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生死一線
明明,李家比傅家顯赫,也比譚家要富貴,是當朝很不錯的人家,可是在譚家,他就好像是一個蹭吃蹭喝被收留下來的流民,從來都不入這些人的眼。
而那個真是流民,甚至大名都沒一個,不識字不念書,隻會養馬的小魚兒,竟然好像一個座上賓,被所有人哄著供著。
傅譚氏從不待見他李慕南跟傅靜之走得近,卻從不約束傅靜之跟小魚兒玩在一處。
他李慕南跟傅靜之一起,傅譚氏一貫都說:“男女授受不起,即便是表兄妹,也應該注意禮法,廣原你讀過聖賢書,應當知道這個道理。”
到了小魚兒那兒,傅靜之跟小魚兒去池塘玩水,甚至是赤足相向,到了村口還被許多人看見傅靜之打水給小魚兒衝腳。
傅譚氏卻說:“兩小無嫌猜,這有什麽好避諱?許多人都一起,難不成因為別人幾句閑話就把女兒禁足在大院之中不見天日,那才是真的可笑。”
總歸什麽都是對的,根本不覺得這樣有什麽問題。
根本不覺得一個養馬的流民有什麽不好,反而是處處都覺得他這個滿腹經綸謙和溫雅的人才需要提防。
在江城的這些人麵前,他極盡謙卑,可是得不到什麽好,還不如離開江城之後過的自在。
除了一個傅靜之。
隻有傅靜之不要金錢名利,傅靜之隻是要他。
上一世每每都是傅靜之賺了錢再給家裏花費,他那樣對傅靜之,去慶城逃難時候傅靜之還要拿出來錢票給他。
等到後來失散,最後才知道竟然是白家找人把傅靜之找個茬下了大獄,他看著那個成瘋成魔的女人,全然無法把從前那個傅靜之跟眼前的瘋子想在一起。
傅靜之瘋了,瘦骨嶙峋,眼睛裏都是仇恨,一刀一刀的把刀子捅在他的胸口,一刀又一刀,周圍漫天火光。
傅靜之自己走到火光裏。
他上一世沒想明白到底什麽才是最重,等到死了想明白了,他要傅靜之那一顆赤誠的心,也要這個世界,他都能得到,都能握在手裏。
他原以為隻要稍加運作,傅靜之愛他,一切都不是問題,可是現實比想象中要更難。
他舉步維艱,竟然比上一世還要艱難,他第一次這樣正視上官睿這個男人,一個在上一世潛藏蟄伏最後站立到權力頂端的男人。
他以為上官睿隻是夠暴戾,運氣夠好,可是到這一世真的跟上官睿打起交道,才感覺到上官睿身上那種狡詐和上官睿確實非凡的打仗才能。
他明明才是重生的那一個,卻每每還是贏不了上官睿。
他必須要想辦法切實的殺了上官睿才行。
……
李慕南看著張特使高聲:“這位不過是傅靜之的一個下人,早也被上官睿收買,張特使不用聽她多言,上官睿要是沒有強迫,為何不讓傅靜之出來說明!”
張特使接到話茬也是高聲:“你說的有道理,一個雜役,一個下人,都是不當緊的人,這些人賣主求榮也不是新鮮事。”
李慕南又向著周圍的人高聲:“今日要是被上官睿逃了,來日再想抓到他就難上加難,我們這群人聚在一起不就是為了這麽一天!不能放過他!”
後麵許多人又往前簇擁,上官睿身邊的幾個親兵擋著在上官睿前麵,可是周圍人多,人群不斷的往上官睿奶邊簇擁,場麵一時又要亂起來。
韓媽大叫:“小少爺!我看著你從那麽點長到這麽大!你如今良心都沒了,說我是個下人!”
李慕南不去看韓媽,隻高聲說:“張特使,今日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張特使那邊也揚聲:“我這就把上官睿羈押,直接送到總長麵前去!你放心,一定給你說法!”
