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你的事了
氣氛一下子凝重,誰都不說話,這樣停留著,時間好像都停下來。
上官睿手幾次捏緊了又鬆,鬆了又捏緊,來來回回,聲音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傅靜之,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仗著懷孕,仗著我拿你沒辦法,你什麽都說出口,一點不順意就大呼小叫,婚書困不住你,醫院困不住你,誰都困不住你!你要我怎麽樣?軍需這樣大的事情你一句話我就給了馮家,我哪裏還不夠!你說!”
上一世,馮家是最後才得到上官睿的青睞,一開始是好幾家都在競爭,甚至最好的都不是馮家。
傅靜之手捏著被沿,捏的指結青白的顏色:“我如今的樣子難看,你可以不看,我如今愛大呼小叫,瘋瘋癲癲,你可以不聽,我自己照鏡子看鏡子裏的自己也不大喜歡,軍需你要是還有其他家就都給出去,與我也沒有半點幹係!”
上官睿隻是不敢動她,在一邊看著,被她硬生生每一句都頂回來,氣的厲害:“好,你既然說了,那我就不看不聽,馮家也別再想分一絲一毫。”
傅靜之看著前麵,目光冰冷:“不如這話我來說,從今日起,我傅靜之不見上官睿,亦不聽上官睿半句,至於馮家,隨便你如何,與我無幹。”
上官睿聽她說話斬釘截鐵,她從前都沒有今日這樣,從來沒有這樣過……
上官睿扭頭看一邊,不去看傅靜之,他怕傅靜之再多說話。
在比誰跟狠這一方麵,他總是比不過傅靜之。
傅靜之在他心頭插刀的本事,無人能及。
傅靜之自己心如磐石,根本沒有絲毫的柔軟的地方。
可傅靜之偏偏還是在說。
傅靜之說:“既然如此,我再領一封離婚書,我現在就叫人去拿筆墨,從今日起,你我和離,今生今世,再無瓜葛。”
上官睿捏著手,緊緊的捏著手,手心裏好像握著自己的心髒。
可傅靜之還是不停。
傅靜之說:“我也算是嫁給過你,你要是念及孩子,孩子也算是有了名份,你要是外麵許多人還能再給你生,那這孩子我自己帶走,我也能養他長大。”
上官睿厲聲,聲音艱難:“這是我的孩子,誰也別想帶走。”
傅靜之眼底微紅:“你要這孩子,那我就留給你,就當我死了,沒人知道這事就這樣過去,我不跟你爭了,就留給你。”
若是有一個人,為了孩子在床上躺著三個月一動不動隻為了保胎,那麽這孩子就算她口上說再不在乎,也一定是她的心肝。
她把心肝留給他。
傅靜之不知道到時候是什麽場景,如今想著都覺得心如刀絞。
上官睿站在一邊,側頭避開燈光的光線。
傅靜之說:“離婚書應該跟退婚書差不多,我知道如何寫,我這一世,跟李慕南結婚退婚,跟你結婚和離,想來一定都是我的問題,我不溫柔可人,我脾氣暴虐,所有錯處都是我一個人,我不怨天尤人,隻是我運氣不好。”
傅靜之微微掙紮著過去床頭那邊,伸手拉開床頭的小櫃子,從裏麵摸出紙來。
毛筆這裏沒有,可有鋼筆。
傅靜之捏著鋼筆,一筆一畫的真的寫離婚書。
她的字漂亮,鋼筆字也自然不差,就算沒怎麽寫過可是筆力還在。
她寫的很快,離婚書也沒有那麽複雜。
她的鋼筆筆尖劃過麵前的小桌,發出“沙沙”的聲響。
上官睿聽得見,上官睿側頭過來看她,看她真是認認真真在寫字。
紙張右側三個字格外醒目,寫的是:離婚書。
這三個字,上官睿想都不敢想,想到了心口都難受,可傅靜之寫出來,並且一筆一畫繼續寫著。
傅靜之寫完了內容,頓了一下,在後麵簽字,龍飛鳳舞的要寫“傅靜之”三個字。
