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我對不起你
許枝鶴看呆了,她問:“你怎麽不把衣服穿好?”
江珩低笑:“我哪兒沒穿好?難道要睡覺了我還得襯衫西褲穿的一絲不苟嗎?”
說完,他還特意拎了拎睡袍的領口,房間裏光線不亮,可他身上的肌肉卻是分明的——身材好的有點兒過分。
“枝枝……”他低聲誘哄,“到你了。”
“我如今大腹便便的樣子,有什麽好看的?”許枝鶴有些難為情的低聲道。
“你不讓我看,一會兒又有人打電話來,問要不要按摩……”他低眉斂目的,表情看不分明。
許枝鶴像受了蠱惑似的,手指不聽使喚的扯開了睡袍。
……
深夜,許枝鶴攥緊手機,虛脫的鑽進被子裏,屏幕裏的男人肌肉賁張,額上熱汗滾燙,無名指上的婚戒隱隱閃著光,口中還在不停念著她的名字,枝枝,枝枝……
她羞得整個人都要淪陷了。
下意識的也拂過自己手上的婚戒,仿佛和他一起到達了高潮。
她聽著電話裏他磁性好聽的聲音,有點兒委屈的撒嬌:“別墅好大,房間好空。”
“想回公寓了?”江珩明知道她為什麽覺得空,卻還是故意逗她。
“我不是這個意思,讓媽聽到又不高興。”許枝鶴聲音小了點兒,“……老公,我好想你。”
他默了默,說:“我也想你。”
明明才分開一天。
她又忍不住問:“你什麽時候回家?”
“周六。”
她掐指一算,還有三天,時間好漫長啊。
一整晚,她睡得都不太踏實。
早就習慣了他的懷抱,感受不到他的溫度,心裏像是缺了一小塊。
-
今天是許聞舟出院的日子。
許琳和江瀾下了車,一路乘電梯上到住院部,電梯門一開,就看見守在走廊上的兩名黑衣保鏢。
江瀾眉心幾不可見的皺了皺,不知為何,她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許家做的是正經生意,也沒得罪過什麽人,出門從來沒帶過保鏢。
而且這兩個保鏢站姿筆直,耳朵上掛著通訊設備,一看就是專業的。
“媽,這是來了什麽大人物嗎?”許琳前後的環視著走廊。
江瀾沒作聲,當她走到病房門前時,兩名保鏢像是知道她身份,並未做出任何阻攔,許琳怯怯的看了這兩人一眼,伸手推開了門。
江瀾站在病房門口,看到了坐在病床前的女人背影,額角太陽穴位置突然跳了跳。
病床前的女人聽到開門聲,也回頭朝門口看來,那一瞬,四目相對,兩個女人的臉上都褪去了顏色,江瀾垂在身側的手幾乎將指甲鑽進掌心裏,臉上雖還保持著一派鎮靜,雙唇卻已顫抖:“袁挽……”
袁挽已經站起來,衝江瀾莞爾一笑:“許夫人,好久不見。”
震驚隻是一瞬,江瀾臉上的神色漸漸恢複平靜,掛上一層輕嘲的冷意:“你果然還活著。”
“有勞許夫人掛心了。”袁挽淡淡道,“您都活得這麽好,我怎麽敢先去呢?”
身旁的許琳不明所以,歪著頭問江瀾:“媽,她是……”
“當年你把那個孽種送回裏的時候,我就猜到你早晚有一天會回來。”江瀾冷冷開口,帶著一個常年被冷落的深閨怨婦的幽怨。
許琳一下子反應過來:“她是許枝鶴的媽?”
袁挽臉上的笑容還是那樣溫溫淡淡的:“許夫人想多了,我本來永遠不會出現在你們麵前。今天,是許先生費勁心思把我請過來的。”
她既然已經在江珩和許枝鶴麵前暴露行蹤,會被許聞舟的人查到,也是早晚的事。
可這話落在江瀾耳朵裏卻是完全另一層意思了。
她一雙眼睛充滿了怨毒和憤恨的望向病床上虛弱的男人,冷笑了一聲:“這麽多年了,你居然還沒放棄找她……”
病床上,許聞舟眉頭緊鎖,剛要開口,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袁挽和江瀾似乎都動了一下,可是看到對方的意圖,又默契的保持在原地,最後,倒是許琳先上前,遞了杯水給許聞舟,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爸,你慢點。”
袁挽目光淡淡的瞥了這一家三口一眼:“許先生,該說的我都已經說清楚了,其他的,要看枝枝自己的意思。既然您夫人來了,我就不打擾你們夫妻了。”
說著,拿起手包就要離開。
許聞舟不顧咳嗽,急忙伸出一隻手:“阿挽,不要走……”
江瀾聽到這聲,怒不可遏:“行,她留下,我走!”
