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拒之門外
李慕點點頭,目送著她離開了休息室。
許枝鶴走到拐角處就碰到了埋頭往廁所衝的周簡,她在後麵叫住他:“你去茶水間倒個水就沒影了?”
其實許枝鶴想責備他怎麽隨便放人進她的休息室,可轉念一想,那間休息室本來就是主辦方為李慕準備的。
周簡愣了下:“啊,對了,我剛去倒水,李慕的那個小助理就過來,找我聊了半天節目彩排的事。我想說這些事你找導演聊啊,小姑娘忒囉嗦,這不,我連個洗手間都沒上成。”
許枝鶴垂眸一尋思,想通了,白他一眼:“這叫兵分兩路,調虎離山,懂嗎?”
周簡:“啊?”
“有空多讀書。”許枝鶴搖了搖頭,“去上你的洗手間吧。”
“哦……”周簡臉一紅,“那許總你等等我,一會兒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還有別的事,自己開車。你跟公司的車回去吧。”
周簡懵了:“你不舒服,能自己開車嗎?”
“我是喉嚨不舒服,不是眼睛不舒服。”許枝鶴沒好氣道,“行了,快去上廁所吧。”
離開了舒適的空調區,往地庫隻走了幾步路,許枝鶴就覺得一股子寒風刮得她骨頭縫都疼。在M國染上的風寒斷斷續續了好幾天,總是好不透徹。除了咳嗽以外,時不時的低燒發熱,也讓她的精神狀態很差。
許枝鶴也知道持續的低燒不是什麽好症狀,她打算再熬今天一晚,要是明天起床熱度還沒有徹底降下去,就去醫院看一看。
她這輩子是怕了醫院,能不去且不去。
許枝鶴上車脫下外套,打開了空調暖風,揉了揉手心:“真冷啊。”
她哈了口氣暖手,等待手指恢複靈活,順便拿出手機看了眼。江珩沒再打過來,可能徹底放棄了吧,又或者還留在紐約,被公事纏住抽不出時間。
她歎了口氣,把手機放下,發動車子。
回恒泰中心前,許枝鶴先繞道去城北的裴然家,接寄養在那的“隻隻”。
她和江珩都要出國,“隻隻”在家沒人照顧,這種住慣了大戶人家的傲嬌貓,送它去寵物店和別的貓貓擠一個籠子,它死活不願意,離開了它那隻豪華貓爬架都像是生離死別似的。
江珩倒是先走了看不到那場麵,隻說:“帶著它睡慣了的貓窩和它的貓糧玩具就行。”
“隻隻”叫的撕心裂肺,許枝鶴本來就心軟,最後還是沒舍得把它扔在寵物店。
說也奇怪,“隻隻”到了裴然家倒是不吵也不鬧了,在大別墅裏如魚得水,沒有貓爬架也不在乎了,反正屋裏上上下下三層夠它蹦躂的,還有隻蠢萌的哈士奇給它欺負。
裴然父母請了名專門的養寵保姆照顧家裏的哈士奇,這種養寵保姆照顧貓狗都很有一手,把“隻隻”伺候得服服帖帖。
許枝鶴走的時候不由感歎:“你就是個富貴命,一點苦都吃不得。”
裴然笑話她:“也不知道誰慣的。”
裴然家的哈士奇毛色順滑,血統純良,養了也有好幾年了,取了個十分好養活的賤名“狗子”。
“隻隻”剛來的時候,為了確認領土,短萌的小腿卻在半人高的“狗子”麵前張牙舞爪頤指氣使,“狗子”也是真的蠢,叫一隻英國短毛貓給唬得一愣一愣的,成天縮在落地窗簾角落裏看“隻隻”在它的領土上傲慢的散步。
裴然忍不住數落“狗子”:“沒出息的玩意兒。”
別看“隻隻”整天欺負“狗子”,許枝鶴要抱“隻隻”走的時候,“狗子”趴在門檻上,難過的“嗷嗚”了一聲,“隻隻”倒是沒啥反應,依舊一副懶洋洋的姿勢蜷在許枝鶴臂彎裏,一雙貓眼也隻是淡淡的瞥過“狗子”,完全沒有絲毫的留戀。
見狀,裴然聳肩:“這就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許枝鶴把“隻隻”抱在懷裏顛了顛,沉甸甸的,入手全是肉,實打實的一個實心圓球。忍不住又多摸幾下,疑惑道:“你是不是又重了?在外麵吃了不少好東西?”
