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第一四八章 反戈一擊
「把這種奇毒藏在牙槽里,稍有不慎,便是死路一條。敢有膽量把這種毒放在追隨者的牙槽里,做馭下只用的,世上恐怕沒有幾人,能制好,能藏好這種離奇毒.物的人,世上應當也沒有幾個。」
「那箔片必定是特製的,也許查出幕後之人身份的線索,就藏在這箔片里。」女帝說罷,盯著沈青白,慎重地囑咐道:「從現在起,凡事都要多推敲推敲,敵明我暗,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是,臣明白。」沈青白恭敬而誠懇地道。
「嗯。有事及時稟報於朕,朕先回宮了,明日朝堂上,還有一場有趣的博弈等著朕。」女帝微微勾唇,舉步走出了二堂。
沈青白恭送女帝離去后,立即傳郎中過來為他治傷。
傷口深可見骨,有些皮肉因為處置得晚,已經壞死,郎中以刀剔除時,沈青白也只是緊咬牙關,沒有哼出一聲來。
沈青白一直在想女帝的話。許久之後,傷口處理好,沈青白便馬上叫來了手下,將趙井叫了過來,詳細詢問了於、班二人生前所有的活動軌跡。
按趙井的描述,這兩個人自從被錦衣衛盯上之後,便像狼狽一樣,幾乎時時刻刻都待在一起,同進同出。兩人去的地方,除了倚梅衚衕的蘇三別苑外,就只有一些布鋪、茶葉鋪子,偶爾也去去賣紙筆的文房四寶鋪子。
趙井派人反覆暗中調查過,於、班二人去的地方都沒有問題,二人平素的生活中,便只有與蘇三的交集屬於不太尋常的範疇。
但就是如此,反而讓沈青白覺得大有問題起來。於、班二人自盡得毫不猶豫,說明此二人對幕後之人極為忠心,但這兩個人再忠心,也不可能會什麼千里傳音之術。
真出了什麼意外的變故,比如蘇三突然找到他們,要求聯手,或者是發覺蘇三又有了什麼重要的新動向,這兩個人要怎麼聯繫、通知幕後之人呢?
於、班二人被錦衣衛盯上,時間也不短了,現在想來,不太可能是等到大功告成之後才去通知幕後之人。以幕後之人馭下手段之狠來推測,此人必定掌控欲極強,對蘇家這樣的合作者,也必定是極為看重,不可能就等著這兩個人被動地通知他消息。
所以,為於、班二人與幕後之人傳遞消息的人,很可能就藏在於、班二人常去的,那些完全查不出來問題的鋪子里!
沈青白命趙井退下,將魚羨叫來,命魚羨親自帶人,去盯住那些鋪子,如果到了第二天黎明,還沒發現任何異常,便把所有人都給他弄回來,他要一個一個親自審問。
不是牙槽□□,命斃於瞬息之間嗎,這回他讓人出手時別的先不幹,先把這些人的下巴卸了,看他們還怎麼咬碎牙根自盡。
放在以前,他還要費一番思量,怎麼從良民里挑出細作,現在說不定看一眼牙槽就能分出來,那他倒要謝謝那幕後之人特殊的馭下手段呢!
魚羨告退後,沈青白又接連調動人手,命手下之人加緊盯住朝臣的動向。蘇三別苑被圍,他滿身殺氣踏出蘇三別苑的事情,現在應該已經傳遍了各個官員的耳朵,今天這些當官兒的,可有的忙了,他的人,自然更不能閑著!
安排好一切,沈青白揮退眾人,自己躺到內室的榻上養傷,如夜色般深沉的黑眸,卻是始終也沒合上過,裡面像是燃起了十支火把一樣,燒的全是要與對手再決勝負的自信與傲氣。
宮中,女帝回宮后,直奔寢宮。
命帝一身玄色常服,待在昨夜與女帝下到一半的棋盤邊兒,正有些費思量地盯著上面的棋局,聞聽女帝踏入,刀裁般的濃眉微微揚起,看了女帝一眼,眸光沉沉。
女帝面色沉穩,屏退了所有近侍女官,換上常服,坐到命帝對面,嚴肅地道:「潛入蘇三別苑的探子之一犯了錯誤,被蘇三察覺到了。蘇三殺了所有黑衣護衛,以圖滅口,但還是被其中一個僥倖多活了一陣兒。」
「按這個錦衣衛所言,蘇三別苑內假山之下,藏有蘇三等人謀逆的證據。我讓沈青白做了個扣,想要引蛇出洞,沒想到蘇三太狂妄,竟然根本沒將證物轉移,事到臨頭,才想起動用機關,把假山下的人都毒殺了。」
「高弘仕為蘇三而死,死前頂下了一切罪責,蘇三戲演的不錯,沒露出把柄來。於三吉、班良也死的乾乾脆脆,除了牙槽□□這個自盡的方式有點意思,二人的死法、死狀很奇特之外,現在從他們身上也查不出什麼了。引蛇出洞失敗了,第一場交鋒勝負已分,現在就看誰更沉得住氣了。」
「哦。」命帝盯著女帝,拖了一個耐人尋味的長音,銳利的墨眸中,終於浮現出了一分久違的認真,微微勾了勾唇角:「青白還好么?」
「糊塗了一陣,我點了他一下,他會清醒了。無需擔心他,他最需要磨練,這次的事兒,能把他的心性頭腦,都好好磨上一磨。現在蘇家和朝臣,都有他盯著。」女帝說著,起身去拿來了筆墨,和一摞密折,分給了命帝一半。
然後,女帝隨手鋪開了一份密折,提筆沾墨,下筆如風,頭也未抬地對命帝道:「開始寫吧,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明日早朝之前,朝中的老狐狸們,一個個都閑不了了。你我也不能閑著了。」
引蛇出洞既然已經失敗,那就不能等蛇自己出來了,他們也該下點重手,去探探那幕後之蛇的老窩了,不能真等著對方藏得更好更隱蔽,在他們全無防備之時,突然竄出來咬他們一口!
