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怪胎
夏天的城市，空氣裏總會夾雜著一絲海水的腥氣，不明顯，卻讓人能感覺到海洋的氣息。
陽光很盛，連風裏都帶著熱氣，心理治療所裏依舊安安靜靜。
蘇願趴在小池塘旁邊的石頭上，看著水裏遊動的魚兒。
蕭讚所在的工作地點環境極好，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蘇願最喜歡這裏，喂喂魚，看看它們在水裏遊來遊去。
算起來，她來這裏已經快兩個月了，上個星期蕭讚帶她出去玩了幾天，回來後她又恢複了原樣，安安靜靜，就像這水裏的錦鯉。
比起這些魚兒，她其實有更多的煩惱。
這段時間，和蕭讚在一起，他是個很專業很盡責的醫生，哪怕他並不承認蘇唯將她交給她是為了給她治病，但蘇願始終覺得自己平靜了許多。
有時候，她會陪這裏的病人說說話，她會畫畫，有時候還會給他們畫一張，那些已經記不清自己是誰的病人拿到畫像之後，開心得像個小孩子。
蘇願看了魚兒好一會兒，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和草屑，開始每一天正常的溜自己活動，在這裏隨意的轉來轉去，她覺得很有意思。
這一次，她並沒有關注方向，閉著眼睛四處溜達，不經意就踏進電梯，沒有數字的電梯停下的時候，是一道長長的過道。
過道的窗戶被厚重的窗簾遮住，昏昏暗暗，有點夜晚的感覺，裏麵並不沉悶，還帶著些許涼意。
蘇願第一次來這裏，忍不住好奇，不斷往裏走。
突然，到了盡頭。
長長的過道，其實隻有一扇門，緊緊閉著。
蘇願覺得這也許是這裏的秘密基地，畢竟她在這裏幾個月，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她對這治療研究所了解很透徹，這樣的地方並不常見。
一扇一扇玻璃同樣被深色而厚重的窗簾遮蓋，看不到裏麵，她猜測這裏可能是研究室，又或者某個專家的研究室。
這時，吱吖一聲，那扇門從裏麵推開。
蕭讚穿著白大褂，手裏抱著一本黑色的筆記本從裏麵走出來。
自從那件事之後，蘇願很少和他說話，這些天，她留在這裏，也沒有去找他，多數時候會和樂清交流，讓他傳達。
現在……
蘇願明顯一愣，她怎麽不知道這也是他的地盤，她不過是隨意的一走，好像沒注意走進一台電梯，一出門就到了這裏。
所以，這裏也是他的研究室？
她腦袋轉了轉，覺得她還是轉身離開的好。
可，晚了一步。
蕭讚看到她的時候，眉峰挑了一下，他不是不清楚，這段時間，蘇願一直躲著他，現在看到他更是恨不得立刻逃跑。
他站在門口，裏麵又黑，什麽情況蘇願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蘇願一轉身，懊惱地咬著嘴唇，因為邁不開步子。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威懾到她，讓她沒辦法忽視。
蘇願隻能硬著頭皮立在原地，三秒後，蕭讚帶上門，走了過來，隻說了句，“餓了沒有？”
“嗯？還好。”
她不知道，她在這裏做的每一件事，他都知道，如果有時間，他會站在窗前，看著她趴在池塘邊，像隻慵懶的貓咪看著水裏的魚兒。
蘇願努力讓自己平靜，翻了翻白眼，“很忙嗎？”
“最近有幾個試驗要盡快出數據。”
他沒說什麽試驗，隻是見到回了一句。
蘇願其實並不想知道他在幹什麽，她隻是不想麵對他，“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有。”
蘇願鬆了口氣，“我並不是有意來這裏的。”
蕭讚的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想去哪裏？”
“我隻是想隨便逛逛，然後一個沒注意就到了這裏。”蘇願憋著嘴，如果知道他在這裏，她一定不會走進電梯。
蕭讚似乎看出她的心聲，說了句，“這地方不大，遇見的可能性很大，除非有意躲著。”
蘇願以為在說她，縮了縮脖子，“我才沒躲著你，我隻是不能接受。”
“你不是病人。”
“你沒必要安慰我，我是顆潛在危險的炸彈。”蘇願情緒低落，是不是所有人都會覺得她是累贅。
“蘇願，你很好。”
“……”蘇願不說話，她一點都不好。
“你不危險，不是什麽炸彈，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我才不可愛呢！”蘇願俏臉一紅。
“你就是不自信，但你的心很柔軟。”蕭讚語氣溫和，帶著不可思議地安撫作用。
“……”
蘇願撇了撇嘴，說，“我下次是不是該安慰你，讓你不要放棄。”
“我是醫生，不自醫。”
“……所以……”
“我給你錢，很多很多……”她是想用錢砸死他麽？
“我不缺錢。”
“做實驗不燒錢嗎？”蘇願疑惑，畢竟各種研究需要花費很多，錢是必不可少的。
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並沒覺得他多有錢啊，頂多是小有資產。
蕭讚一手拿著筆記本，一手牽著她，“我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支撐試驗，所以你不用擔心。”
