會留下嫌疑人的足跡。」江一明說完,看見吳江走出現場,於是上前問,「老吳,現場有沒有留下可疑的痕迹?」
「沒有,現場非常乾淨,除了死者的鞋印之外,沒有可疑的鞋印、指紋,連死者身下的血泊也沒有被破壞,但是,我們提取了少量的泥土,我認為嫌疑人是穿著鞋套從山上下來,然後進入現場行兇的。」
「從中可以判斷出嫌疑人對綠茵山莊很熟悉,連監控器壞掉他也知道,不,監控器可能是被嫌疑人故意破壞的。如果不是被嫌疑人破壞掉,那麼,一定有內鬼,所以才會知道監控器壞掉了。我和你去籃球場的山坡上看看,瑩瑩說嫌疑人極有可能從山坡下來,然後進入現場,又從山坡離開的。」江一明指著西北方說。
吳江點點頭,和江一明穿過籃球場,來到和籃球場接壤的山坡上,因為籃球場是水泥地面,加上上午有人在這裡打籃球,所以嫌疑人的足跡可能被破壞了。
他倆走進榕樹林,這些榕樹是開發綠茵山莊時種下的,如今29年過去了,榕樹已經長成大樹,樹陰濃密得像無數大傘,把炎炎烈日全部遮住,留下一片陰涼。
榕樹林里有許多鞋印,有新的,有舊的,有一種沒有鞋印的足跡是最新的,吳江認為這是嫌疑人穿著鞋套進入樹林而留下的。他蹲在地上,去觀察足跡,看了一會兒說:「江隊,這些新鮮的足跡是41碼鞋子留下的,從泥土的硬度和足跡的深度來分析,嫌疑人的體重在60公斤左右。」
「這和瑩瑩在監控錄像中計算出來嫌疑人的身高和體重非常相似,十有八九是嫌疑人留下的。嫌疑人真是狡猾,他從頭到尾都穿著鞋套。是哪種鞋子留下的?」
「只能判斷是運動鞋留下的,運動鞋的鞋底最主要的特徵是邊緣的線條比較柔和,而皮鞋恰恰相反,它的鞋底邊緣一般呈直角形,而且順著腳底板的線條有輕微的弧度。」吳江拿出軟石膏,對足跡進行倒模。
江一明則拿著單反相機,對足跡進行拍照,然後跟隨足跡往前尋找,足跡一直往上延伸,有的地方因為要經過岩石而中斷了,接著又連上了,最後消失在一個名叫虹角的山坳,這裡是公路的盡頭。
江一明認為嫌疑人應該是從萊山翻過來到這裡的,他在路盡頭的泥地上繼續尋找嫌疑足跡,結果再也找不到了。難道嫌疑人不是從萊山翻越到福來山去現場去作案嗎?
這時,吳江已經把足跡倒模好了,他也尋找到虹角坳,看到江一明后,問他有沒有收穫?江一明搖搖頭說沒有。於是,他倆沿著寬4.5米的公路往下走,走了兩公里,回到了案發現場。
這時大家都已經結束了勘查,坐在開著冷氣的警車上等待江一明和吳江。江一明上車之後,和羅進坐在後座上。江一明問:「怎麼樣,能判斷出死者的死亡時間嗎?」
「可以,屍斑和屍僵都已經形成,並且固定下來,屍斑大多數積聚在屍體的低下部位,說明屍體沒有被移動過,地上的流血量也證明1號木屋是第一現場,根據屍斑、屍僵、肛溫和眼角膜的渾濁度來判斷,死者死於8月19日23:30到20日00:30。」
「致死原因呢?」
「死者被一把雙刃匕首刺中肺部,導致死者失血性休剋死亡,因為肺部被匕首刺中是無法發出呼救聲的,所以離1號樓30米外的住客沒有發現異常,一刀斃命,又知道刺中肺部,這說明嫌疑人有醫學知識,懂得人體結構。」
「會不會是醫生或者護士?」
「這不一定,現在很多刑偵小說和刑偵電視劇都會涉及這方面的知識,只要嫌疑人喜歡看這方面的小說和電視劇都能學到。當然,嫌疑人這麼精準地一刀刺中死者肺部,可能在家裡練習了很久,否則不會如此自信。又是一樁有挑戰性的謀殺案。」羅進神色凝重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