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到王府

  “嗻!”滿臉橫肉的嬤嬤躬身,隨即退下站在一邊,立刻有人小跑著去請禦醫。


  是夜,京城下了很大的雨,豆大的雨水砸在人的身上,疼的如冰雹砸一般。


  淩影安跪在皇宮的門口,渾身上下已經濕透,莫北站在那裏舉著傘,卻根本遮不住豆大的雨點。


  眼看著又一柄的雨傘傘骨折斷,莫北丟下了破傘,一撩衣衫的下擺跪在淩影安的對麵,“爺,求你了,回去吧,皇上已經吩咐不見你——”


  “你讓開,瑤翾已經被皇後帶走三天,她身子弱,又有孕在身,再這樣下去,她會死掉的!”淩影安推開莫北,眼神陰鷙的道轢。


  雨水砸在他滿是溝壑的臉上,視線模糊,優美的輪廓,依稀看得出當年的俊美姿態。


  “爺,再這樣下去,你會先倒下的!”莫北勸說著,著急的看著他的主子。


  他想不通,主子一向英明果敢,怎麽就在王妃的事情上認死理箴。


  王妃已經不貞,先是對他下毒想要跟主事私奔,接著又有孕再身,這樣的女子,主子又何必如此?

  “莫北,你先去刑部打聽消息,傳我的口諭,若是冥王妃有什麽三長兩短,本王一定,讓刑部上上下下拿命償債!”淩影安咬牙切齒,狠狠的道。


  莫北領命,站了起來,朝著刑部飛奔而去。


  刑部的官員,個個如熱鍋上的螞蟻,皇後和冥王,他們一個都得罪不起的。


  照說這冥王妃不貞有孕的事情,是應該交給皇後處理,可是偏偏,皇上又有聖旨,讓刑部查案。


  這案子根本沒有辦法查,剛查了開始,就扯出冥王府主事的事情,現在那膽小的主事,已經在牢中自縊身亡。


  皇後每天在刑部大牢嚴刑逼供,冥王的人每天在刑部給他們施加壓力,他們有幾個腦袋還敢繼續查下去?


  刑部侍郎請來了大理寺卿李岩,李岩素來京城辦案第一,有神探之稱,這一次聽聞這件事情,也皺起了眉頭。


  雙手攏在袖中,李岩在刑部走來走去。


  “老兄,你快救救我,我這刑部都要成煉獄了!”刑部侍郎著急的拉著李岩的胳膊,求救的道。


  “依我看,這案子很簡單,但是不可說,不可說!”李岩搖頭。


  “怎麽不可說?”刑部侍郎急的一腦門的冷汗,不停的跺腳。


  李岩比了一個殺頭的動作,然後嘴巴裏,“哢嚓”一聲,刑部侍郎嚇的哆嗦一下。李岩壓低了聲音,“皇後自然不想這個來曆不明的孩子出生,可是冥王被戴了綠帽子,你說,他為什麽跪在皇宮門口求見皇上,想要保住冥王妃?”


  刑部侍郎搖頭,“難道是冥王喜歡戴綠帽子?”


  李岩搖頭,“恐怕孩子是冥王的孩子,綠帽子是假,中毒也是假,目前看冥王處於很不利的局麵,但是……”


  他頓住了沒有說話,倒是急的刑部侍郎捶足頓胸,“我的李大人啊,你要急死我了,快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冥王中毒是假,難不成他自己給自己下毒,綠帽子是假,難不成他不是太監?”


  驟然,刑部侍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驚恐的看著李岩,李岩點頭,高深莫測的道,“我可什麽都沒有說,這都是你自己說的……”


  “那我該怎麽辦?冥王妃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沒了,被四爺親手殺的!”刑部侍郎惶恐的道。


  李岩摁著刑部侍郎的脖子,兩人頭湊在一起,隻聽李岩輕聲道,“選好主子,站好隊!”


  刑部侍郎不解,李岩已經走開,看著李岩的背影,刑部侍郎大叫起來,“我要選哪個?站在哪邊?”


  李岩沒有回頭,隻是不停擺手。


  刑部侍郎再次大喊,“你呢?李大人,你站在哪邊?”


