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折磨
阿言從澆完水後,一直到傍晚時分日落西山,待在藥室裏沒出來一步。
中午時,慕淺被餓得咕咕作響的肚子吵醒。她是完全不指望那個麵癱娃娃臉會負責她的夥食,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更靠譜些。
這兩天一直守在南城身旁,飯都是藥爾直接送到屋裏,還真沒瞧見這飯菜是從哪裏端出來的。就這麽幾間屋子,沒有一間是廚房的地兒。慕淺費了好大力氣找了整整一圈,才找到廚房。
廚房落在室外屋後,與其說是廚房,不如幹脆說是幾塊石頭壘成的灶台,上支撐著一口鐵鍋。
旁邊靠山牆處倚著一個木櫃。慕淺打開櫃子,看到有兩個隔層。下麵一層裏麵放著幾個陶罐,掀開蓋子一看,白花花的顆粒,多半是粗鹽糖一類的作料。罐子旁有小半袋米,夠兩個人勉強吃上一個月的分量。
上麵一層是幾副半舊不新的碗筷,還有兩個上下扣著的碗,慕淺掀開後,才看見碗裏放的是一塊肉,肉質尚好,是兔肉。如今天氣漸漸熱起來,能保持如今這般肉質,應當是昨天打的兔子。
對比起兔肉,慕淺更喜歡雞肉。山中野物雖多,但是奈何自己現在這身體狀況,走兩步路就得歇著喘上好一會兒的氣,如今也隻能衝著一隻隻慢悠悠走過門前的野雞流口水。
稍稍歎了一口氣,慕淺挽起袖子,露出兩隻與這張圓臉不相符的纖細胳膊來,生火,淘米,添水,切肉,動作連貫,一氣嗬成。
慕淺愛吃,做不出山珍海味珍饈佳肴,一兩道家常菜卻還是使得的。
爐灶放在室外,沒有什麽屏障,極易受到風勢影響。慕淺看著火,時不時就被倒嗆的煙熏出一眼的淚。用手去抹,又髒花了一張臉。
千辛萬苦等到沸鍋,切成碎丁的兔肉隨著珠白的米粒一起在鍋裏上下翻滾,慕淺嗅嗅這飄散四溢的香氣,稍稍添些鹽後,迫不及待的忍者口水盛一碗粥到自己手裏。
小抿一口,粥很燙,但是也格外鮮香,好吃到讓慕淺忍不住喟歎出聲。忍著燙,一口接一口“哧溜”著吸進嘴裏。
因為實在是太美味,慕淺忍不住多吃了幾碗,肚皮撐得有些脹痛時才堪堪停止。低頭一看,一整鍋粥隻剩下了一半。慕淺想了想,決定留到晚上吃。
從頭到尾,慕淺是半分都沒考慮到這裏除她之外,還有一個需要吃飯喝水的人。
就算現在寄人籬下又如何,藥爾的話就擺在那兒,麵癱娃娃臉是一定要遵行來為她解毒。
沒了這一層顧慮,慕淺就沒有違著心討好別人的必要性。反正自己吃飽就是王道,自己做飯巴巴的請別人吃這種事,她絕對不會幹。
唔。。不過這屋裏的若是南木頭,另當別論。慕淺想了想,默默在心底補充道。
吃完飯,慕淺便一頭栽在床上補眠。
昨夜不知怎麽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被子濕漉漉的泛著潮氣,黏在皮膚上,睡起來極其不舒服。
於是慕淺起個大早,趁著天氣好,就將被子晾在籬笆牆上,自己懶懶的坐在一旁眯著眼看。好不容易眯出些睡意,又被餓醒,匆匆打發了午飯後,便一頭栽進晾曬後倍加暄軟的被子裏。
困上加困的結果就是,慕淺一覺從正晌午睡到日落西山暮色四合。山嵐漸起,和著幽暗天光,落在半開的窗上,咯吱咯吱作響。
慕淺從好夢中醒來時,還在傻嗬嗬得樂著。
夢裏,那一隻隻烤地裏酥外嫩黃燦燦油汪汪的烤雞,整齊列隊地站好排在她麵前,不斷扭著肥嫩的屁股,似乎是在迫不及待地等著被吃進肚子。
這麽美好而壯觀的景象,引得慕淺睜眼醒來好一會兒,還笑彎著月牙眼,沉在夢中不可自拔。
等到終於看清自己的眼前隻有一片光禿禿的床頂,而不是光禿禿的雞屁股時,慕淺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果然,好夢易碎啊!
