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他的身份8
倘若此刻她倒了黴,說不定樂思桀就獲得什麽好運氣。
這樣想想,夏安然還覺得挺好的。
她抬起頭,望見交通癱瘓的山路,車子排起了長龍。
就在接近光源的盡頭處,車門打開,那個熟悉的身影,像做夢一樣從遠處依稀的走來。
他穿著高級定製的墨黑色西裝,佩戴深藍色的領帶,秀挺的雙眉立刻舒緩開,在捕捉到她的身影的那一刻,他氣喘籲籲,與周圍一切漠然的寂靜格格不入,不動聲色的看著安然。
穿過那些無生命的座位。
他向前跨了一步,用一種很不舒服的姿勢,俯身,大力,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夏安然僵直了脖子,緩緩地抬頭,精致的下巴剛好扣在他衣服領口下麵,而他攏著女人的雙肩,氣息一陣又一陣,均勻平穩的吹拂在她耳廓處,低低的說,“還好嗎?”
大概應允了什麽,夏安然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看他諜影重重,仿佛如果拍攝時放大的虛焦,模糊不清。
在這樣的朦朧之中,夏安然的聲音難以克製的顫抖,她清晰的聽清楚自己每吐露一個字的時候,那種從字的尾音,發出的顫動:“是你嗎?洛先生?是你嗎?”
等待的回答變成寂寞的空白,隻是她明顯感覺到上半身被人更加的抱緊了些,順勢將安然半抱起來。
直到夏安然穩住眩暈,站在他麵前,與他平視,他握緊了她的手,“跟我回家,回家,說好嗎?”
她固執地站在原地,隻覺得這一切依稀像是夢境,光怪陸離。
溫暖的手掌攏著她的香肩,可她涼薄的指甲劃在他的掌心,一字一句地問,“是你嗎,思桀?你到底是誰?”
他依舊不舍,沒有放開她。
那一雙濃稠如墨的雙眸原本深邃不見底,此刻卻被她的話激起波瀾,泛起層層漣漪,良久,仿佛催促自己下決心,頓了頓,“你糊塗了,跟我回家吧。”
夏安然像是中蠱惑一樣點點頭。
她怔了怔被他一把抱起,走下公車。
他的一隻手,環繞著她的背後,帶著她往前走,顧左右而言他,“一定是腦袋摔壞了,回去跟我做個檢查。”
走到山路的另一邊,司機下車,拉開後備箱,他示意安然先坐進去,彎腰鑽進去的瞬間,才發現有點不對勁兒。
車裏動感的線條設計之下,裏麵放了大大的禮品包裝盒,黃色皇冠的生日快樂帽別在後麵,才發現,原來今天是爺爺的生日!
“爺爺過生日對嗎?”
他沉聲不回答,叫車子往前看。
“糟糕,我忘記今天的日子,”她再一次的承認這個令人懊惱的事實,居然忘記了爺爺生日。
而且她不得不,自作多情地認為,樂思桀是因為她的緣故,才跑過來的,她提高了分貝,“你丟下爺爺的生日?“
他不置可否,閉上了眼睛,“回去說好不好?”
他長長的睫毛暈染了窗外路燈的落進來的餘暉,一副明顯的,不想回答任何問題的樣子,她更加詫異,被自己提高的分貝嚇了一跳,“是因為怕我孤單,跑來找我,對嗎?”
他不回答她,側了側臉,另一邊黃昏的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留給夏安然一個寂寞的側影。
仿佛說話的人不過是車前的一個標誌牌,一個路燈,總之沒有生命。
夏安然頓時驚住了,呆呆的望著車窗前,他睜開眼睛的動作徐徐放大,像電影裏的特寫鏡頭。
安靜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夏安然才真正是讓他措手不及的問題,片刻之後,夏安然漸漸的反應過來,一定是因為她,丟下爺爺的生日宴會,跑過來的。
這樣想,還有些難過,低沉地說,“別去醫院了,我們一起給爺爺過生日吧。”
他無聲的笑笑,看看窗外,流轉的飛逝的機車,已經自由穿梭到城市裏,他也學著她曾經的樣子,頭靠在車窗上。
外麵的世界,外麵的街道換了一年又一年,每一次從這條路上依稀的路過,夏安然甚至覺得眼前的路,在他們這一代人的悲歡離合中,早已經,悄悄換了人間。
到了樂宅,巴洛特風格的黑色大門,打開。
他拉著她的手,走了進去。
偌大的別墅,兩個人住空曠得很,似乎一打開窗子,就能聽見風呼嘯的聲音。
簡單的處理完傷口以後,他坐在沙發上。
打開牆壁後麵的幾盞橘色的小燈,一片柔和的光暈映照在他的臉頰。
許是出門急,還沒來得及換更新的衣服,裏麵的襯衣還是昨天的,上麵的木質紐扣,擰開了三顆,袒露出胸膛。
屋子裏空調溫度適宜。
這下夏安然倒是有些臉頰發熱了,頭也越發的昏昏沉沉。
夏安然的目光落在他袖口上的棉質扣子上,圓圓小小的緊緊的挨在一起,相同大小,並排而立,——如此規整的排列組合,恰當好處的在那裏安放——腦海裏隻想起兩個詞匯,“家”和“溫暖”。
木質上的紐扣,即使不去觸摸,也能感受得出來平滑表麵的那種不突兀的,曲徑通幽的美感。
就像一個陌生的“洛”先生的問候,就像一杯清水般的自然。
正當這樣看的時候,夏安然發現樂思桀也正用同等的如水一樣的目光看著她。
那雙如墨一樣的眼睛,連同外邊的夜色,黑暗的,幽邃的,不見底。
直到這愣神之間的停頓,夏安然才意識到有點些許的尷尬,錯開他深沉如水的目光,匆匆解釋,“我累了,先上去了。”
樓上的臥室,依然如初,一切衣櫃,窗簾,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擺放在那裏,幾天沒有回家,手掌觸摸上麵的紋路,有些陌生的冰涼的觸覺。
打開衣櫃換上新的睡衣,上麵還有黑夜的味道。
夏安然走到樓梯口,探頭望了望,樓下的客廳深沉如海,屏氣凝神間聽得到塵埃與塵埃之間的彼此的浮動。
今天經曆的一切就像是過電影似的,畫麵重巒疊嶂,在腦海裏一一的飛逝而過,先是驚嚇,又是害怕,疲倦感從四肢百骸上麵漸漸的湧入。
想要去洗一個澡。於是,走下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