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膏藥

  然後,隻聽“砰”地一聲,刀疤臉被狠狠踹出去,身後兩個小弟本能地去接,結果踉蹌著也被撞翻地,順勢帶翻酒桌,湯湯水水灑了一身,好不狼狽。


  刀疤臉被踹地心口刀挖一般疼,眼前直發黑,歪歪扭扭費了好大力氣才站起來,本來扭頭打算向地上啐一口吐沫,但結果吐出來地卻是滿嘴的血。


  刀疤臉本來是怒氣衝衝地爬起來,恨恨咬著牙,打算回給慕淺一個教訓。方才是自己輕敵才有如此下場。這回小心些,不信他治不服這麽個小丫頭片子。


  可是當一口血湧到嗓頭的時候,刀疤臉登時額頭冒汗,知曉這是碰上了硬釘子。


  他們哥三其實就是綠林草莽,說的再不濟些,就是地痞流氓。平時欺負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以此換點銀錢花花。要說正經學藝,也在某個小門派下學過兩下刀法,不過受不住苦,呆了半年就偷逃出來。


  平時打交道的都是江湖外人,那幾下刀法唬個人倒是沒問題,真動手的話,保準是被揍的命。


  今日多喝了點酒,頭腦本就不清醒,看見花枝後,更是眼睛都直了。再一打量,同行的就隻有一個老頭子,一個癱子少年,一個小女娃子,更是沒有了忌憚,連飲下兩口酒,紅著眼睛就動手輕薄。


  如今被慕淺這麽一踹,刀疤臉酒醒了七八分,一看地上的血,心涼了一半。


  普通人的一覺怎麽可能累及內髒,這小丫頭必定是個練家子,且是個不弱的練家子!

  刀疤臉哆哆嗦嗦地抬頭去看慕淺,那張圓嫩嫩的小臉上幾乎沒什麽表情,隻有那雙圓眼半眯著,平靜地看著他。


  刀疤臉的冷汗瞬間濕透後背。


  這眼神,這氣場,絕對是手上濺過不少血的主兒。


  刀疤臉雄壯的身軀一抖,雙膝“噗通”跪在,一邊喊著饒命,一邊狠狠的磕著頭。


  身後的兩個小弟見形勢不對,也跪下來,哭喊著饒命。


  形勢瞬間逆轉,前一刻還凶神惡煞的三人,如今匍匐在地上像條狗般搖尾乞憐。


  慕淺看看刀疤臉那隻剛剛抓過花枝的那隻手,轉頭一笑,雙眼宛如新月,對花枝道:“花姐姐,他們知錯了,饒了他們可好?”


  花枝的回應則是一個大大的,幾乎能勒死人的擁抱。


  “還是小淺心疼俺,為俺出頭!就是小淺有些太善良了,這種男人活著不過是渣滓。不過既然小淺求情,那小淺說怎樣就怎樣。”


  她善良?慕淺忍不住在心底嗤笑。這已經是第二個人說她善良,看來她當真是有當善人的潛質。


  慕淺又瞥了一眼刀疤臉的手,喝到:“還不快滾?”


  刀疤臉三人一聽,涕泗橫流地連磕兩個頭,連滾帶爬地跑出客棧。


  沒過一會兒,小二戰戰兢兢地端菜上來,板著嘴臉,眼神不敢亂飄一下,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和剛才的刀疤臉殊途同歸。


  慕淺自不去管,拿起筷子,快速的扯下一條油汪汪的雞腿,二話不說,開啃。


  花枝看著慕淺吃飯的樣子便笑,眉目間又添一段嫵媚風情,再次引得一圈的吸氣聲。


  “慢些慢些,沒人同你搶。”


  慕淺抬眼,的確是沒人同她搶。阿言和毒醫都在慢條斯理的咀嚼著,連吃飯的模樣都有七八分相似。


  這兩人,絕壁是失散多年的父子。慕淺想。


  而至於花枝,根本沒有動筷子。


  慕淺轉念一想,也是,花枝現在是滿手的“斷腸流”,一不小心,吃進嘴裏,把自己毒死怎麽辦?

