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第一四零章 陷入昏迷
蘇起吃力地推開泥土,掙扎著,從坑裡爬了出來。
他在泔水裡浸泡了許久,又沾了泥土,全身髒的不成樣子,面孔儘管被一些污漬覆蓋著,但依然依稀可見皮膚透出的詭異的青黑色,以及七竅向外滲出的血跡。在暝暝暮色中,樣子甚是恐怖。
蘇起爬到附近的一叢灌木中,留心聽了聽周遭的聲響,除了一些蟲鳴鳥叫外,再沒有聽到任何響動,才壓低聲音,沖著大坑艱難地喚了幾聲:「蘇強,蘇強?你還活著嗎?你活著動一動,我幫你出來!」
然而,無人回應。
蘇起捶了把灌木,重重嘆了口氣。
看來,蘇強是真的死了。
蘇強和他,是目前蘇三別苑裡,唯二能活動的活棋,一向深受蘇三的信任,沒想到一下子全給蘇三給拔除了。
他雖然暫時逃過一死,但五臟六腑,也似都在燒融一般,估計也撐不了多久,得趕緊找到人,把在蘇家打探到的消息傳給上面才行。不然可真要變天了!
蘇起抬起頭,借著星空辨了辨方位,找了根樹枝,支撐著,艱難地向山外走去。
這幾年京畿地區,他幾乎到處都跑遍了,來時在桶里的時候,他一直留心感受著方位的變換,總算心思沒有白費,跌跌撞撞地,花了好久,終於是找到了出山的路。
蘇起擔心城內外有蘇三的眼線,快要出山時,看到路旁有倒斃的災民屍體,便脫下了身上的護衛裝,從倒斃的災民屍體身上,扒下了幾件衣服,套在了外面。
等他走到城門口時,正好趕上開城門,天還沒放亮,黑乎乎的,除了燈籠能照到的地方,都看不清楚。城門剛打開,人群擁擠,蘇起趁亂擠進了城門內,一路跌跌撞撞地,往詔獄找去。
走到詔獄後街轉角的時候,蘇起的視力已經開始模糊,四肢也開始不聽使喚,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他幾乎是從街角,一點點爬到了詔獄的大門附近,看到守門的錦衣衛,立即伸手大喊:「我有十萬火急之事,要向沈大人、魚大人稟報!」
他因中毒而變得沙啞蒼鬱的聲音,就像老舊的風箱,呼啦啦地颳得人全身都不舒服。
此時天剛放出亮,詔獄門口的守衛,饒是見過再多的慘相,轉頭看到披頭散髮,七竅滲血,面孔黝黑中透出青紫,匍匐著伸手向他們爬來的蘇起,也還是被嚇了一跳。
「什麼人?敢往這兒闖!」站在最前面的兩個錦衣衛,「唰唰」地抽出刀來,戒備地對著蘇起。
「十萬火急之事!耽誤了你們全都得死!快帶我去見沈大人、魚大人!」蘇起急切地拍打地面,死死地瞪著兩個人。
事關重大,除非見到沈青白或者魚羨,否則他不能對任何人泄露半分。沒有人能保證,這些人里沒有蘇三的眼線,萬一走漏了風聲,讓蘇三再有所防範,就更難查到罪證了!
蘇起饒是狀況凄慘,氣場卻仍在,充滿壓迫感與恐怖感的目光,瞪在兩個錦衣衛身上,直把他們嚇得心臟直跳。
兩人對視一眼,皆感到為難。
詔獄自前朝設立以來,關的都是朝中重臣,有罪有應得的,也有無辜下獄的。清流名臣、太學學子來此慷慨陳詞,痛罵鬧事倒是常有,蘇起這種的,實在是難得一見。
兩人僵持間,後面的幾名錦衣衛也抽刀前來查看。其中一個膽大的道:「你們看住他,我去稟報。」
說話間,便向里奔去。
消息很快傳到了正在詔獄內堂,翻看案卷的沈青白和魚羨的耳朵里。
兩人一聽屬下的描述,心間微沉,立即命人將蘇起抬進了內堂密室之中,並讓所有見到了蘇起的人,都在一處房間內等候,不得擅自離開。
魚羨沒想到來的人是蘇起,一見到蘇起,眼眶一下就濕了,一邊告知沈青白蘇起的身份,一邊蹲到了蘇起的床邊,痛心地急切詢問:「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你從哪裡逃出來的?蘇三別院里發生了什麼?」
蘇起原名陳起,受蘇三賜姓,而改為蘇起。他是魚羨一手□□出的眼線,也是魚羨親自安插在蘇家的長線棋子。
明明前幾天得到蘇起傳來的消息,還一切都好,沒想到今天再見,蘇起就成了這副樣子!
