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再見故人
上一次離開宛城的時候，是坐車去碼頭，穿過鬧市區，心裏悵然，如今卻好像逃難，更多的是惶恐，怕被捉回去。
她其實不怕上官睿，卻怕被拘禁在那方寸的地方。
因為是夜裏連夜走，傅靜之給的雙倍的價格，一律是說自己家裏父親病故，需要立刻回去，趕車的師傅十分給力，連夜疾馳。
中途休息也就幾個時辰，傅靜之學著趕車，讓師傅在後麵睡一會兒。
等到第二日中午，師傅說：“再往前就快到合州了，我們這路趕的快，我休息時候你也能打馬，下午你就能到，你也能趕緊回家了。”
在合州城外路上卻忽然車馬多了起來，走的也慢，問了前麵的人，說是出了什麽大案，挨個查人呢，馬車一律都是要查的。
傅靜之心裏覺得不好，想要提前結了錢自己走過去，可是聽前麵說連路人也都是挨個要查的。
馬車師傅說：“你這也是太倒黴了，我趕路這麽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你還是別自己走了，過了這卡口後麵馬車就快，我們排著吧。”
傅靜之其實嫁給上官睿這樣久，根本一張照片都沒有拍過，也換了梳妝樣式，看著就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丫鬟而已，並不怕什麽人在路上設卡。
這樣等著許久，終於是要到了他們，馬車都要下來，馬車被牽到一邊去，傅靜之這邊被人訓話，因為一天要查很多人，傅靜之看著本本分分，隨便說幾句也就要過去。
傅靜之往前麵走，剛鬆了一口氣，就看見哨卡那邊坐著一個男人，剃著精幹的極短的寸頭，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精煉的精氣神。
她這樣看過去，全是因為那人正看著她。
那樣的眼神太過逼人，一下子就會被注意到。
傅靜之覺得自己千算萬算，連照片都不曾留下過，提前早跟母親約了一同出發，到合州見麵，可是沒想過竟然在這裏路上看到了馮驥。
真是馮驥。
有段日子沒見，他臉上少了許多年輕人的稚氣和莽撞，帶著一種剛強的氣質。
之前說是他去了北麵入伍曆練。
沒想到在這裏遇到。
後麵的人還在催，她隻能是往前走，一步步走向馮驥，馮驥就坐在路邊的椅子上，看著她跟他的距離越來越近。
她跟馮驥的交往算不上愉快，甚至還有些矛盾重重。
最後也很不痛快。
馮驥看著她過來，她從旁邊路上往一邊走，已經走過去，馮驥忽然開口：“停住，你過來！”
左右有人叫傅靜之：“喂！叫你呢！過去！”
傅靜之回過頭，馮驥已經站起來，站到一邊去，伸手衝著傅靜之一勾食指：“過來。”
旁邊幾個士兵立刻“嘿嘿”的笑，以為馮驥是看上傅靜之了，也在一邊催說：“叫你呢！你還不快過去！那是我們長官！”
傅靜之隻能是過去。
馮驥看著她過來，深深凝著她，又轉了目光看向另外一邊被檢查的馬車，跟傅靜之說：“我過年回家，接到二少的電話，要我立刻過來合州設卡，當夜火車過來的，還真的攔到了你。”
傅靜之說：“就為了攔住我這麽大費周章？”
馮驥看著傅靜之，他也覺得是大費周章。
因為許久不見，再見到傅靜之的時候，他剛剛也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自己麵前這個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穿著青布衫紮著雙馬尾的辮子，是最尋常的使喚丫頭的樣子。
可這就是傅靜之。