  “我去喝花酒!”李岩不高不低的回了一句。


  刑部侍郎一怔,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去喝花酒,簡直跟那個不成器的四皇子一個樣子。


  他微微的一個激靈,四皇子,淩影冥?

  難道李岩選的人是四爺?


  李岩莫不是瘋了不成?這個不成器的四爺,沒有人會將他看在眼下,他竟然選他?


  但是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李岩不會瘋,他是很聰明的。


  刑部侍郎不停抹汗,旁邊有官吏報告,皇上已經召見了冥王殿下。


  刑部侍郎一個哆嗦,慌忙朝著外麵走去。


  那官吏大喊,“大人,您去哪裏?”


  “喝花酒,喝花酒!”刑部侍郎不住揮手,哆嗦著,朝著外麵走去。


  官吏不解,這個時候,喝花酒?大人瘋了……


  禦書房中,淩影安直挺挺的跪著,皇帝皺眉看著他,眸中滿是心疼之色。


  “寒兒,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起來……”皇帝上前,攙扶起淩影安。


  淩影安動了兩下,可是終究沒有站起來,他的雙腿已經跪的麻木了,原本就有舊傷的腿,此刻一點知覺也沒有。


  “父皇,兒臣不打緊,還是跪著說話!”淩影安扶著皇帝的手,仰著頭,固執的看著皇帝。


  “寒兒,冥王妃已經將你置於這種境地,你還要保她?”皇帝語重心長的道。


  “父皇,兒臣雙腿殘廢,不能人道,瑤翾從未嫌棄。成親以來,她對我不離不棄,我們雖然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勝過真正的夫妻。瑤翾有孕之事,一定是被人強迫,求求父皇放過瑤翾,兒臣願意放棄冥王之位,隻和瑤翾做一對平凡夫妻!“淩影安雙手握住皇帝的手,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著皇帝,眸光真誠。


  “寒兒,父皇怎麽忍心看著你放棄王位,去民間受苦!”皇帝皺起了眉頭,卿瑤翾在皇後手中。這事,好做不好說,他必須有理由為卿瑤翾洗白,否則,難平悠悠眾口。


  “父皇,兒臣願意用五十萬的兵符,換得瑤翾平安歸來!”淩影安扶著皇帝的手,心情激動,大有為了救卿瑤翾,不顧一切的勢頭。


  “胡說八道!”皇帝怒視著淩影安,甩開他的手,背對著他,“兵符是你可以隨意交換的東西嗎?”


  “父皇,母後究竟為什麽抓著瑤翾不放,你是真的糊塗嗎?”淩影安怒吼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跳。


  皇帝沉默,背負著雙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他看著外麵的暴雨如注,眉頭微微皺起。


  外麵接天連地的暴雨,猶如斷了線的珠子,無情的砸在剛剛盛開的梔子花上。


  潔白的梔子花被打落在地,花敗的景象,讓人無端心生憐惜。


  這花剛剛盛開不久,確實對抗不了這樣劇烈的暴雨,他必須適時的插手,讓這花可以繼續的開下去。


  “來人——”皇帝對著外麵喊了一聲。


  守在門口的羅公公立刻端著佛塵進來,看了一眼依舊跪地的淩影安,躬身等著皇帝吩咐。


  皇帝指著那滿樹的梔子花,“去,搭個雨棚,別讓這暴雨將這滿樹的花全部打散……”


  “嗻!”羅公公領命退了出去,淩影安眸中閃現複雜的神色,他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始終雙腿僵硬,隻能跪在那裏。


  父皇可以憐憫一樹的梔子花,為什麽不能憐憫一下瑤翾。


  她是無辜的,從始至終,她都是無辜的……


  “寒兒,你知道,父皇為什麽不肯幫你嗎?”皇帝平靜的話,緩慢傳來,淩影安一怔,雙手扶著一邊的椅子,卻並沒有開口。


  “那個卿瑤翾攪的現在時局一片混亂,當真是紅顏禍水,寒兒你當年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去了哪裏?現在竟然跪在這裏,連自己起身都沒有辦法,你說說,我有饒了卿瑤翾的理由嗎?”皇帝轉身看著淩影安,皺起眉頭,一語雙關的道。


  “父皇要怎樣,才肯救瑤翾?”淩影安思索須臾,試探性的開口。


  皇帝看著門外,羅公公已經吩咐下人撐起了雨棚,繼而緩慢的道,“我要你說服老四,跟老六全力一搏!”


