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沉醉清醒
傅靜之說：“我累了，要休息了，你請便。”
說完輕輕挪了挪，又閉上眼睛。
上官睿看著她，這樣靜靜看著，有許多話想說，有許多話等著傅靜之跟他說，可最終隻能是自己轉身往外走。
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還是回頭看了一眼，看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睡著。
他轉了目光走出去。
走廊上麵燈光昏黃。
他被燈光映出長長的影子。
這一路，沉醉又清醒，漫長又短暫。
很像是最早的時候，他去宴會上替她出頭，以為十拿九穩，可她扭捏說要回家，他察覺出不對堅持送她出門，壓著她在外麵回廊上親吻。
那時候她伸手扶住他的腰身，那時候他心裏的竊喜不過是瞬間，就意識到她是在拿捏他，當即翻臉。
可那時候還能是甩開她就走，自己回去宴會廳再大發脾氣。
上樓的時候白如薇還跟上來，他進房間，她也跟著進來，他發脾氣，她貼上來說：“二少別這樣發脾氣，好嚇人。”
他的慍怒能嚇到白如薇，能嚇到其他所有人，隻是嚇不到傅靜之。
她早發現他在她麵前虛張聲勢，徒有其表。
她對他的怕，從來都是帶著一種篤定。
白如薇靠過來，抬著頭看他，好像一隻小貓兒似的柔聲跟他說：“二少又何必要跟那樣的人生氣，她從鄉下來，都已經嫁人，手段精明，見識又窄，二少不如看看我……”
上官睿聽的已經是心頭惱恨，白如薇再靠過來，他一把揮開，更是直把白如薇丟出了房間，重重關上了房門。
那天他就再房間沙發上坐著，憤怒一點點消散之後，剩下的就如同現在一樣，是滿滿說不上的情緒。
那種無力感，無論做什麽就是無法改變，隻能是眼睜睜看著的感覺。
夜很安靜，周圍很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能聽到。
上官睿走到隔壁房間門口，門並沒有鎖，直接推開門進去。
房間裏很黑，沒有開燈，他就著一點外麵走廊的燈光過去床邊，直接躺在床上，然而眼睛沒有閉上，看著天花板。
一如那時候他推出去白如薇之後自己在房間的沙發上坐著一樣，抬頭看著天花板。
他現在看傅靜之，就像是看著一隻刺蝟。
傅靜之這隻刺蝟渾身是刺，他一點都碰觸不得，不然她就會狠狠的紮過來，紮的他體無完膚。
他已經找不到借口說服自己，隻能是跟自己說，她還懷著孩子，從來也都是自己勉強她。
既然從來都是，那原本這些也就應該是他承受。
當年是如何，現在也是如何。
他以為的改變，其實從來不曾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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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
街頭巷尾人人都知道上官睿這樣神勇的人物竟然強搶留洋派的李慕南的老婆，如今這老婆還懷孕了，李慕南天天在告，要上官睿歸還妻兒。
其中這個妻兒就格外有深意。
妻是妻，兒是兒。
妻兒一起說，就顯得別有深意。
有人猜是上官睿搶了這女人，這女人如今懷孕，上官睿登了報發了婚訊，應該是上官睿的孩子，不然上官睿怎麽可能當這個冤大頭。
更多的人是十分不齒，因著傅靜之從前跟李慕南私奔的事情推論出上官睿一定是強搶民女無誤，這種惡劣的事情出現在舊時代已經是萬惡，到現在新思維下，軍閥之子還能搶留洋派的先鋒人物的妻子，怕是侮辱之意更重。