裴然指著角落那些高級貓罐頭:“我爸媽都沒養過貓,可稀罕它了,除了你帶來那些貓糧玩具,成天想給它吃零食。我看狗子才像別人家的。”
“隻隻”在許枝鶴懷裏舒服的換了個姿勢,許枝鶴覺得手臂有點酸,便道:“替我謝謝叔叔阿姨,我改天再來拜訪。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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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是南方城市,整個冬天也少有零下的氣溫。
江珩身上穿著厚呢子大衣,一下飛機就被溫暖濕潤的氣候膩了一背的汗,他把外套脫了掛在手臂上,一邊等著拿行李,一邊開機給許枝鶴打電話。
他走的時候帶了兩個箱子,回的時候箱子上多掛了一個包。
這一次他雖然誤會了許枝鶴的深情,但“包治百病”這個道理他還是通透的。
訂機票的間隙,他托M國的熟人訂了一隻稀有皮的限量birkin,因為要得急,加了不少價碼。
Elsa看了他發的照片都說:沒有女人看到稀有皮birkin會不心動。
江珩吐了口氣,要是許枝鶴真這麽想就好了。
他回來的急,年底了金融公司各項年表財報都緊張的很,因此沒叫餘榮來接。自己打了個車去恒泰中心。
許枝鶴一直沒接他的電話,不知道是工作忙沒發現,還是故意不接。
江珩心裏惴惴的,從追她以來,第一次有這麽不踏實的感覺。
車開到恒泰中心門口,司機師傅體貼的幫他把兩個行李箱從後備箱裏拿出來。
這半年來江珩時常出入,門衛也混了個眼熟,從崗亭裏探出頭問:“江先生今天怎麽沒開車?要不要搭把手啊?”
江珩笑著道謝,婉拒了。
自己拖著箱子慢慢的往公寓走。
思念的情緒像熱水壺裏的沸水,不斷的加熱空氣。剛離開加州的時候他就在想,為了早點回去甚至不惜冒著風雪開車進城。到了紐約,還在想,思念就像被熱水瓶裏擠壓得空氣不斷膨脹,膨脹。如今,他終於回來了,站在家門口,可以對著他日思夜想的人說一句“我回來了”,於是千千萬萬種思念全都衝出了閥口。
江珩的心尖被燙的生疼。
站在電梯裏的時候,他甚至無邊無際的想到了晚上兩人蜷在同一床被窩裏,他要身體力行的告訴許枝鶴自己有多想她,想吸破她的嘴唇,想讓她哭著喊著向他求饒。
他拖著兩隻行李箱站在家門口,把手指放上感應鎖。
金屬表麵的涼氣暫時緩解了江珩心頭的一腔熱意,指紋鎖發出“嗡”的一道錯誤提示音。
他怔了下,以為是天氣太冷,無法完全采集指紋,於是放下行李,更加認真完全的把拇指指腹貼上去,覆蓋。
嗡——
熟悉的錯誤提示音。
江珩蹙起眉,索性放棄指紋解鎖,直接打開液晶屏,輸入密碼。
這次,他按的很慢,確定每一個字數字都沒有輸錯。
從電子鎖上傳來的重複的嗡鳴聲,讓他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沉入了穀底。
許枝鶴改了指紋和密碼。
這個家隻有他和許枝鶴兩個人住過。她為什麽要改密碼?改密碼是想把誰拒之門外?
一切簡單的不需要深想。
幾天前,她在電話裏說:“你知道我不可能一直等你的。”“再說吧。”
江珩以為她是真的有事先回國了,這個“再說”也隻是針對“一起回國”這件事。現在看來,他可能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難道她的“再說吧”指的是他們這段感情?