他現在是過來專程攔她，並且攔到了，可是她卻不怕他，沒有絲毫的慌張。
就好像這是她跟上官睿兩個人的遊戲，沒什麽好怕的，他馮驥隻是其中一顆棋子，可有可無，也並不重要。
馮驥說：“是大費周章，可是聽說有人趁著二少跟人喝醉的時候，躲過了守衛，還雇了好幾輛馬車往各個方向去，故布疑陣，想要抓人時候才發覺這人過去一年連照片都沒一張，隻有一個更小時候的側臉，都印不出去。”
傅靜之抬眸看馮驥：“我要走，我不能繼續留下。”
馮驥覺得好笑，並且真就是譏諷的笑了出來：“你要如何不用告訴我知道，我也沒興趣知道，我隻是過來抓一個要犯。”
哪有什麽要犯能讓馮驥這樣大過年節的時候，連夜坐火車過來合州，然後提前在路上設卡的。
馮驥高聲說：“我看你就很像那個要犯！”
那邊幾個士兵聽見了都“嘿嘿”的笑起來，以為是自己長官看上這個小姑娘了，在出言調戲。
那邊馬車師傅看這樣子，連忙是想過來，可是被士兵攔住。
馬車師傅高聲說：“這小姑娘父親病亡，連夜趕車過來要回家趕著守喪的，這位軍爺高抬貴手，就讓這小姑娘先過去吧。”
馮驥看傅靜之，冷哼一聲，聲音都重了幾分：“還是這麽能騙人，說一段故事，讓人替你賣命，你這本事真是一奇，怎麽就有人前仆後繼的信！”
傅靜之說：“他不知情，你抓我一個人回去就好，放他走吧，他也有父母家人，不必卷到這事裏麵。”
馮驥斥說：“把他卷進來的人不是我，是你！”
傅靜之說：“我跟你走你也就交差，我不想連累他。”
馮驥看那邊的馬車夫，問傅靜之：“你怎麽每次都假裝的這樣高尚？”
傅靜之說：“我也不想這樣高尚，誰讓我被你堵在這裏，我想著再怎麽樣也能撐過半天，可結果這麽快人就來了，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是到合州？”
馮驥不知道，馮驥自己隻是奉命過來。
一路上他也不知道會不會真的看見傅靜之，因為聽說是好幾條路都有可能，上官睿點名要他到合州這條路上。
他也不知道上官睿怎麽就這樣篤定。
可他不願意這樣回答，他說：“每條路上都派了人，恰好這條路是我罷了。”
傅靜之卻知道不可能。
過來攔她的人一定是見過她，並且最好有些熟識的，放在最可能的路線上麵等著，而這些人中，真的熟識她的，隻有馬副官和馮驥兩個而已。
其他人也就是見過她的程度。
馬副官都是跟著上官睿左右，能讓馮驥過來，已經是說上官睿認定她真的很可能就在合州。
傅靜之低聲說：“他真是很難瞞住。”
馮驥聽著她說，一下子有些惱羞成怒似的：“二少是聰明，可是哪有你聰明，這麽會擺弄人心！還不是栽在你手上！”
傅靜之苦笑：“怎麽就是我擺弄人心，我既不是自願留在他身邊，也沒有自由能走，幾次三番都是這樣，你說我聰明，我可有得到什麽好處？”
傅靜之空手而來，也是空手而去。
當初有二十萬銀錢的嫁妝，如今帶著四十萬的銀錢離開。
中間馮家發了跡，上官睿也成了高高在上的人，馮驥也去立了軍功，她哪裏得到什麽？
傅靜之把左手露出來給馮驥看，笑起來：“我大約就是得到這個？”
她的左手上麵疤痕遍布，看得馮驥都是一驚：“這是怎麽弄的？”
傅靜之說：“我是在逃，不是離開，我是要活命才逃，我回去是會死的。”
馮驥脫口而出：“二少不會殺你，二少他……”
傅靜之說：“你的二少的脾氣你比我明白，活下去並不容易，死卻很簡單。”
那個雨夜裏麵，上官睿如何用槍指著傅靜之的頭，馮驥是記得的。
傅靜之說：“我這次出來，是馬副官放我出來，不然我根本也出不了那宅子，也是我大哥鄭振鐸替我引開上官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