蘇起自知時間不多,沒一點時間與心思心疼自己的慘狀,努力看清眼前的人,確認是魚羨后,便抓緊一切時間,趕緊把事情交代了出來。
「沈大人,魚大人,蘇三在倚梅衚衕的別苑中,建造了規模龐大的假山群。假山群內機關遍布,假山下有地下室,裡面聚集了許多謀逆分子,在日夜趕製犯上的服飾與典章制度。」
「屬下前些日曾尾隨蘇三與高弘仕二人,聽到二人議論不法事。蘇賊許諾高賊,來日讓高賊第一個佩戴玉蟬八梁冠,還要高賊應承,在他死後,也要為蘇家的謀逆之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高賊爽快答應。」
「屬下本欲將此事上報,但很快就接到了調查蘇家謀反實據的要求。屬下料想上面已對蘇家不法事有所察覺,為免在緊要關頭打草驚蛇,便想等查到實據后,再將此發現一併上報。」
「沒想到在前夜,別苑裡另一探子蘇強暗中跟隨蘇賊與高賊,調查他們進入假山下密道方式時,不小心觸發了假山內的機關。雖然蘇強及時逃走,也未露出破綻讓人查到,但蘇強為掩飾被冷箭穿透的衣料,換衣后,慌亂放火燒了存衣之處,引發了蘇三對護衛的懷疑。」
「屬下本想借蘇賊的信任,在調查期間,為蘇強洗脫嫌疑,沒想到蘇賊那般心狠手辣,一時查不出是誰,便不再查究,竟在昨日傍晚於飯食中下毒,將所有護衛毒殺滅口,裝入泔水車,拉到山中掩埋。」
「屬下自意外發生后,一直謹小慎微,飯菜從不敢多吃,每頓都只為應付看守之人,而吃幾口,其餘全都悄悄處理掉。這才能暫時逃脫一死,強撐著趕到這裡……」
蘇起拼盡全力,將事情說出,身體里的燒灼感,越來越強烈,說著說著,便有濃烈的腥甜氣味直衝喉嚨。緊接著便有大量暗紅色血液,沿唇角快速滲出。
沈青白見狀,立即命人去傳詔獄內專門配備的郎中。
然而把當值的幾個郎中都叫來,也沒能為蘇起止血。
蘇起的嘴唇從青紫,漸漸變成了黑紫,意識開始不清,頻頻陷入昏迷。
沈青白看著時時刻刻,每況愈下的蘇起,心中無比焦灼。
按蘇起的說法,蘇起極可能是當前蘇家謀逆唯一的證人了。如果他死了,就無法作為蘇三意圖謀逆的人證。
蘇三怎麼說也是閣老之子,而且蘇閣老如今在朝中,一呼百應,聲望權威都如日中天,如果既沒有物證,又沒有人證,即便上報女帝,又如何能夠對蘇三進行調查?
現在已經打草驚蛇,若是不能立刻啟動對蘇三的調查,查扣到蘇三謀逆的實據,蘇三定會趁此機會,將一切掩蓋得更好,以後便更難抓到蘇三謀逆的把柄了!
魚羨看著蘇起奄奄一息,心裡同樣焦灼。
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蘇起就這樣死了。
著急間,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立即附耳對沈青白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