才剛剛寫了一個“傅”字,身邊陰影陡然一重,手裏的筆被人一把攥住,連同她的手一起攥住。
上官睿攥住她的手,好像用了很大的心裏,很慢很慢的說:“傅、靜、之……”
她聽見他聲音裏那種濃重的絕望。
她的手繼續去簽字,他攥著她的手,她也不掙脫,就任由他攥著,她還是要去簽字。
一筆一畫。
上官睿用了力,不許她寫,她堅持要寫,上官睿按著不準。
最後是上官睿說:“別寫,你不要寫……”
傅靜之聽著他說話,竟然是真的有些寫不下去。
他們這樣僵持著,她選擇忽略他聲音裏濃重的哭腔。
她跟自己說不要心軟,她總是心軟,可總是陷在這一團漩渦裏麵,她掙不出去,怎麽都掙不出去……
上一世,是感情,這一世,竟然毫無長進還是因為感情。
這樣循環在一個節點。
她不願意,她想掙紮。
她也不明白,為什麽這麽難,直到有水滴跌落下來,一滴砸在紙頁上。
一滴水珠暈開落在紙上,快速的暈沒,紙張變黃出一個圓點。
他跟她說:“傅靜之,你不要簽,我不許你簽,你這樣是折磨我,我的心被你弄傷了。”
他聲音裏帶著鼻音。
另一滴水滴也砸落下來,砸在傅靜之的手背上。
傅靜之看著自己手背上的水滴。
男兒有淚不輕彈。
這個人是上官睿,上官睿是暴戾的,殘忍的,冷血的,無情的,或者狡詐的,可唯獨不是一個脆弱的人。
他說他被她折磨的心都傷了。
傅靜之說:“是你說的,再不見我,再不聽我,因為我歇斯底裏,也因為我如今無法見人,上官睿,這些都是你說的,既然如此,我簽離婚書怎麽折磨了你?”
上官睿一字一句:“傅靜之,要是我能,我能放下你,我一定放你,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可我不能……我試過很多次了,我是真的不能,無論如何都不能。”
傅靜之一下子停下來,最後是緩緩的,緩緩的抬頭看上官睿。
上官睿居高臨下,他的眸子是紅的,眼底有並不掩飾的一點水光的痕跡,他看著她,像是等她特赦的罪犯。
她時常有這種感覺,就是她手裏捏著上官睿的命運,上官睿總是用這樣等著救贖一樣的神情看著她,帶著一種謹慎。
可傅靜之不願意。
傅靜之願意過,沒有人信,一個人都不信。
傅靜之唇動了動,上官睿也盯著她的唇。
他想從她的口中聽到一點,哪怕隻是一點點,是他想聽的那一種答案。
隻要是一點點妥協的機會就可以了。
他真是疲憊,他從沒有這樣疲憊過,就算是在綏州生死一線的時候也從來沒有這樣全然的絕望。
其他時候,他總是能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
可是現在他沒有。
他覺得他用盡了力氣。
他看著她開口說話,聽的好像虛幻一樣。
傅靜之抬頭看著上官睿,她緩緩的,認認真真,好像每個字都深思熟慮。
她說:“那就是你的事了,上官睿,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
她說:“人都要自己去解決自己的事情,別想著別人能幫你解決,上官睿,你不要想著捆綁我來解決。”
她說:“上官睿,我用力的喜歡過你,是真的很喜歡,喜歡的我想留在你身邊,我真想過,那時候我沒騙你,可是現在我也沒騙你,我放棄你了。”
上官睿看著她,需要花很多力氣才能去消化她說的話。
傅靜之也抬頭看著他,她的眸子沒有絲毫的多閃,就這樣直勾勾的看著他。
傅靜之低下頭去,再不看他,用力的一筆一畫的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