說完,拽起許琳,轉頭離開了病房。
背後,傳來許聞舟懺悔的聲音:“阿挽,當年是我對不起你……”
江瀾死死的咬住下唇:許聞舟,你無情,不要怪我無義!
……
許琳被母親拉著跌跌撞撞走出一段,終於得以停下,問出聲:“她就是當年害你早產的小三?媽,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走,還給他們兩人留下單獨相處的空間,我現在就回去,幫你打跑她……”
“打什麽打,你用點腦子好嗎?”江瀾犀利的視線瞥向她,“你進來時沒看到那兩個保鏢嗎?”
“那是……那個小三帶來的?”許琳不敢置信的問。
江瀾冷笑了一聲:“小賤人這幾年不知道在哪時來運轉了,現在才敢這麽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我麵前,我們也不能輕舉妄動。換做以前,她不還得在我麵前夾著尾巴?”
許琳垂眸,思索了一陣:“那她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呢?”
“錢,人。或者貪心點,兩樣都想要。”江瀾閉上眼,一副不耐煩的神情,“本來大局已經要定了,都是許枝鶴那個臭丫頭,在董事會上一通大放厥詞,搞得人心惶惶。”
那次股東大會的情形許琳沒有親眼見到,隻知道她們好不容易遊說成功的幾個大股東都在會後被強製退股了,這樣一來不僅沒達到試探的效果,反而幫許聞舟更集中了手裏的股權。
而現在,許聞舟馬上就要出院了,他如果回公司主持大局,那江瀾的算盤更是白打了。
好在醫生吩咐,他最近還不能過多的處理公事。
想到這,江瀾邊走邊吩咐:“先回去吧,我休息一下,明天開始去拜訪各大股東。”
許琳跟上她的步伐,不確定的問:“媽,真的要從爸手裏奪權嗎?如果他知道的話,會不會……”
“現在那個小賤人回來了,你爸眼裏還能有我們母女?”江瀾步子一停,扭頭看向許琳的時候目光帶著涼意,“媽還不是為你謀算?女婿那邊,你再催一催,問他什麽時候加大注資。”
許琳點頭稱是,眼底卻劃過猶豫。
頓了頓,江瀾又歎息:“媽也是沒有辦法,為了從你爸手中分權,不得不引進燕宸的資本。”
請神容易送神難,她也知道自己是引狼入室,可是沒辦法,看許聞舟的意思根本不顧忌他們夫妻情分,那她隻能早早的為自己做打算了。
-
病房內,袁挽終究沒能離開,過了好久,響起一聲歎息。
“……你老了。”
“是啊,我老了。”許聞舟盯著枕邊沾的一根白發,喃喃自語,“可是你卻好像都沒變,這麽些年,還是這個樣子。”
袁挽笑了,怎麽會沒變呢?女兒都嫁人成年了,她又怎麽可能沒有改變。
也許人上了年紀總是容易回憶起往事,自從許聞舟得到了袁挽的下落後,這幾日做夢就總夢見年輕時那段日子。
袁挽剛來許氏上班的時候,就是一副溫溫淡淡,不顯山不顯水的樣子,明明長著令人驚豔的五官,卻總是低調的戴一副粗黑框眼鏡,遮擋了大部分視線,仿佛刻意降低存在感。
因為這種柔弱的性子,又是新來的,難免被部門的同事欺負。有一天很晚了,他應酬完回公司取個文件,恰好在走廊看到她抱著厚厚一摞文件站在影印機前等候。
晚上的辦公室就她一人,她摘了眼鏡,解開了總是束在腦後一板一眼的發髻,將高跟鞋脫在一旁,赤腳踩在一張A4紙上,可能穿一天高跟鞋實在太累了,時不時的還會豎起腳跟在小腿上蹭一蹭。
這副毫無防備的天真模樣,一下子就刻進了許聞舟的心湖。
也使他犯下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
“阿挽,對不起。”許聞舟又說了一遍,也許是對當年的懺悔。
第一次的時候,他半逼迫半誘哄,她哭的很厲害。仔細回想,她當時應該是不願意的,而他被自己紳士風流的表象迷惑,自以為對方不過是欲擒故縱,半推半就。