  淩影安的眸光,微微一變,略帶寒意的視線落在皇帝的後背,又快速的掩去,快的似乎沒有發生一般,他雙手扶著輪椅跪在那裏,動了動嘴唇。


  皇帝聽見他“好”字從嘴唇吐出來的時候,竟然打心底鬆了一口氣。


  很快的,李岩接過了刑部的這個案子,他連審案都不曾,直接斷案。


  冥王妃被冥王府的主事冤枉,冥王妃也沒有懷孕,是庸醫誤診。卿瑤翾無罪釋放,冥王府主事畏罪自殺,而庸醫則是被打五十大板。


  卿瑤翾回到冥王府的時候,整個人削瘦的恍若紙人一般,似乎一陣風吹過,她就會隨風消逝。


  從大理寺的監牢出來,她站在大理寺門口,遠遠的看見了冥王府的馬車。那人在莫北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然後有下人推過輪椅,他坐在輪椅上,自己用手轉動輪椅,朝著她駛來。


  淩影安黑紗遮麵,看著瘦了好幾圈的卿瑤翾,明顯情緒激動,握著輪椅的手,隱隱的露出青筋。


  “跟我回去,這幾天你一定吃了很多苦,看看你瘦的……”淩影安伸手,握住了卿瑤翾冰冷的小手,當看見她手指上傷痕的時候,隱藏在麵紗後麵的眼眸,頓時森冷起來。


  “他們對你用刑了?”淩影安聲音帶著怒氣,握著她小手的手,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生怕碰到她的傷口。


  “我沒有關係,可是我……”卿瑤翾想要說,我已經不貞,不如,你休了我吧。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任何值得我留戀的了,孩子沒了,她的心,也隨著一起去了。


  “什麽都不要說,先回冥王府!”淩影安拉著她的手,莫北在後麵推著輪椅,緩慢的朝著馬車的方向走去。


  大理寺內,皇後臉色難看的瞪著跪地的大理寺少卿,少卿戰戰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出。


  “李岩告假?這個時候,他竟然告假?”皇後走來走去,在大理寺找不到一個可以生氣的對象。


  “是的,李大人得了中耳病,近日來,聽什麽東西都不太清楚,皇上已經準了他的病假,一個月之後他再回大理寺複職!”少卿跪在地上,磕磕巴巴的道。


  “中耳病?”皇後臉色難看到極點,一甩衣袖,“本宮去看看李大人,若是病的太重,就不要勉強,誤了大理寺的查案,或者判出什麽冤案錯案,那可是大事!”


  說話間,皇後帶著一群人,走出了大理寺,朝著李岩的家裏浩浩蕩蕩行去。


  李岩躺在床上,家裏的下人將皇後迎了進來,李岩一見皇後,慌忙從床上起來,跪地請安。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李岩恭敬的跪地作掬。


  “李岩,本宮問你,卿瑤翾的案子,你查出是冤案錯案?”皇後怒視著李岩,並沒有叫他起身。


  李岩大大方方的彈了彈衣袖,起身,“謝皇後娘娘——”


  皇後臉色頓時鐵青,謝什麽謝?她沒有叫他起身,見李岩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皇後抿緊柔唇,“李岩,卿瑤翾有孕在身,所有人都可以證實,你竟然說是庸醫誤診?”


  “皇後娘娘,今兒的天氣不錯,微臣的身體雖然欠安,但是也可以出去走走,皇後娘娘今兒出宮,實在是很好的選擇!”李岩搖頭晃腦,一副聽懂了皇後在說什麽的樣子。


  皇後卻已經一腔怒火盈於胸口,她咬牙切齒的看著李岩,“李岩,大理寺卿瑤翾的案子,本宮讓你發回去重審!”


  “什麽?皇後娘娘要吃竹筍?”李岩掏掏耳朵,詫異的看著皇後,“我也愛吃竹筍,娘娘要是不嫌棄,可以在李府用一頓家常便飯!”


