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以命換命
傅靜之無法把眼前這個這樣下作的男人跟當年江城那個人人稱道少年驚豔的李慕南聯想到一起。
可這就是李慕南。
被歲月捶打之後走向另一條路的李慕南。
人都會變，有些人變的沉靜，有些人變的瘋癲。
有些人守住了底線，有些人踐踏了過去。
李慕南仰頭喝紅酒，其實他也喝不明白，隻是需要去喝，於是就喝了。
葉慧一瘸一拐的扶著桌沿過來，剛剛坐下，那邊李慕南也已經是放下了酒杯在桌上，眼底是那樣自得的神色，看向葉慧，一字字跟葉慧說：“飯也吃了，酒也喝了，還是不盡興，不如你唱首曲子來聽吧？”
這是明晃晃的羞辱。
可是葉慧不反抗，也不辯駁，甚至麵上連厭惡和恨都沒有，隻微微停了一下就開口唱起曲子來。
葉慧的歌聲婉轉，這樣清口唱的也能聽出水準，隻是毫無感情，冷淡的唱著。
唱的是一首現在流行的小曲。
李慕南聽的十分沉醉，根本也不是沉醉於葉慧的歌聲，而是沉醉在唱曲的人是葉慧，曾經上官博的妻子，更是眼高於頂，從來隻看得到上官睿的人。
現在這個人在他麵前，對他言聽計從，他要她倒酒，她就得倒酒，他要她唱曲，她就要唱曲。
這是多快慰的事情。
曲子唱完，李慕南拍手叫好，連說：“真是好，特別的好，從前想聽恐怕也不容易，曾經高高在上誰都不放在眼裏的葉家的人，嫁給上官博的人，唱歌就是好聽！”
話音到這裏，略微的一頓，李慕南又看向葉慧：“可還是不盡興，不如你學兩聲狗叫來讓大家開心一下！”
葉慧麵上冰冷，不發一言。
李慕南又說：“怎麽，葉家的千金小姐不能學一聲狗叫？這跟唱曲兒有什麽區別？”
傅靜之實在看不下去，厲聲：“李慕南！你夠了！”
李慕南卻偏要說：“我不夠！我這一輩子恐怕也沒有第二次這樣的機會，她有求於我，她要放過上官睿，我現在給她機會，她要麽就抓住這個機會，要麽就算了，我……絕不勉強！”
“絕不勉強”這四個字，一貫是傅譚氏喜歡說的，卻被李慕南學了來。
學來的全是勉強。
葉慧沉默不語，李慕南湊近些看著葉慧，認認真真的盯著她：“你不愛上官睿了？你看看你，輸的多慘？你唯一能贏的就是這份心，你要連這份心都輸了，你就一無所有了！”
葉慧挺直了脊背一聲不吭。
李慕南還在說：“你為了上官睿進來了，可是傅靜之是從千裏之外趕過來的，你也輸了，我要是讓她學狗叫，她絕不會學，如果你學了，你不就贏了她？日後上官睿知道，一定會很感動的！”
葉慧冷然的看著前麵，唇動了動。
“李慕南！”傅靜之實在是覺得惡心。
李慕南衝著傅靜之一臉無辜的樣子，聳了聳肩說：“那就算了，我無所謂的……”
然而葉慧開口：“汪，汪，汪……”
時間好像一下子凝固住。
房間裏那樣靜。
隨即而來的是李慕南的大笑聲，笑聲極為響亮，就好像是聽到什麽最好笑的笑話。
傅靜之看著葉慧。
葉慧目光定定的看著眼前的桌子，她臉上仍然是木然和驕傲，她始終都是這樣，從前麵對上官博是這樣，對麵葉千蓉也是這樣。
唯一能讓她匍匐在地上卑微起來的人隻有一個上官睿。
這世上，一物降一物。
越是高傲的人，在麵對自己的那個命中注定的克星的時候頭顱就越低。
她是真的願意，為了上官睿什麽都願意。
她喜歡上官睿的那份心，比任何人都赤誠，她全心全意隻希望上官睿好，其他什麽都可以舍棄。
麵對葉慧，明明葉慧差點殺了她，還害的她左手毀了，可她竟然總是恨不起來。
因為葉慧好像讓她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上一世的她也是這樣，什麽都肯，什麽都願意，隻是沒有葉慧這樣的鋒芒畢露。
