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會想到他
傅靜之……他在黃泉路上長立,一直等著她,等到下一世,兩個人再在一處,這一次他不會再輕易離開,也不會心中藏著事情沉默不言。
她對他好他就熱情回應,絕不小肚雞腸斤斤計較。
再見麵他也不會故作深沉,隻會直拉著她的手,好好的過一生,不逼她,不勉強她,再不讓她哭。
把她寵的無法無天,刁蠻任性,就想是曾經在江城遇到的那個譚家的小小姐一樣的神情,而不是在雍城看見的嫻靜沉著的傅靜之。
他有許多話都想對她說,想說這亂世裏麵,生活不易,她喜歡南遷就去吧,小心為上,若是一些節氣能給他燒幾張紙,他在黃泉路上大概是能收得到的。
想說既然是這樣糾纏,即便留下的回憶不好,也別真的忘了他。
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罷,隻是別忘了他。
因為人生一世界,匆匆的來,匆匆的去,若是被最在乎的人忘了那可就太可悲了。
他怕他站在黃泉路上等的時候,等的心生淒涼,等的不知道如何自處。
不知她何時回來,又想她還是不要來。
也許等幾十年,他在那條路上等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愛恨放下,他心裏知道這個是傅靜之,一起去喝孟婆湯,再入輪回。
這一世的所有事情全不記得,都湮沒成土,所有的愛恨就像是不曾存在過。
可他是真實的,放下過一切的去愛她。
日後她看到煙火,會想到他,看到核桃樹,會想到他,看到甜點炸糕,看到婚書,看到路邊一個輪廓跟他相似的男人……都會想到他。
這樣的想到也許對活著的人來說,隻是心情的小小波瀾,過了就是過了,回不來的不必多想,可是對死了的人來說,是唯一存在過的證據。
如果有機會……
可是沒機會了。
曾經的時間沒有抓住,就再不會有機會。
以為自己才不過是22歲,未來還有很多人生,來日方長,可以慢慢的學會給傅靜之自由,慢慢的學會忘記傅靜之,一切都慢慢的來。
可是世事不如人預期。
一點都不如。
……
這些念頭在腦海之中,不過就是一瞬間,飛快的翻騰而來,又飛快的過去,在心裏留下酸澀的痕跡。
張特使在那邊高聲:“把人犯上官睿給我押過來!”
旁邊的學生早讓開路,他們隻要直接進車站裏麵,上了火車,開出上官家的地盤就是。
那邊學生分開的道路當中,卻又有人過來,聲音沉穩擲地有聲:“這位大人慢著,我還沒說話,怎麽這事就能這樣糊塗定了!”
周圍的人都看過去,看這說話的人是誰。
張特使早不願意在拖延,高叫著:“這事已定,多謝諸位,我要即刻啟程去往北城見總長!諸位讓讓!”
當中走過來那人卻是又高聲:“李慕南!你出來!”
李慕南剛剛沒聽很清楚這人說話,隻模糊聽到有人在講,這下才是聽清了,第一反應是大驚,驚的臉色都一下子煞白。
有張特使的人大步過去要推開那人,小丁已經過去攔著。
韓媽也過去,叫人:“小姐。”
被叫做是小姐,可是年紀並不小,那人看著李慕南:“廣原!聽不見我在叫你?”
李慕南字廣原,隻有熟悉的人才知道。
傅孟瑤定睛看那人,才認出來那人竟然是傅譚氏。
許多年不見,一時有些認不出了。
張特使著急要走,被叫著名字的李慕南卻隻能是上前去,對著傅譚氏深深鞠躬:“見過舅母,舅母怎麽來了這裏?”
傅譚氏本來麵色就不善,看著十分陰沉,現在看著眼前給他鞠躬的李慕南,抬頭看一眼後麵不遠處站著的傅孟瑤,傅譚氏劈手就是一耳光,直甩在李慕南的麵上。
李慕南被這樣重重甩一耳光,竟然一聲不吭,一句也不敢反駁。
傅譚氏環視周圍,擲地有聲:“我,傅譚氏,我女兒傅靜之,男女婚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把我女兒許給了上官睿,此事千真萬確,絕無虛言!”