  皇後已經氣到七竅生煙,隨即咬牙一笑,“李大人,你上次懇求刑部侍郎劉軒給你找的演義孤本,碰巧在本宮手裏,本宮賞賜給你,你派人隨本宮去長秋宮取吧……”


  “多謝皇後娘娘!”李岩長長的一鞠,臉上閃爍著欣喜之色。


  “李大人的耳疾,不是太嚴重,能聽清本宮的話?”皇後審視的看著李岩,威脅的道。


  李岩訕訕的笑,“時好時壞……”


  “案子發回去重審!”皇後臉色頓時一變,開口道。


  “竹筍真的很好吃!”李岩點頭,煞有其事。


  皇後冷笑連連,睨了李岩一眼,隨即像明白什麽一般,轉身道,“有時候,選好主子很重要,不然,以後後悔也來不及了——”


  看著皇後離去的背影,李岩鬆了一口氣。


  冥王府中,卿瑤翾坐在那裏,香草幫她一點點包紮手上的傷口。她的手傷痕累累,上麵有被針紮過的痕跡,還有鞭子鞭打的痕跡,還有被火燙傷的痕跡。


  香草看著看著,就流出了眼淚,大滴的眼淚落在卿瑤翾的手背上,卿瑤翾伸出另外一隻手,撫摸香草的臉頰,“傻丫頭,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哭什麽?”


  “小姐,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對你,你的手……”香草哽咽著哭泣,握著卿瑤翾的手,恍若握著寶貝一般。


  卿瑤翾微微一笑,臉色蒼白,她自從經過監牢的事情之後,身子變得很弱,很容易疲憊。


  她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臉,削瘦蒼白,恍若一張沒有任何痕跡的白紙,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在這樣慘白削瘦的臉上,顯得格外明亮。


  額頭上,是她撞柱子撞出來的傷疤。因為用草灰敷了額頭,所以額頭上麵那個疤痕是漆黑的。黑色的草灰滲透到皮膚裏麵,最後傷口愈合,連同著草灰也長在裏麵,就形成了一個這樣醜陋的黑色傷疤。


  對著鏡子,她淒楚一笑,並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香草的手。


  外麵,菊娘咳嗽著推動輪椅進來,看見卿瑤翾的那一刻,她哭了出來,上前一把抱住了卿瑤翾,“孩子,你怎麽受這麽多的苦,為了菊娘,不值啊……”


  “菊娘,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卿瑤翾抱著菊娘,眼淚滑落。


  往日的辛酸,全部湧上心頭。


  她可以不在乎別人的流言蜚語和歧視的眼神,也可以不在意皇後的羞辱虐打,更可以不要現在冥王妃的身份從此隱姓埋名,但是他怎麽可以殺死她的孩子。


  那是比她的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那是她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信念,她的孩子,連人形都沒有長成的孩子。


  可憐的孩子……


  卿瑤翾哭著,似乎想要將自己一生的眼淚都流幹淨,最後她在菊娘的懷中哭的昏迷過去。


  菊娘憐愛的撫摸她的臉頰,同香草一起將她攙扶在床上,抹了一把眼淚,菊娘歎息道,“或許,我應該將她的身世告訴她,她不該呆在冥王府受罪……”


  香草眼淚模糊,看著菊娘,“小姐什麽身世?”


  “不說了,你照顧好她,我去廚房看看,做一碗她愛吃的八寶粥……”菊娘說著,轉動輪椅離開了房間。


  半夜,卿瑤翾感覺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接著是一雙粗糙的大手,在不斷撫摸她的脊背,她睜開眼睛,看見了躺在身邊的淩影安。


  淩影安沒有戴鬥笠,滿是傷疤的臉孔,在這樣清冷的月光中,著實令人恐懼。


  卿瑤翾沒有動,看著他,也沒有絲毫害怕的感覺。回王府這麽久以來,她已經聽說,為了救她,大雨之夜,他跪在皇宮外麵,整整一個晚上。


  得夫如此,婦複何求?