其實,她完全可以去告他強X。
但是她沒有。
這就讓許聞舟欲加得寸進尺,甚至在上班時間公然對她出手。
直到那一天,江瀾推開辦公室的門,當場撞破。
當時他還在創業初期,不得不仰仗江家,所以在那一瞬間,他權衡利弊,飛快的推開了袁挽,並且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你在我麵前脫光了,我也不會對你感興趣。”
江瀾因為受打擊太大,當場羊水破了,自然而然的將怒火轉移到袁挽身上。
而這時,他才知道,袁挽也已經懷孕了。
他們在一起廝混了才一個多月,他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但私心裏覺得那麽內向低調的女孩子,在自己之前應該沒有別的男人。
出於愧疚心理,或者男人那點該死的自尊心,他理所應當的認為,孩子就是自己的。
可還沒等他想好怎麽處理袁挽和這個孩子,袁挽就已經辭職了。
她換掉了手機號碼,退了房子,像是從來沒出現在這個世上,消失的幹幹淨淨。
“阿挽,我可能沒多少日子了。”這些時日,許聞舟大部分時間躺在病床上,也許是一個人的時間太長,總容易悲觀,又或者人到了一定年齡,對身體的感知已經超越了醫學。
袁挽淡然的看著他:“腦溢血而已,不會死人的。何況你手術不是已經成功了?”
“阿挽,”許聞舟的嗓音很迷茫,“你能不能過來點?”
袁挽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男人無助的看著她:“近一點……我想好好看看你。”
袁挽看了眼門外的保鏢,緩緩的上前一步。
許聞舟從被子底下伸出一隻枯槁的手,握住她的。
“阿挽。”
“嗯。”
“可能我年輕的時候真的……造孽太多,所以老來要受這些報應。”一滴眼淚,從他渾濁的目中流出。
“當年你把孩子送回來,人卻不肯留下,我就懷疑過,枝枝可能不是我的孩子。我知道江瀾一直苛待她,許琳也常常欺負她,那時候我想,我不管的話,你是不是就忍不住出現了,沒想到會給兩個孩子都造成陰影……”
許聞舟當年在書房讓許枝鶴讓讓許琳,事後被許琳知道了,一聲不吭的三個月沒理過他。
雖然這件事後來沒人再提起了,但許聞舟也發現,隻要是有關許枝鶴的事,許琳都要插一手。
“現在許琳對她母親唯命是從,恐怕已經被帶偏了,我是想管也管不上了。”
袁挽還是那樣淡然:“這件事我沒資格怪你,人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很難,換成是我,也會不由自主的偏心自己的孩子更多。”
“我知道許氏現在大半都落在江瀾手裏,她要是有經商頭腦,我也沒什麽可說……可就怕我半生心血,毀在一個女人手裏……枝枝倒是有天分,上次董事會上,她做得很好……”
許聞舟絮絮的說著,袁挽仍舊顯得淡然,好像對什麽都不上心。
“阿挽,難道你就不恨我嗎?”
最初的時候,恨過吧……
但是因為不愛,所以恨也沒有那麽濃烈。相反,像江瀾那麽偏激的表現,才是真的愛過,痛徹心扉。
“我也利用了你,我們扯平了。”
“阿挽,我沒什麽能補償你們母女的,到這個地步,我也不在乎枝枝是不是我親生的了,隻要她願意回來許氏幫我,主持大局,我可以把手裏的股份轉給她。希望你能幫我勸勸她,找個時間,我約好律師,你叫她回家一趟吧。”
……
下午,許枝鶴在別墅,接到袁挽的來電。
“許聞舟今天出院了。”她沒有說“你爸”,而是連名帶姓的,充滿了生分。
許枝鶴“喔”了一聲,倒是挺好奇:“你去看他了?”
“是他派人請我的。”袁挽加重了“請”字。
“那他跟你說什麽了?”
