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生辰快樂
上官睿一下子又低下頭，平靜了一下情緒，才抬頭看著傅靜之說：“謝謝。”
謝謝傅靜之記得這個生辰，還肯跟他生辰快樂，還肯讓人給他煮一碗長壽麵，還給他祝福。
所有的這一切，都踩在上官睿心裏最柔軟的地方。
他有時候覺得無可奈何，無可奈何於傅靜之永遠知道怎麽讓他承受不住，永遠知道怎麽做能讓他低頭服軟。
或者不是這樣，而是他沒法麵對傅靜之的好，傅靜之的好會讓他舍不得放手。
他隻能遠離，遠到不去看，不去聽，可是還是回不由自主的又回到原點。
傅靜之看他身上，問：“殺小田的人你都抓到了吧？葉家你應該自己有想法，總歸也不會放過。”
上官睿點了一下頭：“嗯，死了的都死了，活著的也已經都處理了。”
傅靜之伸手去整了一下上官睿的衣領：“我信你一定能抓到人，沒想到你這麽快。”
上官睿襯衣的衣領上麵有一點墨色一樣的黑點，傅靜之的手這樣觸上去，是一點深深的血跡。
其實瞞不住，上官睿換過了外套，可是那種濃重的血腥味還是會彌散開來，那是死亡的味道，換一件衣服不可能散去。
傅靜之問他：“怎麽處理的？”
上官睿從前想傅靜之適應這種生活，適應很多血腥，學會同樣的狠心，現在想傅靜之不要見到這麽多凶殘的東西，所以說的輕描淡寫。
可傅靜之堅持要問個清楚。
上官睿於是就跟她講：“我先用槍打斷了他左邊肩膀，他叫的很難聽，我又打斷了他右邊肩膀，大概肩胛骨都碎了，他胳膊隻能垂著，我打了他的左腿、然後是右腿，他開始求我饒過他。”
傅靜之問：“你饒過了嗎？”
上官睿說：“我讓他痛快了一點，打了他的頭。”
傅靜之麵色也很平靜，好像他們說的都是很尋常的事情那樣。
傅靜之說：“你以前也是這樣，劉宛珍的時候也是這樣，你說是給了一個痛快，這是完全站在你這一方才這麽覺得，你已經讓他有生的希望又殺了他，其實他最痛苦。”
上官睿點頭，也算是承認，問：“這樣不好嗎？”
傅靜之搖頭說：“這樣很好，至少這一次，我覺得很好。”
上官睿於是低下頭繼續吃麵，吃的像是一個孩子那樣，大口大口的。
傅靜之看著他吃，麵上有些沉靜的微笑，低聲跟他說：“我一共就陪你過這一個生辰，也沒想過會這樣，我如今不能下地，沒法自己給你做長壽麵。”
上官睿說：“已經很好了，很好吃。”
傅靜之說：“我小時候生辰，我母親都會讓我許願，不知道你這邊的規矩是不是也會這樣，你要是不嫌棄，就許個願吧。”
上官睿抬頭看傅靜之，傅靜之說：“我小時候總許些吃飽喝足的願望被我母親笑，我說我要許個大的願望，我母親又說還是許能達成的那一種，這樣每年許願都更虔誠。”
上官睿想許的願望很多。
大的，天下太平，小的傅靜之快樂，最想要的，最遙不可及的，是傅靜之能喜歡他。
可是傅靜之說要許那種能達成的願望。
上官睿說：“我希望你們母子平安。”
希望一個人平安，這是最深的祝福，一切都比不上平安，他心底的最深的人就是他們母子兩個人。
即便他從來都不說，可是事實一直都在。
傅靜之目光挪開，不去看上官睿，伸手去給上官睿打開另一個保溫桶，跟上官睿說：“你來倒一下吧，我這裏坐著倒不方便。”
上官睿起來打開保溫桶，把保溫桶裏的東西倒出來在一邊的碗裏。
紅色的湯汁，有牛肉，也有番茄，好像還有洋蔥，燉的本來就軟爛，現在燜在保溫桶裏更爛了些。
傅靜之說：“土豆都快化了，我跟他們說要燉久一點，保溫桶拿過來捂太久。”
上官睿看著桌上的東西，又看傅靜之。