  卿瑤翾纖細的手指,撫摸上了淩影安滿是疤痕的臉,這是成親這麽久,兩人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接觸。


  淩影安握住了她的手指,轉身將黑紗遮在臉上,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不要看,會嚇著你……”


  卿瑤翾的眼淚無端就落了下來,她伸手揭開他臉上的麵紗,眸中的淚珠,如鑽石般,在這樣的夜色下,讓人極易失去心神。


  “嚇什麽嚇?我們還有一輩子要這樣麵對!”卿瑤翾淒楚的道。


  淩影安看著她楚楚可憐的神態,還有泫然欲泣的眼神,心中的那根弦,再次被重重的撥動,他伸手抱住了她,歎息著叫著她的名字,“瑤翾,瑤翾……”


  “三爺,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為什麽你不休了我,為什麽你不嫌棄我,我又醜又壞,我壞透了……”卿瑤翾哽咽著,眼淚簌簌落下。


  “傻瓜,你沒有嫌棄我,我為什麽要嫌棄你?”淩影安將她攬入懷中,緊緊的抱住了她,若有似無的歎息,從他唇間溢出,“還有,以後不要叫我三爺,叫我相公……”


  “相公!”卿瑤翾哭著,吐出了這個讓她心酸無比的稱呼。


  在王府禦醫的照料下,卿瑤翾的身體逐漸好了起來,她臉色再次恢複了紅潤,身子也豐盈了不少,額頭上的那塊傷疤卻怎麽都無法祛除。


  在她白皙的額頭上,頂著那麽塊黑色的疤痕,著實不好看。但是她也不遮掩,就那樣,將劉海高高梳起,露出額頭上的黑色疤痕。


  淩影安曾經建議過她放下劉海,也找過無數的民間神醫,可是卻被她阻止,她毫不在意的道,這樣她和他才般配。


  在冥王府,卿瑤翾曾經遇見過淩影冥,淩影冥似乎很忙,虎步生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他的腳步頓住。


  她遠遠的停住腳步,帶著香草讓在一邊,將狹小的石子路讓給他通過。


  他停留在她的身邊,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麽,卻見她對著他盈盈一禮,然後如不認識一般,清秀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緩慢離開。


  那一刻,淩影冥的心似乎被掏空一般,站在那裏,臉色難看到極點,隻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逐漸離他遠去。


  他如風化的塑像,站在那裏看著她的背影良久良久。


  午膳,很難得的淩影安不在府中,這一個月以來,每日都是他陪著她用膳。


  看著空蕩蕩的屋子,還有桌子上擺滿的珍饈佳肴,卿瑤翾的眉頭微微蹙起。


  “小姐,我幫你布菜!”香草站在一邊,拿過碟子,想要夾卿瑤翾最愛吃的幾樣菜。


  卿瑤翾搖頭,阻止了香草,看著眼前的菜肴,緩慢的道,“相公沒有說不回來用膳,我等著他一起……”


  “對三哥這麽好?看來這一個月,三哥把你滋潤的不錯!”一道戲謔的聲音響起,然後淩影冥拿著折扇,闊步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他的貼身隨從,向左和向右。


  淩影冥隨意的坐在椅子上,對著向左吩咐,“阿左,幫爺布菜!”


  向左應聲上前,拿起碟子開始布菜,卿瑤翾起身,“香草,我們回房……”


  “小姐,你不是要等王爺回來一起用膳嗎?”香草不解的道。


  “嗯,等相公回來,我去小廚房做幾個他愛吃的。”卿瑤翾緩慢的道,語罷就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不用等了,三哥今天不回來了,晚上也不回來,他讓我回府照顧你,免得你又被人欺負了去!”淩影冥漫不經心的道。


  卿瑤翾的動作一滯,眸光落在淩影冥的身上,然後依舊朝著門外走去。


  還沒有走到門口,淩影冥的聲音再次傳來,“三嫂,不用了午膳再走嗎?三哥可是讓我看著你,不許你不吃飯!”


  卿瑤翾頓在那裏,緩慢搖頭,“我回房再吃!”


  淩影冥眉頭皺起,起身一腳踢開身前的椅子,拉住剛剛跨出房門的卿瑤翾,“怎麽?陪我吃一頓飯,就讓你這麽不樂意?”


  “四爺,瑤翾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卿瑤翾麵無表情的道。


  “聽不懂?”淩影冥挑起一邊眉頭,伸出食指撫摸卿瑤翾滑膩的臉頰,“乘著香草和向左向右都在,聽不懂我就說明白了,免得他們都聽不懂!”


  淩影冥邪氣的一笑,眸光卻寒氣沉沉,他拉著卿瑤翾的袖子,不緊不慢的道,“孩子沒有了,我們可以再生,三嫂,雖然你多了這個疤痕,醜的驚人,但是三哥都沒有嫌棄你,我也沒道理嫌棄你,不是嗎?”


