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誤人子弟
梁氏這話有耳朵的都聽得明白,她這是要把鍾瑜,趕出平西侯府的大門。
元鍾靈一直在旁觀,母親與二舅媽兩個長輩們的口角,沒有小輩兒們插話的資格,她覺得母親足夠應對。
但是這會兒,梁氏說話卻在句句直戳母親深入骨髓難以愈合的傷疤,生生的揭開,任她鮮血橫流,她卻自得取樂。
她如此囂張,卻又是站在平西侯府的顏麵上,口口聲聲都說是在為整個平西侯府的人在著想,任誰聽了,都不覺得梁氏想的有錯,若有糊塗的,恐怕還要稱讚一聲,大義。
可是,人活在世,除了大義,還有情理。
梁氏這樣的囂張跋扈,叫外人見了,再怎樣大義,也還是要說她一句,是如此的冷酷無情。
畢竟,和離的女人,即使要離開娘家另尋一方屋簷的容身之處,也不是她一個隔房的二嫂能有開口的資格。再怎麽養,也得她自己提出的,因此即便是親生爹娘的無奈之舉,也得被有些人詬病一句,忒是狠的心。
鍾瑜臉色難看了,梁氏隻是詆毀,她卻是因著梁氏的話,一下子想起了很多。
她這一輩子,十六歲的時候,一意孤行與元昭私奔,十七歲懷上過一個孩子四個月的時候落了胎,她傷了身體,調離三年,二十多歲生下的女兒元鍾靈,如今女兒才十五歲,她滿打滿算才三十六歲而已。
按著梁氏的說法,她竟是要以這樣年輕的年齡到尼姑庵裏去度過自己孤獨寂寞的餘生了,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她要得到這樣的懲罰?
梁氏看鍾瑜臉色難看的可怕,才想起自己話說的太過了,但是話一出口,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惡人已經做了,索性一鼓作氣,把鍾瑜趕出平西侯府的大門!
她冷冰冰的臉,頓時浮現出一副我都是為你著想的神情,她苦口婆心地說道:“三妹妹啊,二嫂這都是為了你著想,你想想,和離的女人,日子是那麽好過的,你想想咱們家裏頭,五六個姑娘都還沒有說人家呢,別人聽著家裏頭有一個和離的姑姑,這婚事還怎麽說。”
她說著,紅了眼圈,撫摸著身邊女兒的頭發,無比憐愛的將一雙女兒摟著懷裏,就對鍾瑜說:“你即使沒有想著你的這些侄女兒們,你想想靈兒啊,這孩子可是你生的,你是她的親娘,她的終身大事,你忍心因為有你這樣的娘,一再的錯過她本來擁有的好姻緣嗎?我瞧著,都覺得心疼的緊,真是可憐的孩子。”
梁氏一句句的,都是把鍾瑜推在火堆上烤。
如果鍾瑜不答應去尼姑庵,就是無視平西侯府的臉麵,自私自利,絲毫不為娘家姑娘們著想,甚至連自己親生女兒的終身都不顧了。
鍾瑜不由得捂著胸口,微微喘著氣,在鍾靜嫻等人不由自主地忐忑不安的視線裏,差點就軟了腿:“我,我沒有這樣想過,我沒有。”
她辯無可辯,她如今就是這樣的身份,她和離了,她就該去過這樣的日子嗎?事至此,落到到現在這樣的境地,難道都是她一個人的錯,讓她一個人去背負這樣殘忍的後果嗎?
鍾靜姝心痛難忍,紅了眼圈,急忙上前扶著鍾瑜:“姑媽,姝兒沒這樣想過。”
鍾瑜心中大慟,什麽都聽不見了,她隻看到梁氏一夥人疏離冷漠的眼神,好像她是什麽髒東西,得快點離她遠一點才行。
梁氏見著鍾瑜委頓了,她露出誌在必得的笑來,正要一鼓作氣,把她去尼姑庵的事情定下來才好。
鍾瑜這樣,隻見元鍾靈動了,她安撫的拍了拍母親的胳膊,才走上去,腰肩背挺直,姿態優雅,雙手閑適舒緩地在小腹前交握,淡然自若地站在梁氏的麵前,看著她:“二舅母,剛才這些話,是你一個人這樣想的?”
梁氏愣了一愣,她跟元鍾靈,說實話其實不熟,就是當初才來的時候見了一麵,後來在府裏頭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時候,這姑娘禮數周到,言語溫柔,看起來很懂事,不過也沒有什麽特別出挑的地方,她便沒有在意過。
今日她這樣,她忽然就覺得她變得不一樣了。
“我?”梁氏發現自己進退兩難,她如果承認,那不就是在說她不容自己小姑子了?如果不承認,說大家都這樣想,萬一她較真,問她誰說的,她應該指認是誰。
別的不說,就是大房她那個自語官家小姐出身,愛惜羽毛,注重名聲的大嫂韓氏,就絕對不會背負上一個“殘忍、無情”逼迫和離小姑子出家尼姑庵的名聲。
她看了鍾瑜一眼,還想起個事兒來,當年鍾瑜在閨中的時候,曾有人散播過她的謠言,說她蓄意勾引當初還是皇帝的三皇子,故意在三皇子麵前摔跤,引得三皇子去扶她。
別的姑娘聽見,隻怕會偷著哭,人人都那麽說,眾口鑠金,她能找誰說理去,可鍾瑜不一樣,她驕縱無禮,野蠻潑辣,她聽了之後勃然大怒,非要問出個一二三來,說這話的叫她聽見一個,她抓住一個,必得叫這姑娘指認出來,她到底聽誰說的,不然就跟人沒完。
這大家小姐的,不是個個都與鍾瑜一般粗俗與膽大妄為的,隻能指出別人證明自己的清白,就這樣,指出一個,拷問一個,順藤摸瓜,最後硬是把人給找出來了。那些姑娘們因為背後說人閑話,挑撥是非的原因,一個個羞臊的沒臉見人,後來說親事的時候,多多少少都因為這件事受了影響。
從此以後,那些人就不敢再說鍾瑜的閑話了。
這次梁氏就在元鍾靈身上,看到了鍾瑜的這個影子。
鍾靜怡見著母親被元鍾靈質問,頓時火了,她沒受過教訓,不知道這一個人說和聽別人說的區別,她指著元鍾靈罵道:“這還用別人說啊,自己要是有心替娘家人著想的話,就該心裏清楚怎麽做吧。”
一個小輩兒指摘起長輩的不是來,元鍾靈笑了笑,說她:“那按你的意思,今日二舅媽是一定要把我和我娘趕出鍾家的大門了?”
鍾靜怡心思淺,立刻就要說話,鍾靜如急忙拉了她一把,慌亂地看向元鍾靈,勉強笑著說:“話不能是這樣理解的,我娘也是替姑媽和我們這些年輕的姑娘們著想的,畢竟和離的女人,外頭聽著也不好聽。那靜業庵我也聽過,如今這裏還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靜安師太住在那裏的,香火也還算旺盛,姑媽去了,也不會有多寂寞。”
聽聽,鍾靜如就是比梁氏和鍾靜怡聰明多了。
元鍾靈神情卻冷了下來,冷冷地看一眼措辭狡辯的鍾靜如,就看向了梁氏,說出來的話擲地有聲:“今日鍾靈在這裏聽了二舅母的一番教誨,本該心存感激的多謝二舅母教誨的,可是,聽著聽著,鍾靈便覺得十分好笑,就想著,這教誨也得說的對,才叫教誨,說的不對,便是要誤人子弟了,是不是?”
梁氏愣了:“你這話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