李慕南聽見張特使說,卻是一下子怔了。
他跟張特使早就約好今天在這裏弄出這麽一些事來,趁著上官睿以為是在宛城並不提防,上官睿身邊人少,讓一群學生簇著,再要張特使的人趁亂槍殺了上官睿。
上官睿一除,李慕南大可以跟大帥說自己不知情,是張特使下的手。
到時候就算大帥不信,可李慕南已經成了大帥唯一沒什麽問題的兒子,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特使也能完成新任總長的囑托,除了上官睿。
上官睿死了,就是除掉了上官家未來的希望。
而他李慕南,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他從前沒想明白,想著要出人頭地一定是要討大帥歡心,被自己母親傅孟瑤點撥之後才明白,其實不用。
他再如何做出成績,再如何讓上官霖看到自己,上官睿也都一樣的出彩,一樣會掩蓋掉他的光芒。
而隻有上官睿死了,上官霖才會真正的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要上官睿死。
他跟張特使約定的也是在這裏趁亂殺了殺了上官睿,而後張特使立刻坐火車回北麵,不給上官霖報複的機會。
可顯然,現在張特使反悔了。
顯然是因為上官睿的威脅,讓張特使怕了,怕的不敢冒險直接殺了上官睿再離開,而是選擇帶著上官睿一起走,離了上官家的地盤再說。
張特使也不看李慕南,而是看著旁邊圍著的其他人:“諸位,上官睿欺男霸女證據確鑿!我既是特使,一定為民伸冤,為保安全,我現在立即啟程,諸位替我讓開一條路!”
旁邊有人讓開路往車站去,張特使的人過去要抓上官睿,兩邊推搡,可是人群圍了這樣多。
旁邊有人叫說:“二少,這要如何?”
上官睿看著前麵,麵色陰沉,身上隱隱作痛,卻隻是冷聲一句:“槍收起來,不準開槍。”
旁邊的親兵聲音裏帶著急:“二少你就別想這些學生的安危了,他們要帶您走,一旦出了地界,真是要殺人的。”
上官睿也知道,可他現在毫無辦法。
就算是打光了子彈,周圍這麽多學生,死傷無數不說,最後結果也一樣。
既然都是一樣,那麽他一個人何必帶著這些人一起。
生和死從來都隻隔著一線。
上官睿懂得這個道理,也見過這個道理。
自己一時大意,竟然就是要死在這裏,真的麵對死亡的時候,心裏竟然也沒想什麽,隻飛快做了決斷。
而後是現在這種時刻,才想到醫院裏的傅靜之,尚未出世的孩子是男是女,他如果沒了對大局有多少影響。
想著傅靜之到底會是笑還是哭,想她不論是笑是哭,最好是能離開這裏,既是不要被上官霖留下,也不要再嫁給李慕南。
她能照顧好一個孩子,也能照顧好自己,他是信的,隻是他總想著再如何去把她照顧的好一點,想的多了,反而是成了負累。
李慕南這人並不可靠,甚至狼子野心,遠不像看上去的那樣蠢笨儒雅,傅靜之相處下去總能感覺到李慕南的不對勁。
他要是死了,終年22歲,有許多人會替他覺得可惜,可他隻想知道傅靜之心中怎麽想的。
傅靜之可會為他流一滴眼淚。
若是人死了,是不是會真的意識全無,有沒有一縷孤魂能等著黃泉路上再見?每年的盂蘭盆節是不是真的能回到家裏,看一看傅靜之,看一看孩子。
到時候她要是過的不好,他恐怕會錐心刺骨。
她要是過的好,他恐怕也是難受至極,隻是在最後走的時候麵上能有一點微笑,隻要她還過的好,這又怎麽了。
人要是死了,伸手再不能觸到愛的人的頭發,再無法將人摟在懷裏,再不能親親愛人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