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道別

  夜晚入睡前,藥爾來敲門趕人。


  在敲門之前還暗自腹誹,現在這後輩怎麽一個個膩膩歪歪的,整整獨處了一下午還不夠,這天都黑的不見五指了,還不出來。南城不會說話也不會動,那女娃子就不覺得悶?

  推開門才發現,怪不得女娃子不覺的悶,感情是擠在床上睡得好夢酣眠。幸好本身體積不大,睡姿安份,窩在南城身邊,也就是小小的一團。否則,藥爾的第一反應,絕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腳先踹下去再說。


  要是動了南城胸口的金針,他都不須再假設,直接抽出天羅,齊齊往心口上一紮,等入了地府,直奔他君大哥麵前,撲通一跪,一叩首一聲哭喊,君大哥,我對不起你啊,你兒子還是沒救活,被弄死啦!


  仔細查看金針的位置,藥爾呼了一口氣。


  還好,護脈金針紋絲未動,看來這女娃子還算是有些眼力價還算不錯,知道即便是睡,也挑著離心髒比較遠的一邊睡。


  剛伸出手戳戳睡地正酣甜的慕淺,藥爾就見慕淺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一手格在胸前,一手立掌為刀回擊出去。


  手掌出地又快又疾,藥爾在那一刻真的察覺出對方毫不掩飾的殺機。隻不過這隻手擊倒半空,就軟綿綿的垂下來,抬眼再看慕淺,已經是痛出滿額頭的汗,一頭栽在地上。


  好疼!慕淺在醒來的一刻,自幼便形成的條件反射發動,立刻察覺出身後有人,腦子還不清楚,身體已經率先而動,等到有所意識時,這猛烈的一動,好容易略微緩解的身體,再度蔓延開撕裂般的疼痛。


  藥爾觀望了好一會兒,確定慕淺已經完全清醒過來,這才上前把她扶到床頭倚好。


  說起來也真是,自己好歹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卻被這樣一個女娃震懾住。隻是,這女娃出手果斷狠絕,殺機深重,處處都透著古怪。


  且不說,最初在四方城的酒樓裏,這女娃使得好一手擋箭牌。就說起最近三樁事,一件比一件使他更篤定自己的猜測。


  第一,如此年紀,在身負寒毒的情況下,在他全力而出的“天羅”下,尚能從容不迫的與他對話。此等造詣,在年輕一輩當中絕對拔得頭籌,可他卻並未在正道哪一家聽說過這道人物。若說英雄出少年,少年愛低調,倒也可勉強解釋。


  第二,這女娃身上中的寒毒非同一般,藥性隨時間流轉,不減反增,各味藥材牽連互生,毒毒相引,致使經脈損傷嚴重,在他平生行醫之中,所知道配藥如此凶狠複雜的門派,隻有一個,那就是毒宗。可是她一個女娃是如何與毒宗扯上關係的?


  第三,這女娃的內功路數凶險萬分,內力所行之處皆是要穴險穴,稍稍一個不注意,便會走火入魔。


  所有跡象統一指向一個結論——這女娃,是邪教中人。


  藥爾從上到下打量著慕淺,越想越覺得可能。


  “小丫頭,你不是正道人吧?”摸摸腮邊短髭,藥爾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問道。


  慕淺一撇唇“你都已確信,何必再多問?”


  “好爽利的脾氣。”藥爾大笑著拍掌“今日你問我的話,如今我也返還給你,無利不起早,跟在南城身邊,你打的是什麽算盤?”


  “跟著他,找到藥王穀的那位前輩,然後解毒。”


  “前輩?什麽前輩”藥爾一挑眉。慕淺懶懶的移開視線,不予應當,用表情告訴對方,她不想解釋這來龍去脈。


  被尷尬晾在半空的藥爾,覺的這樣下去也不是回事兒,輕咳出聲,自說自話地自圓其說。


  “好!這個問題不重要。如果隻是解毒,你未免也對他也太記掛了些。”


  “我看他順眼,我樂意。”


  本來還打算揶揄兩句的藥爾徹底被駁斥的啞口無言。


  人家就算是一邪教妖女,人家就是樂意,就是看南城順眼,就想對他好。這一點做的不算反常。


  隻不過,這南城也未免太過順她的眼,牽腸掛肚到如此程度尚不自知。這女娃每每望向南城的眼神,但自詡為遍嚐浮生百態的藥爾覺的自己非常準確的捕捉到那隱藏起幾分繾綣。


  “罷,罷。你說如何就如何。不過我須得提醒你一句,你惹上怎樣的麻煩我都不管,但若是把南城扯到你的那些——”


  “你多慮了。”慕淺冷著聲音打斷藥爾這帶著威脅語氣的話。“今後,我與他,不會再見。”對的,對的,這樣才是對的。不再相見,像自己打算好的那樣。


  藥爾又被狠狠的噎住,好半晌才道“這是最好。念在你好歹也算是護住南城一命,解毒的方子我已經交給阿言,不須一月,就可祛清餘毒,屆時你自行離開便是,但之後,煩請你遵守諾言 。”


  慕淺聽完,略有驚異的一挑眉。“知道我是邪教中人,還放我走?”


  “什麽正教邪教,說到底,還不是沆瀣一氣。依老夫看來,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還不如心狠手辣的真小人,至少後者還算是活的坦蕩。”


  藥爾一番話說得懇切,倒使得慕淺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想來迂腐的正道之人也有如此獨到見解,實在難得。


  慕淺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南木頭,一隻手不自覺撫上那冰涼沒有溫度的額頭,點頭頷首,淺淺笑起


  “多謝。”這一聲謝道地也是十分誠懇。


  藥爾一愣,想想這女娃也挺通情達理,若不是南城的身份太過特殊,這女娃的來曆又不簡單,一不小心就會把這好不容易用命換來的“平凡”打碎,否則的話,他也很樂見其成這段姻緣。


  硬生生阻斷這一對小人兒,他也是很愧疚的。


  幸好,這女娃對南城喜歡歸喜歡,但還沒到情根深種的地步。此時斬斷這根枝葉,他的負罪感也能輕一些。


  等藥爾終於把自己從這個負罪感的圈子裏繞出來的時候,發現正坐在自己屋中,已經喝了半壺的茶。


  誒?怎麽在這?剛才不是去趕人麽,怎麽人沒趕出來,自己倒是滾得順溜。


  對於再去趕一次人,藥爾想了想,還是作罷。


  再讓他們多待一會兒吧。好歹最後一晚,好好道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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