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她就是一個外人
她懶洋洋地扶了扶鬢邊的金釵,對著妝台前的銅鏡好生端詳了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摘下來,語調酸溜溜地說道:“老爺,太太她不是一直都這樣冷一陣熱一陣的嗎,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大家,還有老太太都隻有受著的份,誰也不敢說她一個不字。”
戚姨娘慣會說這些綿裏藏針的小話,先說鍾氏性格不好,任意妄為,又一個我們大家,就把元昭等人收攏在一個戰線上,把鍾氏排除在外。暗示鍾氏就是一個破壞和諧的人,還不敬婆母,最後還要著重指出她太過囂張,元家所有的人都不敢說她的不是。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元昭就已經沉下臉。
在他的心裏,鍾氏雖然嫁進了元家,是元家的媳婦,他還是覺得鍾氏與他們元家一直格格不入,她就像是一個外人。
夫妻相對二十載,他覺得這樣的感覺日益劇增,他想著,這恐怕就是人常說的,天生的克星,給她二十年時候,她都不能夠做到成為元家人其中一個。
“老爺,您這是怎麽了?這段時間總是愁眉不展的樣子,看著妾身的這個心,都跟著心疼壞了。”元昭神情冷漠又帶著一絲怨憤,戚姨娘心裏了然是自己的話又起了作用,麵上卻擺出一副體貼溫柔的樣子來。
麵對戚姨娘的嗬護,元昭心裏很是熨帖,拍拍她的手:“沒什麽,等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雖然戚姨娘是他寵愛的女人,但是茲事體大,他還是不會把有關內情告訴她。
戚姨娘笑了笑,乖順地不說話了,隻伺候著元昭安歇,心裏卻知道,老爺一定是有事瞞著她。
翌日,等元昭走了。
戚姨娘正在梳妝,翡翠便進了門來:“姨娘,老太太叫您過去。”
戚姨娘慢條斯理地對鏡抹著口脂,看也不看翡翠一眼,問她:“可有說是什麽事嗎?”
她抹了幾下,感覺特別的不舒服,自從元鍾靈的胭脂鋪子不準她們隨意取用以後,她就不肯白白的拿錢去買了,覺得是白送錢給元鍾靈去賺,就去了別家的鋪子置辦胭脂水粉,隻是這效果太差了。
比如今日這口脂,怎麽紅的跟雞血似的,哪裏顯得嘴唇嬌嫩了,分明就是血盆大口,幹澀地像糊了一層什麽東西在上邊,一點兒都不如胭脂鋪子的那些滋潤輕柔。
翡翠低眉順眼的垂著頭:“奴婢知道。”
戚姨娘隻得叫春燕快點替她打扮,去見老太太去,這一大早的有請,按著她往日伺候老太太的經驗,十有八九是昨日受了鍾氏母女的氣,一夜都想著該怎麽給自己出氣,結果想不出辦法,才一大早的叫她去呢。
想起鍾氏這段時日裏的灰頭土臉的樣子,戚姨娘就覺得心裏快意極了,就算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又如何,還不是不得男人寵愛,隻能憋憋屈屈地獨守空閨流淚到天明?
元老太太睜了眼,就打發丫頭去叫戚姨娘,等她到了,便立刻說出她的用意來:“真是不得了了,鍾氏咋咋呼呼也就罷了,她從前就這樣,我卻發現鍾靈那個死丫頭,這段時間卻狂妄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昨天,不光是昨天,還有以前的那幾天,她簡直是吃錯了藥了,不光對自己親爹不冷不熱,就連我這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都得不到她半分尊重,我覺得這樣下去可不行,我以後難道還要看著她們母女的臉色過日子嗎?”
她可是元家獨一無二的存在,她說的話,就是這元府裏的天條,全都得聽她的。
結果呢,鍾氏母女兩個一次次目中無人的頂撞與她,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戚姨娘麵帶不忍之色的扶著元老太太的胳膊:“老太太,可是不管怎麽樣,太太都是老爺的夫人啊,二姑娘也是老爺唯一的嫡女,太太的娘家家大勢大的,我們如何敢於她們叫板呢,老太太,要不您就自己消消氣,再忍一忍,過兩天就好了。”
她這是細語相勸,端的是溫婉賢惠,元老太太卻頓時惱怒起來:“我要忍著她?我才是婆婆,誰家的婆婆還需看媳婦的臉色了,鍾氏,這個賤婦,我們元家到底做了什麽孽哦,娶了這麽一個不忠不孝的兒媳婦。隻恨那平西侯府勢太大,不然我早就叫老大休了她。”
她氣惱的不得了,拉著戚姨娘的手:“芳兒啊,你年輕又聰慧,你說說,我該怎麽辦?”
她現在身子骨結實,還能與鍾氏叫板的時候,她對她就這樣不敬,等她老了什麽都做不了的時候,老大家的還要出門去衙門辦公,她留在後院裏,不是擎等著被鍾氏折磨了嗎?
還有,她左右看看沒有眼雜人等,就又對戚姨娘小聲說道:“那一盒子的首飾,可都是我的寶貝,我原想著我死了以後,就全都留給柔兒她們添箱的,結果鍾氏母女兩個又全都拿走了,我這裏呢,還留了一些,你說,她會不會想起來那些也不是她送給我的之後,就又跑來問我要呢?”
這才是元老太太一大早急著把戚姨娘叫來的原因。
戚姨娘一隻手拿手帕掩了掩嘴角諷刺的笑痕,才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給元老太太看:“不會的吧,她怎麽那麽小氣呢。”
元老太太的這些珠寶首飾,還真不是鍾氏孝敬的。
鍾氏自從生了元鍾靈以後,就一年有大半的時候病著,後宅的事物全都她打理,她一直都很羨慕鍾氏有豐厚的嫁妝,總是想去開開眼界。
那一年,她借著庫房年久失修,怕有些珍貴萬物、綾羅綢緞等受潮破損等借口,纏著老爺給她打開了庫房的大門,在看著下人們擦拭、整理那些價值不菲的嫁妝的時候,她才真正的開了眼界,入目皆是金子銀子堆起來的奢華與富貴。
身為女人,便沒有會對這些精致華貴的金銀珠寶不動心的,所以,深知元老太太是何種人的她,便請了她老人家從旁監督,為她作證,她是真的在整理鍾氏的嫁妝呢,可不曾拿過她的一針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