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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獨幽二

  街道上冷冷清清,不見行人,往日裏早早開鋪的小販的影子都瞧不著,更遑論一聲響亮的吆喝聲。可在一座廟宇前,幾條長長的隊伍幾乎堵死擁擠狹小的金漆大門,攜竹籃帶家財,一臉虔誠迫切的抬起眼睛往裏麵看。婦人提著裙邊從狹小的門道邊跨出來,臉上的每個褶子都藏著笑意,惹得一圈翹首的羨慕不已,心裏又多了幾分不可耐的急切。


  凝珠學著電視裏看來的觀音大士標準坐姿手勢,半眯著眼,睨著在蒲團上跪下磕頭的人,接過兩旁遞來的香支,插進一堆將滅未滅的香叢中,又是再三下磕頭,還想再來幾下,好像有種要血沾神龕的毅力,幸好那瘦高的青年石二一把拉住了他。


  嫌煩道:“夠了夠了,別再磕了,再磕就不靈了,後邊還有人呢!”


  那人一下被拉住,有些懵懂,待聽見他說出‘再磕就不靈了’,慌忙站起瞥了一眼高台之上,思慮之下,抱拳作了個揖,咧嘴衝石二感謝一笑走了。


  她睨著石二,怎麽聽來聽去,也隻是在嫌那人擋了財路,偏偏那人沒聽出來,還信以為真,信徒做到這份上,離走火入魔,脫離人道也不遠了。


  人走了又有接遞著跪下的,更瘦一些的青年樁子不動聲色的敲敲旁邊的木箱,婦人一驚,才想起沒有投香油錢,急急拽下腰間錢袋,全部丟了進去,討好似的向‘好心提醒’她的青年一笑,樁子才燃了三支香給她。


  香煙嫋嫋,一股子的檀香味,濃烈的像是一壇四十幾年的烈酒啟封,凝珠稍稍側頭,忍住到了鼻子口的一陣哽意,咽下去一個噴嚏,眼角憋出兩滴淚水來。


  婦人插香入香爐,雙手合十在台前將祈願說了出來,生怕獨幽娘娘聽不見她心裏所想,但台上那人確實聽不見。


  “獨幽娘娘可憐,讓我兒子早些痊愈,老王家就這麽一根獨苗,萬不能斷了。”婦人話語未斷,眼中已經含著一點淚光,俯身磕地,磕出一聲響亮的清脆,樁子快速送走一人,正看著新銀錢入箱,也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砰砰磕完三個響頭,婦人十分知趣的站起了身,額上已有些淡青,轉身之際,抬著磨損的袖子擦幹淨還沒落下的眼淚。


  隔著迷蒙煙幕,和她眼角恰到好處的兩滴熱淚,她好像真的成了普度眾生的獨幽娘娘,知人間疾苦,聽凡人心聲,但是,這婦人是不是來錯地方了,兒子生病不去找大夫,好歹也去拜拜醫仙啊,拜獨幽有什麽用,還是個十足十的假貨。


  一直到日頭開始向西偏移,獨幽觀才送走最後兩個神清氣爽的身影,樁子石二一左一右合上紅漆觀門,門將將關好,兩人便心有靈犀一般,衝了回來。


  凝珠可算能好好歇歇了,第一件事就是探下身子,抓過一旁的香爐蓋重重蓋上,幾聲木枝折斷的聲音一下就被蓋了過去,眼前也不似騰雲駕霧一般。她拍拍兩手,十分僵硬的伸了伸腿,拜神求願的人可真狠,打從獨幽觀開門,她連點水都沒喝,肚子不知抗議了多少次了。


  台下傳來一聲響,兩人幾乎同時俯衝進入,狗見了新鮮骨頭一般,兩掌拍在木箱兩側,抱進了懷裏。


  嘖,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蹲在桌上,手裏抓了個個頭大還十分漂亮的梨,一口咬下,才覺這想法有些奇怪,如果這麽說,她豈不是要做一回鳥類?

  石二喜的兩人放光,忙不迭的抽了蓋,將木箱裏獻給獨幽娘娘的香油錢倒了出來,一手一抓,除了錢袋,還有些看起來十分名貴的珠寶,這哪是捐獻箱,說是寶箱都不為過。


  “發了發了,樁子,咱們發了!”


  相比之下,樁子較為淡定,銀子珠寶在身前灑了一地,連多看兩眼都沒有,隻是看著自己的兄弟,咧著一嘴白牙,呆呆愣愣的,好似不敢相信,半響,才想起來回一句話:“是啊,哥,這些錢,用一輩子都夠了。”


  “哪夠,哪夠,”他發瘋似的抓著銀子往身上扔,將空中的銅臭味一股子吸進肺裏,如癡如醉的說:“兄弟,這些錢怎麽夠呢?我們還要更多的錢,到時候高宅大院,我們也能過上使喚下人的日子。”


  樁子低下頭,卻生出了和他不同的想法,看了他兩眼才道:“我總覺著他們拿不出再多的錢來了,我們先回家吧,許久沒回去了,我家看門的狗都不知道還活沒活著。”


  大概是還存有三分良心,知道自己幹得是坑蒙拐騙,不光彩的事,聽的凝珠瞥了一眼,心裏也有幾分過意不去。


  那該接這話的人,卻沒有聽進去,兩眼泛著金光,淘沙一般一把一把的抓,隻恨這錢財不是可食之物,要不然,天下人都得因他餓死!

