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沒有黃泉
大帥住的地方是城北麵，上官睿的宅子在城的東北，平日上官睿如果有公事，也是去西北麵。
總之是絕不會到南城去的。
她在城南，就是斷絕了她去找上官睿的機會。
她要見一次上官睿，就要從住處坐黃包車大概半個時辰，才能到北城，算得上招搖過市，稍微精心打扮一點，這城裏就一定會有很多人看到。
到時候漫天風言風語，她受的起，可還是要考慮上官睿。
上官睿已經被人傳出妻子跟人私奔的事情，聲名受損，她不能讓上官睿再染上跟打掃私相授受的事情。
她可以不考慮自己，反正自己沒什麽好考慮的，可是不能不考慮上官睿，因為上官睿是她的……全部。
她如今的生命裏，葉家分崩離析，自己的前途早已經沒有，連自己的身體都受損，腿瘸了，右手廢了，不能畫畫不能寫字，她試了用左手去寫，一塌糊塗。
她如今唯一堅持還在意的，隻有上官睿了。
她為了他在深夜裏大哭，為了他感覺到心裏痛楚，因為他才能覺得自己還活著，活著感受愛和恨，而不是死了，死的麻木不仁。
哪怕自己的傷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他親手……
她時常想，在那一刻，因為她燒傷了傅靜之要殺掉傅靜之，他盛怒，開槍要殺他，可是因為上官博用命用兄弟情義攔著，他沒有辦法，他開槍打中她的腿，這沒什麽問題，可是他開槍打她的右手……
他是不是故意的？
她毀掉傅靜之的左手，他就要毀掉她葉慧的右手。
他要她付出比傅靜之慘的代價，他很清楚的知道她多年繪畫書法的功底花了她多少功夫和心思。
他這是折磨她，要她所有曾經擅長的在乎的，全都讓她失去，好去最大限度的彌補一個傅靜之的損失。
他不能讓她用命來償，就要她用一生痛苦來還。
可他根本不明白，她一生最大的痛苦從來不是什麽不能寫字畫畫，她早就對這些都不在乎，她就算是一生孤苦，或者死了都無所謂。
她最大的痛苦隻是得不到他。
她用盡全力，隻是想得到他，哪怕是一個微笑，一個垂青，或者一個紅顏知己的頭銜也都好。
可是上官睿從來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她與上官睿之間的糾葛早就說不清楚，可他的心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她想不明白，為何一個傅靜之出現他就全盤接納了傅靜之，接納的那樣徹底。
可是對她葉慧他就那樣冷血無情，就好像她天生做錯了什麽。
他從前說，因為她是葉家的女兒。
可如果傅靜之是葉家的女兒，他一定覺得這是更好的事情，門當戶對才最好。
他也說她是他大哥上官博喜歡的女人，是他的大嫂。
可傅靜之曾經不也是李慕南的妻子，李慕南也是他的兄弟，他還不是陷了進去。
退一萬步，她從前也是不肯信上官睿會真的喜歡什麽人，可後來的現實一遍遍的打她的臉，她真就沒有任何一點能比的過傅靜之。
傅靜之逃走再也不見他，他卻把她放在了城南。
一南一北之間，隔的不是宛城的商業和繁華，隔的是蜚短流長眾口鑠金。
從那之後，她連他的車子都沒能再見過一次。
漫長的餘生裏，她要跟上官睿在一個城裏，卻天各一方。
她會瘋的，也可能她早就瘋了，瘋瘋癲癲的在這些帶著麵具的人群裏麵，所有人都知道她瘋了，隻有她不承認。
傅靜之隻看著葉慧。
葉慧好像費了很大的力氣，說話就用掉了她全部的力氣一樣，聲音不大卻透著堅定：“他為了你，毀了我的一隻手和一條腿，我現在就把命也給他，我心甘情願。”
葉慧永遠在比，在跟傅靜之比，哪怕傅靜之認輸了她也要比。
因為她無法放下，因為她真是全都輸了。
她想贏一次，贏一點就好。
傅靜之訂正她：“不是他為了我毀了你的手和腿，是你要殺我，你不能全身而退，你總要付出代價。”
葉慧卻執迷，麵上帶著一種瘋癲的偏執：“我要看他會不會後悔，看我為他做到這個地步，他總會後悔的，後悔為什麽不珍惜我。”
李慕南在一邊看的發笑，伸手鼓掌，高聲：“好！真好！這才是真愛！真讓人驚歎，實在是太好了！我都要被感動了！”
傅靜之卻看著葉慧說：“你現在自殺，根本一點用也沒有，李慕南不會兌現承諾的！我認識他太多年，他不可能為了你這樣一個誓言就真的放過上官睿！”
李慕南在一邊聽著，唇角是玩味的笑容，不置可否。
李慕南不會的，這場交易一開始就不夠公平。
葉慧付出生命當代價，也換不回任何。
哪怕是葉慧要的感動都不會有。
葉慧看起來那樣冷靜而癲狂：“不，他會的，李慕南一定會把這件事告訴上官睿，可能不會放過，可他一定會說，李慕南是多喜歡折磨上官睿啊，他一定會說……”
傅靜之不能明白，葉慧如今已經鑽進了牛角尖，怎麽都出不來。
“你這樣隻是感動了你自己，從頭至尾都跟上官睿無關，你說的這些愛根本沒有考慮過他，這都是你強加上去的，你這樣也難怪感動不了任何人。”傅靜之說。
真的喜歡一個人不會用自己去綁架對方，也不會為了自己的一點感動就搭上全部。
葉慧從前懂這個道理的，如今不懂了。
感情不是要成全誰，而是要對方好。
葉慧眼底是決絕的光亮，聲音都陡然拔高：“那我就在黃泉路上等著他，他其實最怕一個人，可他總是一個人，黃泉路上太冷，他在宛城不願意見我，我就去黃泉路上等他！總能再見！”
她想再見上官睿的那種心情，傅靜之是不會懂的。
因為傅靜之的愛情來得容易，根本什麽都沒做，而她葉慧，耗費了一生，耗費了全部。
她已經入了魔。
她無法解脫。
傅靜之聽見她說，卻是頓了一下：“你以為死了，會有黃泉？會在黃泉路上遇到他是麽？”
葉慧微怔。
傅靜之的目光從李慕南的麵上掃過。
顯然李慕南也是想著什麽。
關於死亡，她和李慕南兩個人經曆過，所以他們兩個人都很清楚，根本沒有黃泉。
所謂的黃泉，都是虛幻，不過是人們給自己的一生做出一個總結的時候無法麵對那些遺憾，所以編造出來的一個用來安撫自己內心的道具。
人人都以為有一個黃泉，死後的人可以在那裏相見，講一講活著時候沒能說的心裏話，然後該受罰的受罰，該輪回的輪回。
可是沒有黃泉。
就像人生錯過的就是錯過了一樣，不會再遇到，不會再有機會彌補，也不會有一個地方喝下孟婆湯指望一個三生三世。
傅靜之看著葉慧：“沒有黃泉，沒有再次相見，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再也遇不到，不管是你還是他，死了就是這一生的終結。”
李慕南沉著臉沉默不語。
傅靜之繼續說：“你如今在城南，要見上官睿無非是要去城北，他不見你你也能硬闖，最壞也就是去大帥府，反正你還是上官博的前妻，你還有機會去見他，可如果你死了，你再也不可能，一丁點都不可能再見他，最多最多，他到你的墳塋前麵，可你已經埋在地底。”
葉慧一下子有些驚詫，她想到了傅靜之會勸她的說辭，可是沒想過傅靜之會說根本沒有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