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始終一人
沒有父親,沒有兄弟,也沒有孩子。
沒有敬仰,沒有牽掛,也沒有期待。
始終是一個人。
日後的他,終於有一天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這個女人不會管他流連花叢,也不會插手商政,溫良恭順,不會觸怒他,也不會招惹他生氣,更多時候應該是十分持家,很得上下其他人的歡心。
上官睿最後也會明白,他就適合這樣的一個女人,這樣的人才能陪伴他到老,而不是她傅靜之這樣一個斤斤計較,小氣算計的人。
傅靜之的世界所能第一個想到的永遠是自己,而上官睿很適合去找到一個把上官睿當作世界,第一個永遠想到上官睿的人。
傅靜之永遠做不到。
傅靜之跟上官睿說:“人總要自己一個人,總是會的,就算是現在在一起,日後生死總會有一個人先離開,你要我在雍城,我答應,可是就再別見了。”
上官睿的手指間纏繞著傅靜之的頭發,可是手指僵在半空。
也不是沒想過她不答應,隻是親耳聽她說的時候還是不一樣的感受。
總會有人先離開,她選擇再也不見,這世上就相當於再沒有傅靜之這個人。
他們一起在雍城,可是誰也不會見誰。
這不算是最壞的結果,最壞的是她連留下都不肯。
傅靜之說:“上官,我信你會護我周全,我也知道外麵日後會是什麽場景,可你不是一個弱者,你一定會站到最高處,我信你能,中間也許有些波折,可是你能。”
這是上官睿自己都不敢確信的事,他一路走來都是跌跌撞撞,許多時候也是有賭的成分。
可傅靜之信他。
可傅靜之一邊信他,一邊不願意留。
他不知道傅靜之哪裏來的信心,他每一步都走的並不容易,他今日就差一點就無法再回來。
上官睿低聲跟她說話,聲音很輕:“我以前曾經覺得,我最好一輩子都遠遠的看著你,別靠近你了,要是你過的好一點,我一定不會來找你,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著你才是最好的選擇,牽扯深了,對你反而是不好。”
傅靜之想到上一世,上一世就是如此。
上官睿就在雍城,他們或許還見過,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可是沒有感情,她沒有真的跟上官睿見過麵,在一座城裏各自生活。
在某個不知道的地方擦肩而過。
那時候也許真的是好過現在的。
上官睿說:“我真是想了許多關於未來,每一個場景裏麵都有你。”
傅靜之知道。
一個人願意在院子裏中下核桃樹,這就是對未來有期待。
樹木不比人,樹木年複一年就在那裏,靜的好像什麽都不曾變過,春日發芽,夏日綠蔭,秋日落葉,冬日飄零……就這樣慢慢就過了百年。
百年之間,人間早就幾經變化。
傅靜之說:“上官,不是每個人都有運氣身邊有許多人,你一路走過來吃過很多苦,就算是你一個人,也別為難自己。”
她想的是日後,上官睿聽的卻是現在。
上官睿終於是說:“你閉上眼睛。”
傅靜之閉上眼睛,上官睿彎腰下來,親在她的額頭上。
上官睿說:“你好好照顧自己,我也會好好照顧我自己,我們兩個人都要好好的,和孩子一起好好的。”
傅靜之睜開眼睛,看著上官睿。
上官睿對上她的目光,竟然是笑了笑,伸手把她臉頰兩邊的碎發別在她的耳後:“我交代了馬副官,要是我出了什麽事,他會安排好你,到時候你想去哪裏都好,我就再也管不到你了。”
傅靜之知道他不會出什麽事,他的日後和未來是蒸蒸日上的,隻是一定會很孤獨,比現在還要孤獨。
上官睿一字一字跟她說:“李慕南的品性不佳,對你真心實意,可一個人真心不能長久,品性才是一直不會變化的,你放心,我不會殺他,我隻關他一年禁閉。”
傅靜之根本不知道為什麽在這時候又提起了李慕南。
上官睿說:“你自己提防李慕南,如果遇到大事,不到走投無路不要信他,尋常小事無傷大雅的才能信一信。”
傅靜之看著上官睿,看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被燈光映的有一點微微的光亮。
他是認認真真的跟她說這些。
她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心裏忽然有些不對勁的感覺,於是抓著他的手臂問他:“你怎麽了?上官,今天出什麽事了?”
傅靜之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既然上官睿說是正好遇到的傅譚氏,可為什麽上官睿竟然是讓人送傅譚氏先來,自己到晚飯時候才匆匆趕到?
以上官睿的脾氣,如果不是什麽真分不開神的事情,絕不會要傅譚氏自己過來,就連剛剛傅譚氏走,也都是上官睿親自去送。
上官睿對傅譚氏一直極為尊敬。
宛城是上官家的大本營,能是出了什麽事?
上官睿說:“沒什麽,一些雜事。”
傅靜之想到剛剛上官睿提到的李慕南被關禁閉一年,上官睿又說不要信李慕南,於是匆匆說:“是不是跟李慕南有關?”
上一世的李慕南格外的有文人風骨,許多事做的不好可是至少無害,理想化過於嚴重,這一世的李慕南不知怎麽的,總讓人覺得有些陰翳。
上官睿沒說話,傅靜之已經是先問:“他又做了什麽?”
上官睿淡聲說:“沒什麽,一點小事。”
越是說小事,就越不可能是小事。
傅靜之實在不明白上一世那樣好擺布的李慕南為何在這一世好像心機深沉了許多。
上一世的李慕南從來沒有接觸到權利的核心,所以一些妄想也就是文人最簡單的那一種模式,並沒有什麽害處。
這一世李慕南進出大帥府,要不是上官睿按著,李慕南現在應該就是大帥公開承認的兒子之一。
人的權利欲望一旦放出來就很難再收回去。
傅靜之還想再問,上官睿已經是說:“我都說了,隻關他一年禁閉,你可以放心,我說到做到。”
傅靜之不是關心李慕南,她關心的是到底發生了什麽?
上官睿卻說:“你早些睡吧,多休息,其他事我會處理好。”
傅靜之說:“你不說我根本也睡不著。”
上官睿避重就輕,隻說:“他今日又闖了些禍,跟北麵來的特使有關,可是父親替他求情,我本來也做不到什麽,你盡管睡你的。”
傅靜之還想再問,上官睿已經是替傅靜之把枕頭放下去,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去躺下。
上官睿看著傅靜之,用一種輕鬆的語氣:“睡不著的話我哄你睡?”
傅靜之一貫是不用別人哄著睡的,從前兩個人在一起,他總喜歡摟著她些,她病了不安穩他會很輕的拍她的背,好像哄小女孩那樣哄她。
如果是十七歲的傅靜之遇到二十二歲的上官睿,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她也會跟著跨過去,生死不移。
可是十七歲的傅靜之沒能遇到上官睿,蹉跎了許多歲月之後,這個身體裏二十七歲的傅靜之看著二十二歲的上官睿,已經明確的知道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
她要一個完整的自己,她不要成為別人的附庸,她需要人陪伴,可是不需要人哄小孩一樣哄她,她不需要愛情,需要許多許多的安全。
傅靜之到底還是說:“不用了,我自己能睡。”
上官睿不算是意外,替她把被子蓋好。
再也沒有理由留在這裏,上官睿站起來轉身要往外走。
傅靜之卻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