周圍一片嘩然。
張特使一下子急了,他本來就是煽動學生弄的群情激憤才好帶走上官睿,現在這裏竟然跑出來一個傅靜之的母親,說傅靜之真是許給上官睿的,那他還有什麽道理帶走上官睿?
張特使高聲:“為了錢財賣女兒實在可恥,我們新時代就是要揭掉這些惡習!李慕南!你麵前這個就是妨礙你跟傅靜之自由婚姻的罪魁禍首!你快讓她讓開!”
李慕南聽見,可是頭都不敢抬一下。
傅譚氏高聲,麵上似笑非笑的樣子:“廣原,你跟這位什麽特使說,我當初把女兒嫁給你,你答應我好好對待,你後來好好待我女兒了嗎?”
李慕南低著頭,半天話好像都說不出口,最後隻能是說一句:“舅母,廣原沒能好好待若若,是廣原的錯。”
張特使大驚,萬萬沒想到李慕南竟然會這麽說。
李慕南都這樣開口了,前麵說的上官睿欺男霸女不就全都沒了根據。
旁邊圍觀的學生也都一時呆了,看著李慕南。
旁邊有人大聲問:“李先生!您怎麽也這樣說,我們這些人為您為真理出頭,您這樣我們如何自處?”
李慕南還沒回話,傅譚氏已經先說:“你們這些人的自處,就是要建立在謊言的基礎上嗎?為了你們這些人虛假的自處!就要我女兒喪夫,就要一個清清白白的人被汙名所辱!要是這樣,你們這些人不值一提!不名一文!臭不可聞!”
傅譚氏說話咄咄逼人,眼底銳利,帶著一種不屑在其中。
旁邊又有人說:“你這樣的人不懂,我們是為了主義!我們要追求一個新的社會!要人人平等!”
傅譚氏聞言怒不可遏:“一個人人平等的新社會就要拿我女兒鋪墊著踩過去,這算什麽新社會!這是你們的噫想的新社會,你們所謂的‘人人’平等裏麵,這個‘人人’隻有你們自己而已!”
旁邊又有人說:“打倒舊的,才能有新的!你們就是舊的!”
傅譚氏冷笑:“既是這樣,還要什麽公理正義,說什麽法律條文!你們隻是為了一己私欲罷了!你們不‘新’,你們這樣罔顧事實,你們根本就是‘舊’!”
一席話說的旁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這個貌不驚人的中年婦人,竟然都無人能反駁一句。
大家麵麵相覷,都這樣看著傅譚氏。
傅譚氏目光緩緩掃過這些人,好像要把這一張張臉都記下似的,最後看向在她麵前站著卻還低著頭的李慕南。
“李慕南,今日我說,我女兒傅靜之許給了上官睿,你可有什麽話說?你今日說出來,我都聽著。”傅譚氏神情微斂,盯著李慕南問。
李慕南深吸一口氣:“廣原不敢有意見。”
那邊張特使急忙是說:“李慕南!你說些什麽!”
李慕南卻仍然是低著頭,不敢多說任何一句。
本來在後麵站著的傅孟瑤並不願意站出來見傅譚氏,可看這樣子,不得不出來,往前兩步向著傅譚氏那邊過去:“大嫂,你久在江城不知道事情緣故,這是……”
傅譚氏卻是冷笑著看向傅孟瑤,竟然沒跟傅孟瑤多說,而是叫一句:“廣原,你抬起頭來。”
李慕南抬起頭,傅譚氏揚手就是一巴掌又狠狠打在李慕南麵上。
李慕南一動不動,挨下這一巴掌。
傅孟瑤大驚,上前就要去拉開李慕南,然而李慕南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