  他的食指,撫摸上她額頭上那道疤痕,戲謔的眼神,帶著她看不懂的心痛之色。


  她的身體瑟縮了一下,想要掙開他,卻被他一隻大手緊緊禁錮住肩膀,她動彈不得。


  香草和向左向右大吃一驚,王妃的孩子,竟然是四爺的?


  王妃懷孕的時候,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冥王府主事的,有人說是太子殿下的,還有人說是冥王自己的。


  可是都沒有得到證實,但是現在,竟然爆出,孩子是四爺的?


  香草和向左向右吃驚的張大嘴巴,怔怔的看著卿瑤翾和淩影冥。


  卿瑤翾臉色慘白無比,憤恨的看著淩影冥,揚手,一個清脆的耳光打在了淩影冥的臉上。


  淩影冥被打的臉頰微微偏了一下,他舔了舔唇瓣,眸光陰鷙,“坐下來,乖乖陪我吃飯,不然我保不準還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


  卿瑤翾緊咬下唇,清冷的眸光中,夾雜著恨意,她被拉的踉蹌幾步,然後坐了下來。


  淩影冥坐在她的旁邊,拿起筷子,親自幫她布菜,整整堆了一碗菜肴,他才放下筷子,“吃吧,吃完這些,你就可以回房,再也不用看見我!”


  卿瑤翾負氣的拿起筷子,不管不顧的往嘴裏扒著吃食,香草在旁邊驚呼一聲,“小姐,魚肉還沒有剃刺……”


  卿瑤翾果然被魚刺卡住,不住咳嗽,艱難的想要將魚刺吐出,卻越卡越深。


  淩影冥慌忙扶住她的肩膀,幫她拍著後背,香草急衝衝的往外跑,“醋,我去拿醋……”


  向左和向右臉色怪異的站在旁邊,淩影冥回頭瞪了他們一眼,怒道,“還愣著幹嘛,去請大夫!”


  向左向右兩人一起出去,然後朝著禦醫住的院子跑去。


  “咽不下去別使勁的咽,會劃傷喉嚨!”淩影冥看著她努力往下咽魚刺的樣子,眉頭緊皺,索性捏住她的下巴,伸手探入她的喉管,想要將魚刺撈出來。


  卿瑤翾一把推開他,然後彎腰就狂吐了起來,魚刺連著穢物一起落在地上,她大口喘息。


  淩影冥倒了一杯水遞在卿瑤翾的眼前,“漱口吧,真是夠笨的,吃飯都能被魚刺卡住!”


  卿瑤翾接過水,漱口之後站起身,她臉上還有剛剛被刺卡住造成的酡紅,拍著胸口,她喘息道,“多謝四爺——”


  淩影冥再次一把抓住了她,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起,“瑤翾,我有事跟你商量!”


  卿瑤翾回身,臉色恢複如常,“四爺請講——”


  “我要娶孫詩涵了,但是你相信我……”淩影冥的話沒有說完,卿瑤翾已經麵色冷靜的打斷他,口氣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輕鬆,“恭喜四爺,四爺的婚事終於塵埃落定!”


  淩影冥臉色一變,眼光變得陰沉,幽深的眸子中,迸發出受傷的神色,他站起身,難以置信的看著卿瑤翾,“你說什麽?”


  “恭喜四爺……”卿瑤翾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麽,有些茫然的看著淩影冥,微微的後退一些,拉開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


  無奈她的衣袖在他手中,她根本沒有辦法離他太遠,她站在那裏,神色懵懂,帶著一些對他的害怕,如可憐的小動物般,想要逃,卻逃不開。


  淩影冥鬆開了她的衣袖,冷笑一記,“你巴不得我早些娶妻生子,然後一輩子再也不來煩你,是不是?”


  卿瑤翾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驟然,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著他的眼睛,他冷冷的道,“你妄想,就算我娶了孫詩涵,也會住在冥王府,你這輩子,休想擺脫我!”


  卿瑤翾深吸一口氣,秀眉微蹙,剛想說什麽,就見他一甩衣袖,生氣的離去。


  她不知道他在生氣什麽,他要娶親,她恭喜他,錯了嗎?