手裏的行李箱一鬆,江珩一屁股坐在了門口的地磚上。
下意識的想去褲兜裏掏煙。
戒煙這麽久了,他以為自己真的戒斷了,現在才發現,隻是因為跟她在一塊的時候根本沒什麽煩心的事兒需要他去抽煙。
江珩知道自己在感情上可能有些遲鈍,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一時半會兒他還沒察覺許枝鶴哪裏有要“分手”的跡象。
明明前幾天她還因為擔心自己專門飛了趟紐約,那時他才真正體會到許枝鶴有多在乎自己,多愛自己。
當時他還自信滿滿的能把她哄好。
那為什麽要把他拒之門外呢?
他又把手機抽了出來,通話記錄上顯示他給許枝鶴打了三十幾通電話了。她真狠心,一通都沒有回。
手機上時間顯示是下午六點,她快下班回來了吧。
江珩把手機收回褲兜,就這麽坐著等著,心口像被成千上萬的銀針細細密密的紮著。
又等了一個多小時,天色已經完全黑透,江珩坐的快僵硬了,還是沒等到許枝鶴的身影。
他站起身來,摸出手機給薛景景打電話。
薛景景那邊完全是一頭霧水:“咦?你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嗎?我不知道啊,枝枝什麽都沒跟我說,不過她有約我明天一起去醫院……好像是感冒了吧,斷斷續續咳嗽了幾天一直好不透,聽她口氣好像挺煩的。”
江珩放下手機。
許枝鶴生病了。他猜到了。
那天在紐約醫院打電話的時候,他就聽到她一直咳嗽,那時候不知道她為了自己連夜趕到紐約來,隻當是她不注意保暖衣服穿少了。
唉,當時如果他再細心點,也許就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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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48分,許枝鶴把車停在地庫。
剛拔出鑰匙,隻隻就從後座上撲棱過來,碰掉了中控上的紙巾盒。
許枝鶴彎腰去拾,揪著“隻隻”厚實的毛皮責備:“我可不是那隻傻乎乎的狗子,你別想欺負我。”
“隻隻”明顯是個欺軟怕硬的,被訓了一聲,馬上乖覺的湊過來,在她手背上舔了下。
許枝鶴笑了,抱著灰撲撲的短毛貓進了電梯。
電梯停在20層,門一開,頭頂的聲控燈就亮了起來。一束光線正好照在江珩頭頂,坐在門口的男人一下子抬起頭,就這樣和她的視線撞上了。
許枝鶴也沒想到會有人坐在她家門口。
這邊電梯都是入戶的,她顯然是失策了,隻改了大門密碼忘了改電梯指紋。
……
江珩坐得太久,久到頭頂聲控燈滅了,他都懶得咳一聲再讓燈亮起來。
聽到電梯門開的聲音,他抬起深邃視線,看到許枝鶴穿著杏色的圓領西裝和同色係套裙,踩著高跟鞋款款而來。
“隻隻”原本溫順的趴在她懷裏,一看到自己的主人,忽然用力的撓著她的袖子,粗花呢的布料上立刻沾了好幾根貓毛。
這一個多小時,江珩的大腦裏都在想著怎樣的開場白,等見到許枝鶴了要怎麽向她道歉。
真見著人了,才發現千言萬語,竟不知道撿哪句話說好。
正糾結著,許枝鶴已經走到了他麵前。
他脫口而出:“你怎麽才回來?”
