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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橋姬爐中灰

  揚州城中人人盡知,刺史的兒子――風流公子,為戲班中的戲子收了心性,一心一意待她如妻。


  年過半百的刺史卻是喜憂參半,自己老來得子,對蘇景秀管教不足寵溺有餘,對他流連花街之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麵對同僚偶爾的取笑,他也是羞愧難當。現在兒子對一戲子回心轉意也是一件好事,隻是戲子多情少真心,肯定貪圖了蘇家的權財。做妻肯定不行,最多也隻能做妾。


  他還得親自見一見這個戲子,若是品行不端絕不允許景秀與她再來往。


  蘇景秀別了玲瓏,剛回到大宅裏,就聽見銀鈴般的笑聲。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臉色慢慢沉凝下來,輕佻的桃花眼也失了往日的風采。


  “景秀還不趕緊進來拜見尚書大人!”蘇父威嚴地一聲嗬斥,蘇景秀慢慢踱著步子走進了大廳裏。


  青絲垂在肩頭,眼眸含笑,上翹的嘴角邊猶帶著不羈的笑意。蘇父見狀立馬教訓道:“見到尚書大人還不把你風流模樣收斂一些。”


  “我就是這樣,本性風流。”他跪下身子,桃花眼上挑含著媚色,毫不在意地四處打量。不經意對上了一雙清眸,恬淡嬌俏。


  他沒有再打量下去,徑直收回了視線。玲瓏的眼睛比她的要好看百倍,細密的睫毛下,美眸流轉帶著輕微的寒氣如同暮春的輕煙。


  世上隻有一人如此,又冷又魅,就是那雙眼睛定下了他的心性。


  “你敢這樣和我頂嘴,真是越來越不像話!我今天非要讓你知錯……”蘇父大怒,臉色鐵青,手指捏緊不住顫抖。


  一旁尚書溫和開口道:“還是孩子,脾性驕橫一點也是情有可原。長大一些,會慢慢改的。”


  蘇父鐵青的臉色也緩了下來,“是了,都是我們嬌慣壞了。要是能成家,有了擔當,肯定能穩重不少。”蘇父捧茶笑道,眼光瞥向了一旁坐著的尚書千金。


  “既然刺史也有此意,我也就敞開說了,小女萼�已到了婚配的年紀。不知從哪見過刺史家的公子一麵,便纏著我們來說親。說來真是慚愧,小女也被嬌寵壞了,不懂禮數。”


  “哪裏,哪裏……尚書家千金秀外慧中,正是犬子的良配。這段良緣正是天意所定,哪有失禮這一說。”蘇父笑得合不攏嘴,話也說得滴水不漏。


  跪在堂下的蘇景秀一聲不吭,垂下眸子,不肯望向任何人。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玲瓏怎麽辦?

  心裏像是藏了一隻蟲子,一點點啃食著,說不出的急躁與難受。


  “既然這樣,就請刺史大人多多照顧我家小女,這門婚事也就定下來了。”


  一旁沒有出聲的萼�嬌聲喚道:“爹,你還沒有問蘇公子願不願意。女兒一直聽說,他有心上人了。”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尚書也皺起了沒有。蘇父一急,拍著桌子說道:“你還不趕快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蘇景秀慢慢抬起了臉,看向尚書的千金。他想記住,這個想要毀掉玲瓏的女子,到底是什麽模樣。


  他望著尚書千金,彎下嘴角露出迷人的笑意,桃花眼閃爍,竟如媚術一般讓萼�移不開眼睛。


  “萼�小姐定是弄錯了,我蘇景秀從沒有愛過任何人。戲子多情有趣,我不過是逢場作戲,打發寂寥罷了。再說,她怎麽能與你相比。”


  這句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隻會讓人生厭,但是從蘇景秀的口裏講出,卻顯得薄情而多情,令人越發想得到他的傾慕。


  那雙灼熱的桃花眼凝望著自己,裏麵的深情像酒,一看便醉了。


  她羞紅了臉蛋,望向自己的父親,“女兒相信蘇公子說的話。蘇公子如能一改風流,萼�願意陪伴蘇公子一生一世。”


  他跪下身子,一改往日的風流不羈,對高堂上的蘇父認真說道:“就請父親大人為孩兒的終生大事做主。”