“擔心？我擔心你做什麽？”蘇願擰眉，不滿意地瞪著他，“蕭讚，我對你沒意思。”
自從他們出去玩過之後，蘇願就改變對他的看法，不再叫他蕭醫生，而是直接喊他的名字，對他態度越來越糟糕。
蕭讚似乎笑了一下，沒有出聲。
蘇願覺得不自在，是不是針對太明顯了，她緩和了語氣，“我隻是覺得很燒錢，要是破產了，我們該不會要露宿街頭吧。”
“不會。”
“是嗎？可你這些試驗不是要很多錢嗎？”
“我掙錢的能力應該不差，”他說，“不會有你想的那種情況。”
蘇願心頭微微一顫，她不過是故意找茬，就是不想讓他好過。
她問:“一般心理治療要花多久時間才能治愈？”
“心理治療的過程很漫長，需要根據病人的情況製定相應的治療方案，包括藥物治療和精神治療，時間並不具象化。”
蘇願想起在M國遇到過的情況，她曾經接受過催眠。
“是不是有催眠？”
“嗯，催眠是一種治療方法。”蕭讚說這話時，腦海中回憶起剛剛得出來的實驗結果，這段時間的努力沒有白費，總算研究出一種藥物，可以緩接某些精神症狀。他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不過他不能鬆懈。
他回頭看了蘇願一眼，“蘇願，你想好要和我說什麽了嗎？”他嗓音溫和，帶著一絲蠱惑。
“我會是很好的聽眾，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不是醫生，隻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我和蘇唯關係不錯。”
蘇願的心稍稍一動，他是不是猜到了什麽？
很好的朋友嗎？和蘇唯一樣？
她突然皺起眉頭來，“我是不是累贅？讓你們很困擾吧。”
“不是，”蕭讚目光深沉的看著她，語氣平靜，“真是個傻姑娘，你以為蘇唯是因為你的異常所以將你交給我，而我又是因為她才願意照顧你？”
“難道不是嗎？”
“先不談這個，小願，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告訴我。”蕭讚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他走向電梯，步子很緩慢，似乎在等著她跟上。
蘇願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邁開步子跟上他。
電梯在他辦公室那一層停了下來，這一層的窗簾拉到兩邊，讓陽光照進來，金黃色的陽光，帶著暖意，外麵的景色很好，這裏能看到整個研究院的風景。
“我們在柳城幫了蕭翼她們很大的忙。”蕭讚說，因為蘇願的發現，才讓他們在偵破案件的過程中取得重大突破。
如果不是他們的幫助，恐怕還需要花些時間才能確定嫌疑人。
哪怕他們有所懷疑，因為沒有證據，所以十分棘手。
而因為蘇願，那些證據不足的問題立刻迎刃而解。
接著，他們花了三天時間，找出所有證據，並且捉拿所有涉案人員。
蕭讚說著，一邊觀察著蘇願的情況，他道，“針對柳城的情況，他們即將成立一個專案小組，想邀請你加入，你想加入他們，和他們一起工作嗎？”
他坐在沙發上，蘇願坐在一旁，抱著一瓶酸奶，小口小口啜著。
蕭讚說明整件事，蘇願聽了並沒有出聲，隻是看著她。
“如果你想去，我會和你一起，”蕭讚同樣看著她，“前提是，你對這樣的工作有興趣，我們隨時可以前往，柳城是一座不錯的城市。”
“我可以工作嗎？”蘇願眨了眨眼睛，不確定的問了句。
“怎麽會這樣想？”
“蕭醫生，我生病了，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他們會將我當成怪胎吧。”她長長呼出一口氣。
“不會，他們來自不同地方的怪胎。”蕭讚說。
在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他就問清楚了，這樣一個專案小組，成員就是來自不同部門的精英，比如痕跡部門、情報部門、刑偵部門等多個部門抽取的精英，由蕭翼和蘇安帶隊，整個小組共有八個人。
他說，“你不用擔心，除了蕭翼和蘇願，嗯，這兩個人說起來也是怪胎，在我眼中，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這並不是從醫生的角度，而是對於我來說，所以，你不用覺得自己特別，因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蘇願看著他，“蕭醫生，你希望我去嗎？”
在國外那些年，她並沒有工作，可以說，她長這麽大，壓根就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當然，她想要嚐試。
“那你想去嗎？”
“想，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她低著頭，聲音很輕。
蕭讚愣了一下，看著她的後腦勺，一陣沉默。
許久之後，他才輕聲問了句，“你是擔心什麽嗎？”
到底是什麽讓她這般沒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