語氣頗有點撒嬌的意味。
許枝鶴睨了他一眼。
瞬時的反應騙不了人。
電梯門剛開的時候,許枝鶴眼睛裏有一半驚喜和一半惶恐。
沒等他們兩任何一人開口,許枝鶴手臂一鬆,看著矮胖卻異常靈敏的英短貓一個蹬腿,從許枝鶴懷裏跳到了跳到了江珩手臂上,七八斤的一團實心毛球蹦了過來,饒是江珩,也後退了一小步,才穩穩接住。
“隻隻”在江珩臂彎裏調整了下姿勢,愜意的晃起尾巴,這副模樣令許枝鶴更加惱火,忍不住出口:“沒良心的東西。”
也不知道是罵貓還是罵人。
想想她一路辛苦把貓主子接回來,抱在懷裏,中途還去給它買了新鮮的貓罐頭,現在一見到正主,就迫不及待投懷送抱,真是心痛。
她徑直繞過江珩去開門:“正好你來了,貓你抱走吧。貓窩貓爬架那些,晚點我讓搬家公司給你送過去。”
江珩覺得許枝鶴是真的心狠:“高興的時候叫它隻隻閨女兒,不高興的時候就叫它貓。”
許枝鶴笑了一下,抬起頭來,那笑聲很涼薄:“以前它還叫我媽媽呢,現在見了你還不是蹦的比誰都快。”
江珩一聽,馬上抱著貓湊過去:“你現在想聽,我讓它馬上叫一聲。”
說完,撫著懷裏“隻隻”的腦袋催促:“隻隻,快叫。”
“隻隻”懶洋洋的白他一眼,不情不願的”喵“了一嗓子。你們夫妻吵架,關我屁事。
江珩卻很高興似的:“你看,它叫了。”
“幼稚。”許枝鶴說完,覺得有些欠妥。自己以前不也這麽幼稚。索性撇過頭冷漠道;“你走不走?我要進屋了。”
“枝枝,原諒我好不好?”江珩終於說出口來。
“不好。”
“那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許枝鶴握著門把的手攥緊,聲音很淡:“沒必要。”
印象中,江珩一直是高冷矜貴的,何曾這樣低聲下氣的求過人。尤其他剛才坐在那兒垂著頭的樣子,身上充滿了蕭索頹喪的意味,江家破產的時候都沒見他這麽低落過。
江珩伸手想握住她的肩,許枝鶴身子猛的顫了一下,往外躲出了兩三米遠。
江珩怔了怔,忙一手兜著貓,另一手舉在胸前:“我不碰你了……”
“……”
他借著玄關燈光又仔細打量許枝鶴,她好象瘦了,下巴尖了不少,氣色也不好,看起來很疲憊。
“我看到你那天訂的機票了,去紐約了是不是,來找我的。”
許枝鶴冷笑了一聲:“是啊,去給你收……”
江珩猜到她要說“收屍”,但是話到一半卡殼了,不忍心說出口。
許枝鶴還是關心他的,連犯忌諱的詞都不敢提。
許枝鶴收拾好情緒,重新道:“去看看你凍成什麽樣了。”
江珩抑鬱了一整晚的心情忽然又輕鬆起來:“你愛我。”
“……”
“我也愛你。”
這人笑得一臉篤定,厚臉皮的說:“我在門口等了你兩個小時了,肚子都餓了。”
許枝鶴眼底閃過一瞬間心疼,語氣卻冰冷:“那你趕緊去吃飯吧。”
“外麵的吃不慣,你讓我進屋,我做給你吃。”
“家裏沒菜。”
“我陪你去買。”
“沒空,自己叫外賣。”
“外賣也得有個送的地址啊,你先讓我進屋。”
“你自己的公寓……”
“退租了。”
許枝鶴:“……”
她發現以前江珩是裝窮賣慘騙她,現在還會死纏爛打了。
“我真的有點餓了,我一下飛機哪都顧不上去,就來公寓找你了,在這等了你兩個多小時,你還不接我電話……”
他雖然在賣慘,但說的也是實情,許枝鶴看見他嘴唇都幹燥的有些起皮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加上冬天幹燥,來回奔波,那個總是雍容自得一絲不苟的男人,眼底也印上了淡青的痕跡。
許枝鶴眉頭皺的死死的,像是被江珩弄得極不耐煩,幾秒後還是打開了房門,對他說:“吃完飯你就走,我管你是住旅館還是睡大街。”
江珩欣然同意,反正第一步已經達到了目標。
江珩進屋後,就熟練的換鞋,脫外套,點外賣。
他發現許枝鶴隻是改了密碼,鞋櫃裏他的拖鞋,還有衣帽架上的領帶,都還放在原位。
他就更放心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