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纏繞心底
他曾經被感動過、也相信過的事情現在都在他麵前碎裂一地,什麽都不剩下,好像再起一陣風就會被吹散了。
傅靜之,從始至終,都沒愛過他。
連一點點的心疼都沒有過。
但凡有那麽一點,都不至於如此,都不至於讓他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孩子,明知道他多麽期待,失去的時候他心痛成那樣,她滿臉無所謂。
卻原來,這個孩子可能根本也就不是他的,所以她才用那樣的眼神看他,才自己毀掉孩子也不在乎。
她到底在乎什麽?
他時常疑惑。
她在乎傅譚氏,在乎江城,在乎一點點李慕南。
現在李慕南離開她,她一個人過的好不好?又或者她根本不需要別人替她操心,她沒有誰都一樣能活。
還能活得很好。
所有的痛苦,難過,患得患失跟她都沒有關係。
她眼底那些燦爛的顏色,全都交付出去,一絲一毫都沒有留給他。
一點都沒有。
可他截然相反。
他停在了那一年在江城的時候,他匆匆遇見傅靜之,急不可耐的就把一整顆心交出去,毫無保留。
好像個傻子一樣的,什麽都不顧。
現在回頭想,真是很傻的一件事,他從前不明白傅靜之每每都用那樣謹慎而疑惑的表情看他是什麽意思,現在懂了。
她是不明白他怎麽這樣輕易的就愛一個人。
愛這樣複雜又善變的東西,應該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也許一輩子也不會遇到一次,過完了此生也沒能真的多麽動心。
可他真是一頭栽了進去。
一段感情裏麵,先動心的那個人,注定滿盤皆輸。
可是結局竟然是這樣的。
上官睿手裏沒了酒杯,幹脆就伸手去拿洋酒的酒瓶子,橙色的酒液來回的晃動,他仰頭喝掉,可還是不是滋味,於是又重重的摔出去,把酒瓶也摔了一地。
對於這樣的事,外麵的傭人已經習以為常,沒人敢進來看。
曾經敢在他發脾氣時候進來的人,一個是馬副官,一個是傅靜之。
現在這兩個人都不在了。
一個傅靜之想從宅子裏出去並不容易,沒有馬副官幫她根本不可能。
當天一反常態上門來拜訪的鄭振鐸也一定是早就安排好,虧他還以為鄭振鐸大肚,兩個人喝酒說了許多話。
鄭振鐸那天一邊喝酒一邊跟他說:“你何苦這樣,別說是你勉強,就算是不勉強,大丈夫也不必把兒女感情看的這樣重,理應國在前,家在後。”
鄭太太哄孩子早睡,不在這裏,不過鄭振鐸就算是當著鄭太太的麵也是一樣這麽說。
鄭振鐸的心裏的確從來都是國在前,家在後,沒什麽好疑慮的。
上官睿其實羨慕,怎麽能不羨慕,有感情能這樣細水長流的一直下去,不用折騰糾結,安安寧寧,一生就這樣過,知道心安之處,這是多好的事情。
他曾經被回到家時候傅靜之房間裏那一盞昏黃的燈感動過,覺得這就是極好,覺得一座城都鮮活溫暖起來。
始終都是他在追尋著她,從雍城李家公館二層的那一盞燈,到雍城的家,到宛城的家,到宛城的醫院裏麵。
一盞燈也許不算是什麽,可是真的照亮了他那一刻的心情。
從前也不覺得一個人如何的苦,現在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行走,一個人工作,回到家裏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裏……發現自己好像坐牢。
自己想要的人,再也不會回來。
“傅靜之……”上官睿低聲念她的名字,明明是恨,可是念出來卻好像把她的名字纏繞在舌尖糾結在心底,那樣柔情。
他仰在沙發裏,平靜無波,哭不出亦是無法放過自己,隻能是在漫長的夜裏這樣坐著,坐到天明。
日複一日,直到這些被徹底放下,或者忘記,他覺得很難。
如果連小時候在江城的事情他這麽多年都不曾淡忘,那麽如今就更難了。
牆角邊有貓跑過,跳上沙發,踩著上官睿的腿,用頭蹭上官睿胸口衣服的扣子,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上官睿終於是伸手去摸了摸大白,大白立刻腦袋頂上來。
馬副官走了的那天,大白從雍城被人接到了宛城,就放在這個宅子裏,馬副官說:“二少,不要委屈了自己。”
馬副官跟著上官睿許多年,算是半個父親,上官睿對馬副官的感情早就不可估量,隻是尋常不露出來。
人不在這裏,馬副官也替他做好最後一點事情。
上官睿一無所有的在這所空蕩蕩的房子裏麵,再不說話,靠在沙發靠背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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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做事還是靈活,幾個打聽就打聽到了何非的住處,直接去了何非家裏找人,很快帶了何非過來家裏。
何非看見傅靜之也是驚詫,總覺得不可置信,都說是上官太太已經離開宛城,怎麽竟然還能出現在這裏。
傅靜之問的事情,何非原原本本的說了,等到告別的時候,何非拿出一張錢票來給傅靜之。
傅靜之沒接,就著何非的手看一眼,竟然是5萬元。
何非說:“太太放心,這是我應該還的,太太當日借給我錢要我做報社,現在也算是上了軌道,本來是想日後還給太太10萬元,成全一段佳話,可事出突然,這五萬元太太先收著。”
傅靜之微笑拒絕,擺手不收。
何非堅持。
傅靜之笑說:“我如今就我和小丁兩個人,雖然不說多麽闊氣,可的確不缺錢,我要你做報社,本來也是存了想你幫二少說話的心,他這人威逼利誘強,可是人心這事不是能這樣挽回的東西,他又不肯遷就……總被人詬病,以後還請你多替他想想,也是為宛城百姓想想,可是真能缺了他。”
何非實在弄不明白。
明明都說是傅靜之自己離開的,可好像傅靜之一點都不恨上官睿,跟他想象中的恩怨全不一樣。
傅靜之分明是很看重上官睿,到這時候叮囑他的都是照拂上官睿。
那又是為了什麽非要離開呢?
“二少這些日子照常有許多公務,白天就到軍營去,晚上回宛城的宅子,沒看出什麽不同,太太您又為什麽打聽李慕南的消息?”何非問道。
傅靜之隻說:“我有事要做,不得不做的事,跟李慕南有關,所以才折回來,這一次之後應該是再不會來了。”
何非更加不解:“李慕南這樣的男人到底哪一點比得上二少?我從前看他覺得溫文儒雅,現在再看他所作所為簡直是敗類,太太您為何偏偏跟他糾纏不清?毀您清譽。”
傅靜之笑笑:“我這一世從沒有跟他糾纏不清,倒是他跟我糾纏不清,我如今是要來問他一些事。”
何非聽的半懂不懂,最後也隻能是說:“太太您的恩惠我永遠記得,太太小小年紀就跟尋常人都不一樣,應該是個通透的人,我怕是很多事我也看不清,太太有什麽事盡管再讓小丁來找我,我能知道的我一定如實說。”
傅靜之請小丁去送何非出去,回來坐在桌子前麵盤算事情。
小丁過一會兒回來,跟傅靜之說:“那位何先生坐黃包車走了,小小姐您問李慕南這些日子的行蹤做什麽?不是說二少會有危險嗎?”
傅靜之在紙上寫字,把時間線理的清清楚楚:“過幾天就要過年節,李慕南現在被軟禁不會出門,上官睿每天也都準時去軍營處理事務,看起來風平浪靜,好像什麽事都沒有,唯一就是好像太平靜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