  還是他覺得,她應該感恩戴德的謝謝他的解釋。


  她這輩子確實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一點都不想有,如果可能,她也不想再看見他。


  回到自己的房間,許久未見的卿瑤琪在屋內等著她,一見她走來,立刻跺腳埋怨的道,“姐姐,風他要娶孫詩涵了,你也不管一管!”


  “他是皇上的兒子,我隻是相府一個不受寵的嫡女,我拿什麽管?”卿瑤翾臉色難看的道。


  “可是姐姐,你是冥王妃,你是他三嫂,你的話他不聽,王爺的話,他總該聽一聽吧?”卿瑤琪上前,握住卿瑤翾的手,著急的道。


  “王爺的事情,我一向不大過問,瑤琪,你是爹爹的寶貝女兒,還是乖乖的回府,不要來冥王府招惹是非了!”卿瑤翾淡漠的道。


  “姐姐,你是不是在為爹爹上書,賜你死罪的事情生氣?”卿瑤琪上前,握著卿瑤翾的手道。


  卿瑤翾抿唇,眸光平靜,“沒有,我本來就該以死謝罪,你走吧,相信我,淩影冥真的不適合你,六爺淩辰希倒是值得托付終身!”


  “你住口!”卿瑤琪狠狠的甩開卿瑤翾的手,任性的道,“你也知道,我和四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我怎麽可能再嫁給太子?”


  卿瑤翾沉默,停止脊背站在那裏,不再說話。


  外麵香草端著茶水走了進來,笑意盈然的道,“小姐,王爺傳回消息,等下會回府,讓小姐準備好茶點……”


  “淩影安要回來了,我先走了,姐姐,你好好想想,若是我以不潔之身嫁給太子,這是滅門大罪,相府沒了,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可能會牽連到你冥王府,到時候你不可能獨善其身!”卿瑤琪放開卿瑤翾的手,緩慢離開道。


  卿瑤翾站在那裏,麵無表情的站了良久,依舊神色不變。


  “小姐,拿著暖手爐吧,你看看你,明明身子單薄,還不愛惜自己!”香草遞來一個裝滿炭火的暖手爐,放在卿瑤翾的手上。


  卿瑤翾看著外麵的蕭索景色,蹙眉微微蹙起,秋季已經結束,這麽快就冬天了嗎?


  這個冬天,似乎來得早了一點,這麽快,就冷的讓她發抖。


  她捂著爐子朝著外麵走去,香草叫住了她,“小姐,你去哪裏?”


  “我去廚房準備茶點!”卿瑤翾頓住腳步,麵無表情的道。


  “不用啦,我剛剛騙你的,王爺出去找妙手神醫看皮膚的燒傷,最少得一個月的時間呢!”香草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道。


  卿瑤翾不解的看著她,她調皮的笑笑,“我剛剛是騙二小姐的,免得她總是來冥王府纏著你!“


  卿瑤翾微微一笑,隨即不再說話,隻是秀眉依舊蹙著,仿佛有數不盡的心事。


  長秋宮中,卿東陽坐在那裏,喜上眉梢,一隻手端著茶盅,一隻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喜滋滋的談著卿瑤琪的婚事。


  皇後揭開茶盅的蓋子,眉色不動的道,“今兒我已經跟皇上商量過了,如今澄兒已經到了大婚的年紀,連老四淩影冥都要娶孫詩涵了,澄兒是該選太子妃了……”


  “皇後的意思是?”卿東陽微微低頭,謙恭的道。


  “選妃隻是走個形式,就在老四大婚之前,卿瑤琪才貌雙全,本宮和皇上都很滿意,這事兒你回去跟瑤琪說說,叫她以後別跟冥王府那邊走的太近!”皇後放下茶盅,微笑著道。


  卿東陽慌忙點頭,“這個自然,自然——”


  “這個是太子妃選拔的考題,你拿回去給瑤琪仔細看看,三日以後就是太子妃的選拔之賽,到時候別駁了本宮和皇上的麵子!”皇後丟給卿東陽一卷布帛,上麵密密麻麻的,都是這次太子妃選拔的題目。


  卿東陽心裏一緊,自然又是千恩萬謝,揣著卷子,隨即回到了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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