“他一個勁的跟我說對不起……”
“嗬。”電話裏,許枝鶴似乎冷笑了一聲。
頓了頓,袁挽深吸口氣:“然後又說,希望你能回公司主持大局,他會把股權轉讓給你……哦,他已經知道你不是他親生的。”
許枝鶴挺詫異的:“他一輩子的心血,他舍得?”
“聽他的意思,好像江瀾想跟他分家,他現在病成這樣,估計是心有餘力不足,走投無路了才想到你。”
“……”許枝鶴不過遲疑片刻,很快鎮定下來,“我和江瀾簽過協議,不會要許聞舟一分錢遺產。”
何況她根本就不姓許。
“現在是他生前轉讓給你,不算遺產。”
“那我也懶得接那份爛攤子。”許枝鶴的聲音很淡然,能守著現在的一切,她就已經很知足了,上次去許氏開過一次會,就惹了一身騷,她更不可能讓自己完全陷入那種泥沼。
“無論你怎麽選,我都支持你。”袁挽和她的看法一樣,以前她是無奈之舉,現在有了易家做後盾,她也不希望許家那點股份了,“如果你不打算要許聞舟手裏的股權,那這件事,你就當不知道吧。”
在許枝鶴沉默的時候,袁挽已經繼續道:“福兮,禍之所倚。如今許氏內部水深火熱,這份股權我認為弊大於利。我隻要你平平安安,好好的。你懂嗎?”
許久,許枝鶴握著電話道:“你放心,我自己有數。”
……
掛斷電話,許枝鶴手機上就顯示一條未讀信息:
你結婚爸沒能出席,紅包也沒給你。今晚我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菜,回來陪爸吃頓飯吧。
發信人:許聞舟。
許枝鶴摩挲著手機屏幕,陷入了沉默。
盡管知道許聞舟不是自己親生父親後,對他的怨恨少了一些,但許枝鶴還是不知怎麽麵對這個男人。
他對自己有養育之恩,卻也對她的心靈造成過巨大的創傷。
許聞舟叫她過去,不單單是為了吃飯。
無論她接受還是拒絕,總該給許聞舟一個交代。這麽多年,她一直想跟許家劃清界限,也許這一次,就是一個契機。
走出臥室,她跟孟芝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孟芝聽聞她是回娘家,倒也沒阻攔,還特地讓桂姨去拿了點補品,讓許枝鶴拎回去,還叮囑她代問親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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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琳中途去找燕回,司機就單獨把江瀾送了回來。
江瀾在車庫看見許聞舟的那輛賓利,便知道他已經出院回到家,那一瞬間,她竟然擔心,許聞舟會不會把袁挽也帶回家來。
進門換了鞋,就看見家裏的幫傭阿姨端著茶水,她心弦一顫,聲音也冷了幾分:“家裏來客人了?”
幫傭阿姨點點頭:“是啊,先生叫了鄒律師上家裏來,兩人一回來就在書房談事呢。”
“……”江瀾輕輕的鬆了口氣,朝二樓書房的方向看去。
廚房裏傳來濃鬱的香氣,她又問:“你在煲湯?”
“是啊,先生說今天二小姐要回來吃飯,讓我燉了鮮筍蹄膀。”
江瀾冷笑著挑了挑眉,下午剛見了老情人,晚上就叫小賤人回來吃飯。
片刻後,她開口:“那你去廚房看著吧,茶放這,一會兒我幫你帶上去。”
“那就麻煩太太了。”
幫傭阿姨離開後,江瀾脫下外套,端著茶水果盤上樓。
她也很好奇,許聞舟一出院,就把律師叫來家裏幹嘛。
書房的門沒有關嚴實,隔著一層門縫,她清晰的聽到許聞舟問律師:“那這份文件你拿回事務所公證後,就可以生效了?”
“沒錯。不過……許先生,您真的考慮清楚了,把手裏所有股份都轉讓給您的女兒許枝鶴?”
律師特地加重了語氣,重複了“許、枝、鶴”三個字。
鄒律師是許聞舟的私人律師,來來回回進出許公館,打照麵的都是許家大小姐許琳。
怎麽一轉眼,股份就全轉給個沒露麵的二小姐呢?
嘭——
瓷盞碎裂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江瀾空著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