再加上上官睿公然打了李慕南的事情被添油加醋的說出來，引起一片嘩然。
搶人妻子還打人，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婦女聯合會也很不滿，本來上官家這種偏安一隅的老舊軍閥就跟新思維格格不入，現在公然犯下這種事情，各界都紛紛電報，敦促上官霖妥善處置這事，不要徇私。
上官霖當然全不在乎，這點小事還能處置自己親生兒子不成，收到這些各界的電報的時候正在吃早飯，把電報一丟，看著小九哈哈一笑：“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這算什麽小事也拿出來非要個說法。”
小九在一邊說：“三少大概是被二少打了，心裏不痛快，還是大帥跟三少說，別告了就是。”
上官霖聽的笑：“你這樣幼稚，現在就算是李慕南不告了，外麵隻會說的更多，不如就隨他們去，睿兒我是知道的，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再說他這麽狂妄，栽點小跟頭不算什麽。”
小九也陪笑說了幾句，而後看了一眼葉千蓉。
葉千蓉熱情的給上官霖布菜，說：“大帥最近因為這事都輕減了，還是別想了，孩子們管他們如何呢，自己有自己的日子。”
上官霖看葉千蓉給他盤子裏夾的菜，麵上笑起來，卻再不動筷子。
葉千蓉等不到他問話，隻能是自己接著說：“博兒這兩天也安分了，跟我說既然是葉慧要跟他和離，他也不強求，說著是等著什麽日子就簽字讓葉慧回娘家，隻是考慮現在睿兒這邊也是婚姻的事情鬧著，所以恐怕是要等等才好。”
上官霖說：“博兒思慮還是周詳，很好。”
葉千蓉等著這話，著急又說：“博兒說一家人許久沒有聚過，等著過年實在是遠了點，等著什麽時候家宴，都過來坐坐。”
上官霖扭頭看葉千蓉：“博兒想大家過來坐坐？現在靜之懷孕養胎，沒空過來坐，一天都在醫院，等著年節才能稍微走動，到時候再說。”
葉千蓉問：“怎麽誰家懷孕也不至於這麽養，是出了什麽事才去的醫院嗎？”
上官霖哈哈大笑：“年輕人，從來都是那檔子事，著急去醫院以為什麽天大事情呢。”
葉千蓉也不好再多說什麽，轉了話題說：“不如大帥叫睿兒和李慕南一起過來家中小聚，反正都是兄弟，日後總是也要見的，化幹戈為玉帛……”
葉千蓉說著聲音漸漸就笑了，因為上官霖看著她，看的她心裏發毛。
上官霖那樣欲笑不笑的樣子，讓她覺得陌生而恐懼，就好像在自己身邊二十多年將她寵上天的男人，為了她不惜再無妻妾的男人，她根本不認識。
那種陌生感實在太過可怕。
餐廳裏一時就靜下去，靜的有些讓人心驚。
上官霖最後哈哈一笑，打破這沉默：“你脾氣倔，我當是你不會理這些事呢，沒想到你心還挺有心，還想著家宴。”
葉千蓉幹幹笑笑：“我是想著要這家裏好，要大帥好……”
上官霖臉上那一點笑也都隱了，用一種近乎嘲諷的語氣：“你管好你的上官博，其他人的事情用不著你來管。”
葉千蓉那一點假裝的笑容也都難以為繼，她有些疑惑，疑惑於男人為什麽能變的這樣快。
不說很久之前，就算是一個月前，上官霖也都是笑著哄她的，怎麽好像從葉家紡織廠大火之後，上官霖態度就不一樣了。
她葉千蓉不是一個不幹脆利落的人，知道結果是什麽，可是不明白男人為什麽能這樣善變。
如果說上官霖從來沒有愛過她，那麽二十多年全是假裝也實在是太難，如果說上官霖愛她，那麽現在變化就實在詭異。
葉千蓉如今也不可能跟葉慧商量很多事，隻能是自己琢磨，想出來大概是葉家工廠大火讓洋人的貨無法按時交，大帥當然就很不高興，這樣不高興之下遷怒了葉家。
她是葉家的人，所以也就遷怒了她。
這是她能想的最可能的答案。
她盡量是笑著說：“再怎麽說，我也是家裏的當家主母，大帥在外麵操持，在內的許多事我就替您分憂。”