傅靜之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很多事我都記著，真是記著。”
說著又笑：“我一直都在醫院裏，這次不是我做的，你嚐嚐看。”
上官睿麵上表情一寸寸的好像有些僵住了似的，坐下來，拿勺子喝了一口，跟傅靜之說：“很好吃。”
剛剛吃了麵，現在又大口大口的吃這一份紅菜湯。
這不是他第一次吃，以前傅靜之給他做過一次。
是從書房藏著的書裏麵找到的菜譜，她不善廚房，那天也仔細的做了，做的算不上多好，可是他看著就覺得好。
傅靜之說：“人在過生日的時候，很容易想自己的母親，我就讓人做了這個給你，我會努力的平安，努力的活下去，努力的快樂，你也一樣。”
上官睿的湯碗裏，大滴的眼淚墜下，直跌到湯裏麵去。
傅靜之看得見，傅靜之隻是當作沒有看見一樣。
兩次紅菜湯，心境全不一樣。
唯一樣的是希望他好的那一份心。
可是怎麽弄到了現在這個結果，她也不懂，怎麽好像本來很好的兩個人，一步步的就成了現在。
他其實娶任何一個女人，隻要是放在那裏端正的放著，都不至於會鬧的不可開交，可他們真的怎麽都無法好好的相處。
傅靜之伸手，摸了摸上官睿的頭發，被他的發茬戳著手劃過，跟他說：“其實這樣很好，我們可能隻是不那麽適合，不是其他的。”
上官睿抬頭，用那種猩紅色的眼睛看著她，一字字說：“我們很適合，一直都適合。”
有些像固執的小孩子那樣的語氣。
傅靜之說：“好，是適合的。”
她一句都沒有辯駁，他說什麽，她也都聽了。
上官睿卻無法從她的言語裏麵得到任何一點安慰，她的答應就好像並沒有答應一樣，沒有區別，她的敷衍總是無比敷衍。
讓他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隻能之這樣等著。
等著她來決定一切，她始終都是那個操縱者。
又或者是他們誰都不想打破這個生辰，想把這個生辰完完整整的度過去。
傅靜之說：“我沒有禮物能送給你，我一直在這裏，我也想不到有什麽禮物是你要的，我之前生日，你送了我子彈做的項鏈，那時候不知道那麽貴重，那天你走以後，他們收拾屋子找到了這個，我想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不如就再送給你。”
上官睿心裏大概知道是什麽了。
深吸一口氣。
傅靜之手掌攤開，托著到他麵前：“我留了很久，這才說是要給你，你收下吧。”
是一個素淨的金戒指，看得出被人好好打理過，看起來並不陳舊，隻在上麵隱隱約約被磨平的花紋上看得出年歲。
是上官睿曾經專程帶來給傅靜之的那一枚，他母親的戒指。
對他來說有很多意義。
可是那一天來，吵的天翻地覆，最後上官睿摔了盤碗，摔了戒指轉身就走。
傅靜之從護士哪裏拿到戒指的時候，這戒指已經摔的變形，畢竟是純金的飾品，很軟，軟的好像摸上去就能感覺到這戒指上一個主人的肌膚脈絡。
她在手心裏攥了一夜，第二天小田去找人修複好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麽，可是就這麽做了。
等到這一刻小田死了，她也又回到醫院，廚房把她要的長壽麵和紅菜湯送到這裏來的時候，她也就覺得，這大概算得上一個禮物。
自己也許一開始就是打算把這個戒指還到上官睿的手上去，所以才會去仔細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