一邊這般歎氣,慕淺一邊抻著懶腰打著哈欠起床,然後轉過身來準備下床,卻幾乎被床前那雙如同貓眼般幽暗黑亮的瞳仁硬生生嚇趴回去。
隻見阿言依舊鬆垮的穿著那套髒兮兮的衣服,將細長的身軀陷在木輪椅中,圓睜著一雙墨黑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沒發出一絲聲響。
要知道麵癱娃娃臉的眼睛可是比她大了足足一圈,一瞪起來,也許在別人眼裏還能看出幾分可愛,可在慕淺眼裏,就隻剩下毛骨悚然。
雖然有那麽一瞬間,慕淺確確實實被嚇到。但是從外來看,慕淺的表情卻是一點變化也沒有,不驚不怒,冷靜地直視著阿言的雙眼,問道:“你來做什麽?”
阿言沒說話,麵無表情得從窗沿上抄起不知何時擱上的一隻碗,伸直手臂舉到慕淺麵前,大有一副“你不接,我就一直舉到你接”的架勢。
慕淺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碗裏是濃黑的藥湯,隔著尺許距離,那股濃鬱的苦味清晰可聞。
慕淺的戒備心一直都很高。看著麵癱娃娃臉這樣不發一聲的端藥給她,說死她都不會喝。
笑話!要是這藥有毒怎麽辦?她相信有著藥爾囑托,麵癱娃娃臉不會弄死她,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相信阿言不會動手腳,被毒啞或是毒瞎,她可哪個都不想經曆。
於是,慕淺就這麽看著,不伸手。阿言就這麽端著,不出聲。一時間,兩相對峙,局麵微妙的很。
屋子裏靜悄悄的,窗外的蟈蟈蟋蟀叫做一團,反而顯得屋內更加安靜無聲。
就在慕淺覺的他們很可能這樣一直坐到明天早上的時候,阿言反而出人意料的沒有沉住氣,率先出聲:“這是藥。”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我知道。”慕淺沉著聲音回道
阿言攢起眉頭,抿著唇,酒窩深陷,似有不解的問:“那為什麽不喝?”
“你先喝。”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讓阿言先證明給她看好了。若藥真的沒問題,阿言自是不會猶豫。
哪裏想到,阿言聽完,眉頭鎖的更緊,認真地回道:“我沒中毒。”
語氣十分誠懇,誠懇到慕淺很想扶額一聲長歎。是誇這孩子傻呢,還是誇這孩子聰明。
若說傻,那這麵癱娃娃臉就是被藥爾保護的太好,話說到這份上,還聽不出個機巧來。若是後者——
想到這,慕淺的眼角微眯。
若真是如此,那這阿言還真就不能小覷,大智若愚,不動聲色的把話頭又推回給她。後發製人的高手。
心裏快速地盤算幾個來回,慕淺最終還是決定直接把話說明,再看對方的反應。
“你說呢?”慕淺眉頭一挑反問“我現在是毫無反擊之力的案上魚肉,若是有人想在這藥裏動什麽手腳,我豈不是隻能乖乖受著?”
阿言沒有立刻做出應答,一張粉白的包子臉皺出好幾個褶來。就是這麽個千八百年不變的表情,慕淺怎麽感覺還是有些不一樣。
似乎是。。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