隻是愛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這不是罪，何況她一直在償。
李慕南笑的差不多了，幹脆掏出槍來，“啪”的一聲扣在桌子上，直推到葉慧的麵前去，粲然一笑：“我現在又改主意了，倒酒、唱曲兒、學狗叫，這都沒法證明你對上官睿的愛，這樣他也不會被感動的！不然你開槍，對著……腦袋？”
葉慧麵無表情的目視前方，好像沒聽見李慕南的話一樣。
李慕南話音一轉又說：“腦袋恐怕是不行，死的太痛快了，這樣可不好看，就衝著肚子來一槍吧，我會救你的……放心！”
葉慧不動，李慕南哈哈大笑，指天發誓：“我今日就在這裏發誓，隻要你做了，我保證不要上官睿的命！我們是親兄弟，我也寬宏大量一次，別人都是一命換一命，你葉慧肚子上這一槍，就換上官睿一條命，你這多值啊！”
葉慧定了定，目光一寸寸的挪動，最後竟然落在了傅靜之的麵上。
李慕南也看向傅靜之，開口卻是在跟葉慧說話：“你不用看，如果是傅靜之，要她一條命換上官睿的一條命，她一定會換，她從來都是這種人。”
傅靜之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李慕南這樣看她，卻好像真的如同李慕南說的，李慕南比她自己還要更了解她自己。
如果是一命換一命，她會替上官睿換。
她當真是會的。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她就已經是會了。
可能喜歡上官睿這件事，是比她所想的還要早得多的事情。
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才會把對方看的比自己還要更重。
所有什麽天下大勢，什麽報答恩情之類的話都是借口，是跟自己說自己沒有動心的借口。
她動心了，早就動心了。
隻是不願意信，不願意想。
是放不下，也是放不開，她跟上官睿遇到在不合適的這一世，如果上一世遇到，如果這一世不是發生這麽許多事，不是被李慕南這樣一步步的盯著到了今日，也許一切又不一樣。
她明明很看重他的，就像看重她的母親是一樣的，她把他放在心裏跟親人一樣重要的位置。
想替他抵擋風雨，想他平安喜樂，想他一生順遂。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有過很多快樂。
隻要是想到他，就能想到眉山上那場盛大的煙花。
那是最好的時候，他沒有不相信她，也沒有試探，而是把許多事都攤開來告訴她知道。
告訴她如今的局勢，告訴她中間有多少艱辛，告訴她他一定會拚力護住她，所以她就好好的乖乖的在他身邊，跟他並肩站立就好。
葉慧看向傅靜之，一字一字的問她：“如果是你，你肯換嗎？”
傅靜之答她：“我不肯。”
葉慧聽見她說，愣了一秒，隨即每個字都生硬的回傅近之：“可我肯。”
傅靜之不願意跟葉慧比，可葉慧堅持要比。
傅靜之說：“不用比，我從來都是輸的，我承認我對他不及你的萬一，這世上要是隻有一個人對他最好，一定是你。”
可葉慧搖頭，搖頭搖的很輕：“要是真是我，他就不會在我和離之後一次都沒去見過我，我隻是想見到他而已，我在大帥府，我一年尚且可以在年節見他一次。他每次來，我就到門口去迎他，遠遠的看一眼也好，他明知道是這樣，還把我送到城南的一處宅子裏去住下，然我永遠不得見他。”
葉慧的腿受傷，平日裏行動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