半個時辰后。三十餘份密折,從女帝與命帝的寢宮中,被陸陸續續傳遞而出,如雪片般,被錦衣衛們快馬送往全國各處兵家重鎮。
程閣老府邸外。
各個側門處,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然而不論怎麼敲門、隔著門縫遞帖子,也始終沒有人給開門。許多人等了半天,唉聲嘆氣的,最後又悻悻而去了。
臨近傍晚時,兩頂轎子穩穩地停在程閣老府邸的大門之前,兩名身著常服的官員走下轎子,互相看了一眼,交換了一個眼色,邁出了轎子框,沉默地站在轎子前,盯著閣老府氣派的大門,面色平靜,眼底卻埋著幾許興奮,幾許急切。
兩人身邊長隨,乖覺地上前叫門遞帖子。
遠處有幾個人,遮遮掩掩地盯著程閣老的大門口,心中暗想,這兩個高官莫不是傻的么?
那麼多人,走側門閣老都不肯見人,這兩個人倒好,天都沒黑透呢,竟然堂而皇之地敲大門去了,是真不知道今天白天里,蘇閣老的三子別苑裡出了多大的事兒嗎?
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大門,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來找閣老商量主意和對策的,還是怎麼的?要是不知道這兩個人是誰,怕是真以為這兩個人是來害閣老的了!
然而,很快,讓所有人驚掉了下巴的事就出現了。這一次,程閣老府上的大門竟然開了!兩名朝中高官,大大方方地自偏門而入。
盯梢的人紛紛揉了揉眼睛,確定了不是自己眼花之後,馬上就消失不見,一溜小跑兒趕著回去稟報各自的主人去了。
兩名朝臣在閣老府下人的引領下,一路穿廊過院,來到了程閣老府上的一處典雅精緻的花廳內。稱病在家養傷的程閣老,坐在上首椅子里,此時看上去氣色很好,只是眉間緊皺,顯得思慮沉沉。
兩名高官對視一眼,都感覺程閣老此時此刻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
他們倆今天可是派人打聽了一整天的消息,幾波人傳回來的信息都是一樣的,應該完全沒有出現什麼差錯才對。
今天沈青白親自帶人將蘇三的別苑裡外三層地圍住了,而且,沈青白從蘇三別苑裡出來的時候,全身都染滿了血跡。
能讓沈青白親自帶著錦衣衛去查的事兒,能搞到沈青白在蘇三別苑裡,血濺三尺的事兒,這事兒不說比天還大,也小不到哪裡去了。
蘇三完了,蘇家就完了,眼下已經到了他們可以倒戈一擊,將蘇汾崖一黨徹底置於死地,打個漂漂亮亮的翻身仗的時候了,這個時候,程閣老應該高興才對啊,怎麼會是這麼一副不太高興,還十分糾結的面容呢?
程閣老聽見這兩個人到了,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微微壓了壓手,對二人道:「朗原、子理,你們坐吧。」
大理寺少卿方有固,和左僉都御史王一輯互相又對視一眼,依言分別坐在了程閣老的左右下首處。
兩人看程閣老遲遲不語,琢磨不清程閣老是什麼心思,也不敢先開口。過了許久之後,還是程閣老先開口打破了花廳內沉默到有些凝滯的氣氛。
「你們知道我為何只見你們二人嗎?」程閣老語帶嘆息。
方有固和王一輯互看一眼,還是面相如佛的方有固道:「因為局勢未明,宜加謹慎。其他人走側門來探望您,看似是小心,其實反倒說明他們來見閣老是別有心思。我與子理走正門,反而坦坦蕩蕩,閣老自然更方便見我二人。」
「嗯。」程閣老欣慰點點頭,眉間的憂慮,卻未消減,依舊語帶嘆息地道:「總還是有聰明人的。只是,就算是我們三個人碰了面,恐怕也是看不透今天的事。」
王一輯微微蹙了蹙眉頭,清瘦的面孔上略有些急切,不解地道:「閣老,今日蘇三別苑中,必有大事發生,不管是什麼事,總歸是對蘇家不利之事。我們忍了這麼長時間,做了這麼久的戲,不就是為了今日嗎?也該在這關鍵的時刻,反戈一擊了吧!那些暗投蘇黨的內線,可是隨時都在準備著啊!」
方有固也是眼神熱切地看著程閣老,只盼著程閣老,能夠趕緊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