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心思單純
從來也沒人用這樣的話來形容上官睿的,聽的上官睿也有些茫然。
傅譚氏卻又接上一句:“像你母親了,真是像……”
上官睿問:“您認識我母親?”
傅譚氏說:“不認識,並不熟,算是見過。”
前排的馬副官聽著,這話顯然是傅譚氏不願意再提,所以這樣敷衍過去。
上官睿還要再問,傅譚氏已經是說:“我累了,閉目養神一會兒,你不要再說。”
前排的馬副官立刻回頭看向上官睿,上官睿也扭頭看向他。
傅譚氏低低開口:“我什麽都不知道,不要再問我。”
有些往事就像是塵封在黑暗之中的記憶,一輩子都不願意去碰觸。
最好這一生,下一生,永遠永遠就這樣塵封下去,再也不要掀開。
那一年,有少年郎,也有小菁,有人出身富貴一心要改變這個世界,也有人從小就在最辛苦的掙紮存活,可是心裏向往光明。
許多往事不能去想,因為想到的時候會覺得心裏發涼。
不知道一切到底是怎麽會成了現在這樣?人的改變是一瞬間的事情,誰都攔不住,怎麽都攔不住。
還是人世間的事情最後都是如此,所有幹淨的終究要變渾濁,所有美好的都要被打碎,所有的理想都要蒙塵。
傅譚氏不知道在上官霖眼中的自己是什麽樣子,可是自己進門去看見上官霖的時候,覺得世事還是很可笑的。
死的死,活的人再見麵也是物是人非。
再也不可能在月下喝酒,高興快樂,互相之間也都有了計較。
想想這麽多年,山川日月都在變化,又有什麽好再多說。
*
傅譚氏進屋裏去見傅靜之,還是有些悵然,畢竟今天見到舊人。
傅靜之跟母親說話,傅譚氏也沒提早上去了大帥府的事情,隻是說了幾句就問傅靜之:“大帥待你怎麽樣?”
傅靜之說:“大帥待我很好,母親放心,大帥也是摸爬滾打來的,並沒有很多門第之見。”
傅譚氏淡淡笑笑,並不多言。
不是沒有門第之見,是並不挑剔傅靜之。
這樣大概也算是不辜負曾經大家相識一場,並不曾苛責她的女兒。
傅譚氏又問:“他可有算計於你?”
傅靜之說:“上官睿其實心思……單純。”
旁邊小丁聽的都撇了撇嘴,要是上官睿在一邊聽見,恐怕是更驚詫。
這世上有人說上官睿暴戾,也有人說他詭詐,也有人說他少年英武,卻從沒有人說他單純。
傅譚氏說:“一個人在你麵前單純,恐怕不是他真是單純,隻是信你,就好比說一頭野狼,不跟你呲牙,你看著它就好像狗兒一樣,他呲牙都是衝著外麵人,你當然是覺得他人畜無害。”
傅靜之聽母親說,也就應了下來。
傅譚氏又說:“我問的不是上官睿,我問的是大帥,他可有算計於你?”
傅靜之不知道為什麽母親要這樣問,自己想了想才說:“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可好像都是不打緊的,也沒真的做過什麽,大帥一直是對我不差,常說很喜歡我。”
傅譚氏微微抬頭,歎一口氣,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至少還殘存了這麽一點,至少活著的人心中並不是什麽都不剩,還有一點細枝末節留了下來。
傅靜之在一邊問:“母親,怎麽歎氣?是有什麽不順意的事情?”
傅譚氏反問她:“我如今哪有一件順意的事?”