  尚書露出滿意的表情,蘇父也是溫和地點點頭。


  “好好,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下月初五是個吉日,兩家準備一番,就讓這兩個孩子完婚。”尚書思索了一番開口說道。


  景秀嘴邊的笑意越發溫柔,望著高堂上端坐的尚書,目光清濯似要把一切看透。他們早已料定他會答應,就連日子也選定好了。自己別有用心地護著玲瓏,父親看不透,萼�也不知曉,但是尚書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玲瓏。


  想到這,他斂了笑意,怔怔的發起呆來。


  一連幾日,蘇景秀都沒有來過戲院。玲瓏愣神地望著台下的人影,那抹冷月白再也看不到了。


  梆鼓敲打,她似乎聽不到,人聲唏噓,她也聽不到。唱詞被忘得一幹二淨,她呆呆地拖著水袖站在台上,失了心神。


  下了戲台,班主冷著臉拿起竹條就要打。玲瓏也不求饒,跪著身子忍受著竹條一下下落在脊梁上。


  師兄跪在她的身側,想要求情。玲瓏拉著了他的衣擺,清冷的眸子望著他。師兄無措地望著玲瓏,竹條打在肉上“啪啪”作響,比打在他的身上還要疼。


  他忍不住,眼睛一紅,起身就跑出了戲院。


  “玲瓏你等著,我非要找那個姓蘇的問清楚。他待你的好,都是演給誰看的!”


  是夜,玲瓏循著酒氣找到了師兄。臉上青紫色練成一片,一看便知是糟了一頓毒打。她奪過師兄手裏的酒壇,仰臉給自己灌下,酒水灑落滿身。她終於醒了。


  背上一片火辣,酒水澆上更是疼痛難忍。不知是痛,還是嗆人,她猛烈咳嗽起來,咳出了眼淚。


  “玲瓏你這樣糟蹋自己又是何苦,師兄早說過,他待你不是真心的!”


  玲瓏執意抱著酒壇不撒手,“可是他說過他會娶我……”


  身邊的人一下子站了起來,捧起玲瓏的臉。


  “玲瓏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他隻是貪圖你的美色,從沒有真心愛你過。下個月他就要娶尚書的女兒為妻了,你嫁給他也隻是做偏房小妾。刺史門第高,而你隻是戲子出生,倘若你嫁給姓蘇的做妾,也不會有好下場。蘇家容不得你!”


  清冷的眸子籠上了水霧,她茫然地伸出手摸向師兄臉上的傷痕。


  “真是容不下我嗎?”


  師兄看她這副模樣實在心疼,跑到樹下就是一陣出拳猛打。


  “果然是情劫而非姻緣,我注定不該存於世間”玲瓏丟下酒壇,渾渾噩噩地走出了戲院。


  不知怎的,她拖遝的腳步竟走來了杏花閣。樓上歡聲笑語,笙簫不絕,恍若人間極樂。她初化為人,不懂風月之事的樂趣。


  情愛這般苦,為何世人還會沉迷其中。她參悟不透,隻是仰著臉定定地望著樓上的熱鬧。太過於出神,旁邊走過一人猛然撞了她一下,玲瓏才醒悟過來。


  滿身酒氣混著胭脂的味道,玲瓏轉身望去,對方滿臉通紅懷裏還摟著兩個美人。玲瓏一愣,隻覺得麵熟,忽然記起他正是當日調戲自己的付公子。


  今天景秀不在,他若是認出自己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玲瓏急急轉身,想要趕快離開。沒想到袖子一把給人攥住了。


  “還想跑,小美人。今天蘇景秀不在,看誰還能來救你!”他推開懷裏的兩個女人,把玲瓏禁錮在胸前。


  兩個女人站在一旁,瞪著玲瓏,居然出來搶生意。


  付公子不樂意的一揮衣袖扔出兩張銀票。


  “還不快滾,整個杏花閣裏哪個女人能比得上她。”打了一個酒嗝之後,越發將玲瓏抱緊。


  “快鬆手――”玲瓏掙紮著,依舊比不上男人的力氣。


  付公子滿身酒氣,湊近玲瓏的臉龐。


  “小美人你掙紮隻能讓我越有興趣。”