  都說了,她慕淺從來不是什麽善人,放過刀疤臉,是因為她自己的打算。


  從始至終,毒醫在觀望不出手,慕淺相信,毒醫是不擔心花枝會吃虧。其實慕淺也相信花枝不會讓自己吃虧。


  而花枝,的確也這麽做了。


  握住刀疤臉的青蔥十指上都是劇毒“斷腸流”。


  斷腸流,無色無味,塗於手上,以內力催發至他人身上,即完成下毒。從中毒到腸穿肚爛而死,前後不過三盞茶的功夫。


  “斷腸流”的毒性雖劣,但是隻要遇上稍微有些內力的,隻要發現及時,運氣催出體外,就能保住一命。因此“斷腸流”在真正交戰中,也隻不過用於拖延對方片刻。


  但是,很顯然,這個刀疤臉,甭說是內力,連花架勢都沒學明白。於是不出意料地中招了。


  慕淺兩次看著刀疤臉的手,粗糙的手掌已現黑青色,顯現出開始毒發的症狀。依著這個速度下去,再糾纏一會兒,刀疤臉必定死在客棧中。


  柳州城就這麽一畝三分地,估計早上城東茶點鋪子裏誰誰吃到隻蒼蠅,中午住在城西的就能將情形複述地一絲不差。


  再加上,如今城內,聚集著各派前往武林盟的人馬,人多嘴雜。真要是在他們麵前死個人,傳出去,事就大了。


  花枝和毒醫自當不怕。從花枝選用斷腸流這一點上就可以知道,花枝隻恨不得親眼看見輕薄自己的人在自己麵前痛苦的被折磨死。


  而毒醫,嗬嗬,從她出生到現在,還沒聽過毒醫怕過什麽。


  可慕淺不一樣。她最怕自己引人矚目,由此被小扶風和那些明裏暗裏的事情纏上。


  若真的鬧大,將是一連串的麻煩。


  於是她放刀疤臉走了。心口那一腳,逼出一小部分毒血,保他多活一兩天沒問題,而一兩天後,他們早就離開柳州城,死無對證。


  想到舒心處,慕淺抬手又扯下另一隻雞腿。


  待到晚上,自然是花枝與慕淺一間屋子,一開門,屋子雖然不大,但最讓慕淺長舒一口氣的是,屋子裏有兩張床榻。


  天知道,被花枝箍在懷裏夜不能寐,被兩個饅頭硌地渾身不舒服有多麽痛苦麽?!

  慕淺瞥了花枝一眼,彎著眼眸一笑道:“花姐姐,我累了,先睡了。”


  恐防有變,還是先睡為妙。


  然後慕淺以訊雷不及掩耳盜鈴之速把自己扔在榻上,大字型攤開,爭取不留一絲能插足的空地。


  這下,沒問題了吧。。。慕淺迷迷糊糊地想。


  也許是喝過藥的緣故,又或是昨夜未睡而床鋪又恰好不硬不軟恰到好處,總之,本來打算裝睡的慕淺,竟真地很快沉入夢境。


  起初睡得還算酣暢,可是漸漸就變得混亂起來。夢見自己被株藤蔓綁地嚴嚴實實,手腳都沒法動,隻能看著小扶風獰笑著靠近她,桃花眼底的淚痣像燒起來一般耀眼。


  然後,將扇骨針一寸寸釘進她的心口。


  她想叫想反抗,畫麵又一轉,自己完好無損站在藤蔓外,而扇骨針泛著幽幽寒光,被寸寸釘在——南城的胸膛。


  多日不見,南城的眉眼依舊,鳳眸裏目光清澈,身上臉上嘴角都是鮮血,卻笑著喊她“慕姑娘”……


  再然後,慕淺就醒了。


  醒後的第一個念頭是,一定要在他對自己動手前率先殺掉小扶風。


  歎了一口氣,轉而第二個念頭是,怎麽又夢見南木頭了?

  最後一個念頭,是在看見自己身上搭著一對手腳,轉頭又看見一張禍國殃民的臉後,才冒出來的。


  千防萬防,怎麽還是沒防住花枝這塊狗皮膏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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