  “喂!”石二置若罔聞,衝著高台喊了一聲,吼的吃梨的人一口咬下,梨沒咬著,舌頭卻受了願望罪。


  凝珠吸了一口冷氣,痛的腦子一頓,可恨的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幹嘛!”


  他猛地站起,一身的金銀掉在地上,眼裏帶著點似有似無的陰笑走向凝珠。凝珠不禁往後一縮,目光一閃,才發現他的雙腿有些毛病,像是接了兩根死木頭在身上,走起路來格外僵硬,上半身還是活動自如,珍珠串在臂上,手指上戴滿了金銀做的戒指,一身財光,本是格外紮眼,奈何他搖頭晃腦的做出了一副陰笑樣,奪了光彩,臉色再差些,都能叫人以為是鬼來索命了。


  不管是人是鬼,凝珠都是被嚇出了一身汗,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笑出了鬼樣,錢財似豬油,糊了一張麵目。


  “喂,小丫頭。”他仰頭細語,嘴角又裂開幾分,一掌拍在祭台上,整個桌子都是一跳。


  沒吃完的梨從膝蓋上滾下來,悄聲無息的掉在地上,粗糙寬厚的手背上暴起樹枝一樣的幹癟脈路,承一種深黑色,在看不見的地方爬滿全身。


  凝珠這回是真被嚇著了,不敢多有一點動作,半眯著眼怯生生看著,直覺告訴她,薑糾是不會來的,所以她得先乖乖聽話,先聽聽他想幹什麽。


  翠綠的珠寶猛地被舉到她眼前,她心頭一跳,抓住身後被她哪來墊背的琴,石二卻沒有下一步動作了,隻是將那名貴的珠寶在她眼前轉來轉去,清澈潤亮的光澤,通透溫和的質地,無一不在彰顯自己的身份,僅那雙拿著它的手,讓人難以相信。


  他仍盯著那串珠子,兩顆黑溜溜的眼珠泛著翠綠的光芒,蠱惑似的說:“小丫頭,看到了嗎,想不想要更多,天底下富庶的地方可不止這一處。”


  凝珠搗藥似的點頭,表明自己想,十分想,從他手上撈起一條項鏈往懷裏捧。


  石二彎嘴一笑,將手裏一大把的財物全部丟到她手裏,繞有些打賞的意味,露出些看好她的目光,哈哈哈的邊走了出去,留下滿地金銀財寶,還有個良心驟醒一臉不情不願的樁子。


  凝珠將手中珠寶一把揚飛,從祭台上跳下來,很是嫌棄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對著門外翻了個白眼,一腳將樁子懷裏的錢箱踢飛,深深吐了兩口氣,卻似還不夠一般往前走,將成堆的錢財踢的到處都是,才氣喘籲籲的撐著供桌停下來,抬頭一看,祭台上的香灰爐子正朝著她倒下來。


  凝珠瞪大了眼,迅速抬起手,閉眼的瞬間吃了滿爐子的香灰,香爐‘哐當’落了地,這算是貨中得福嗎?若是那香爐砸的再上一些,估計她的當場見血,這得個病都要求神的時代,她會不會在求神的過程中失血過多而死?


  香爐滾了幾圈,端端正正的落在樁子身前,她抖落些許灰,擦了擦眼睛,發現樁子正在看著她,抬手指著她身後,正要說話,凝珠怒氣衝衝的打斷了他:“幹嘛!沒見過……”倒黴的嗎!


  話未說完,後頭的東西已經倒了下來,順著她的後中線砸了個近乎完美,壓的她一聲痛叫,墊了滿地的銅臭,原來,墊著錢睡覺的滋味這麽不好受,老天還給她送了個鐵疙瘩一般的重擔。


  “……小心。”遲來的提醒終於在凝珠哀嚎之後脫口而出。


  這可是遭報應了?凝珠看著那買假貨的騙子,怎麽他沒事?她確實幫著做了點兒壞事,可怎麽著也得是他先,沒頭沒腦的讓她擋災。


  凝珠越想越氣,頂著身後的重量,手一捶地,咬牙切齒的吼道:“喂!還不來幫幫我!”越發覺得自己在白白幫人受罪,見他似乎是個老實人,加上心裏的怒火,也不管不顧了。


  樁子一愣,哦一聲後才站起跑到他身旁,扒住那東西頂端,繃的兩臉通紅,筋脈暴起,才將那壓在她身上的東西扶起,擦著頭上的細汗說:“是金子做的神幡,他們真有錢,可惜將錢浪費在這種地方。”


  凝珠心中不屑,這種時候來說這種好聽的話了,是見了她倒黴催的樣,裝不懂了吧。她半屈著膝站起,用手指剔掉黏在她膝蓋上的銅板,恨不能反身給樁子一拳,現在在這裝體恤了,還不都是因為他們,害人害她。


  她甩甩手,想直起身子,稍稍一動全身竟都痛了起來,咬牙吸了一口冷氣,一手抓住了樁子,滿肚子的埋怨沒來的及出口,橫空飛出一根柱子,給全部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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