  玲瓏不明白他在說什麽,隻是渾身的酒氣讓她惡心。他色迷迷湊近,在玲瓏白皙的脖頸間吻了起來,重重地撕咬,留下了幾個血紅的印記。


  她喘息著,痛呼出聲“別碰我!”付公子不為所動,玲瓏吸氣後,用盡力氣向他腳踩去。一聲悶哼,玲瓏趁這個機會推開了他,拚了命地向前跑去。


  漆黑的夜色,門前的燈火也不能完全照亮。腳下一絆,眼見著她就要摔下去,一雙溫熱的手扶住了她。


  溫潤多情的眸子,無比熟悉。他將玲瓏輕摟著放入懷抱,柔聲問道:“怎麽跑得這麽急,是不是出事了?”


  他下個月就要迎娶別人了,玲瓏回過神,掙紮著推開了蘇景秀。


  “你也不要碰我!”清冷的眸子裏凝著水霧。


  蘇景秀望著她,鼻翼間縈繞不去的酒氣。難道她喝酒了?他不覺皺緊了眉頭,脖間的幾朵紅印刺傷了他的眼睛。


  忍著怒火上前緊緊抱住她,“說你到底做了什麽事?”


  玲瓏從沒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冰冷又緊張。


  “我……”她還沒有說。蘇景秀就沉聲打斷了她,“是不是有人輕薄了你?”


  “什麽是輕薄?”含著水霧的眸子望著他,清澈見底。他的怒氣一下子就散了,她念了這麽久的戲詞,竟不知到輕薄是什麽含義。


  “那我告訴你!”他露出真正風流不羈的壞笑,將玲瓏抱起走向了河邊的蘆葦灘。


  月色泠泠,不及他眼中柔光的半分透亮。他把她放在蘆葦灘邊,俯下身細細親吻,癢癢的感覺,全身的血液又灼燒起來。


  手指攀上她的腰肢,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玲瓏你會後悔嗎?”


  這個聲音蕩漾到了心底,似乎之前也有人問她這句話。你入紅塵便會有情劫,你會後悔嗎?


  反正我並不容於世間,不過是借著別人指尖的一滴血才修成了精魂。隻要能愛過,隻要記著我在世間活過,這就足夠了。


  白皙婀娜的身子袒露在月光下,完美如畫。他俯身緊貼,緊緊地把她按在身下。


  “玲瓏,這輩子永遠也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低沉的聲音帶著渴望,稀薄的渴望,像是某種哀求。


  她沒有回答。蘇景秀的抿起嘴唇,漆黑的眼瞳望著身下的人。玲瓏你可知道我多愛你,這句話藏在他的心底,卻不敢說出來。


  身子一挺,深深地進入,再也不願分離。玲瓏落下了眼淚,原來歡愛是這樣的痛。愛是痛的,歡愛也是痛的,為什麽世人都喜歡?


  點點落紅滴落在蘆葦灘上,嫣紅至極猶如朱丹之色。


  她枕在蘇景秀的臂彎上看著滿天星辰,“你騙我,蘇景秀你騙了我。”


  他轉過臉,望著她豔麗的麵龐,遲疑了許久才緩緩說道:“玲瓏有太多事情你不懂。”


  “你還是要娶別人是嗎?”現在她連怨恨都沒有了,語氣很輕像片落雪,握不住。


  他把玲瓏拉進懷裏,小聲懇求道:“別這麽問我好不好?玲瓏我不能失去你。”


  有一種錯覺,身邊的人很快就會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再也找不到了。某段錯誤的姻緣終究會被修正,而他隻是她的劫難,劫難不會長久,更不會有結果。


  玲瓏握緊他的手沒有說話,已經知道了答案。隻有一晚,今夜這個男人還是屬於她的。明天她就會離開這裏回到原來的村落裏,孤獨地過完下半生。


  她被他度化成人,卻眼睜睜看著他娶別人為妻。愛過了,也怨過了,這一生也快完了吧。手上兩條齊長的紋路,情劫一過便是死期。


  如果告訴蘇景秀,他會不會留下自己,會不會改變決定?玲瓏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罷了,他已做了決定,癡纏依舊沒有結果。


  “景秀,我想告訴你。我愛你,這輩子已知足。”


  他不知這是玲瓏最後的道別。隻是緊緊抱著她,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玲瓏等我娶了萼�,我就會娶你,護著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所以,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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