傅靜之再不敢說話,自己確實是沒做什麽能讓傅譚氏高興的事情。
傅譚氏看著窗外:“我出來也許久,我準備回江城去,等你快生了我再過來。”
傅靜之伸手拉自己母親:“母親,你再多跟我一起幾日,多跟我說說話。”
傅譚氏卻說:“你過去不是這麽粘我,整日亂瘋,現在怎麽反而是粘人了。”
傅靜之伸手拉著自己母親的手,不知道如何跟母親說,自己這一世本來也都是打算全然的陪著母親,避開禍患,安然度過此生。
可是一切不如預料罷了。
一點都不如預料。
就算是她這樣根本什麽都知道的人,也都無法做到掌控局勢。
外麵上官睿大步進來,看傅譚氏的目光也都有些審視,想來是馬副官原原本本都跟他說過了,可是傅譚氏並不在意。
她從來也不曾隱瞞,隻是有些事情最後就變成了這樣。
韓媽一貫都是喜歡上官睿,看見上官睿進來立刻高高興興的說:“哎呦!姑爺來了!我們這正說話呢。”
傅譚氏看向上官睿:“我打算回江城,等靜之生產之前我再過來陪著,出去許久都沒有回過家。”
上官睿不敢攔,隻看著傅靜之不舍的樣子,才是說:“母親再住些日子再走也是一樣,並不差這幾天。”
傅譚氏說:“在這裏想的事情太多,不如我早些回家,還能舒坦些,我在江城住慣了,就是你這裏有好處,我也不願意待,到時你們別再給我弄出事端,若是靜之挑事,我責罰靜之也跟責罰上官睿一樣。”
傅靜之不知道傅譚氏什麽時候責罰上官睿了。
她母親嚴厲,說是責罰常常就是打手心這種,哪是上官睿受得住的。
傅譚氏卻說:“待會兒我就走,許是晚上就能到了江城。”
傅靜之不舍得,可也知道攔不住。
傅譚氏又說了會兒話,韓媽十分不舍得傅靜之,摟著傅靜之掉眼淚,倒是傅譚氏轉過身去沒多說什麽。
上官睿就站在一邊。
傅譚氏說:“你有什麽要問,不如現在就問,你這裏離車站可近,待會兒路上問不完了,我也就不說了。”
上官睿看一眼傅靜之,看傅靜之正在跟韓媽說話,才是壓低是聲音說:“隻是沒想到母親您跟我父親相識,並且關係很好。”
傅譚氏想這算不算是關係很好。
關係很好的人,會二十多年在不聯係,會在樟楠離世的時候葬禮也不曾到,也不是什麽隔著天涯海角,隻是誰都不願意去回憶。
因為所有的回憶都繞不開小菁。
小菁死了,其他情誼就都散了。
傅譚氏說:“隻是舊相識,你父親當年遠沒有現在風光的時候,待人接物也跟現在全不一樣,極是爽朗,有些朋友是常事。”
上官睿問:“那我母親呢?她是……”
傅譚氏說:“你母親……真是漂亮極了,最漂亮的人。”
就算是時隔這麽多年,想起來小菁,傅譚氏還是第一個能想到的是小菁的容貌,連她這個女人都服氣於怎麽會有這樣漂亮的人。
而後才是天真,溫柔之類的詞匯。
本來也是千金小姐的人,當然是難免天真,也因為天真才能三言兩語就被上官霖這樣一個窮小子追上,吃了不少苦頭,等到好日子快來的時候又被上官霖幾句哄著就答應上官霖娶了葉千蓉回來。
說什麽平妻,這世上哪有端得平的一碗水。
上官睿還想再問,傅譚氏卻是看他:“你長得像你母親,可你的心千萬別像了她,你像你父親多一點,日後才好受一點,這世道不需要你母親那樣的人。”
上官睿低聲說:“我在書房找到一本我母親寫的食譜,字體很娟秀,可別人都說我母親並不認字。”
傅譚氏說:“人人都喜歡從自己臆想的事情出發,當然覺得一個有白俄血統的女人不會寫字,更不會承認那人寫的比自己好,他們隻願意相信這個女人徒有美貌。”
上官睿問:“我母親是哪一年去世的?她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